連隊的電影情結

　　呂錫成

　　吃過晚飯，心血來潮似的想看看電視，有個頻道正在播放《地雷戰》，圖像雖然不是很清晰，可我還是津津有味地欣賞着，妻子讓我換個台，我的思緒卻早已放飛到三十多年前那難以割捨的童年記憶。何況這一年兒子再沒有提看電影的事，他今年高考，不像小學、初中時還經常要上幾塊錢，說學校組織看電影；在我腦海里，電影幾乎是很陌生的一個詞，似乎是很久遠的塵封往事。

　　第一部電影看得是什麼片子我已記不清了，反正是哪個連隊有電影是我們最想得知的消息，可以說是追着電影看，每次看完一部影片幾天都處於興奮狀態，那時候的幸福竟是這般簡單；剛開始是小孩子結伴步行去，而到遠的連隊看電影，只有央求青年排的叔叔用自行車帶我們去，我們小小的年紀要學會在車行進時跳上後座，而且在顛簸中要坐得穩人家才願意載你去。看《賣花姑娘》是跑到十連去看，電影的時代背景和蘊意不甚明白，稀里糊塗的；看《決裂》是跑到三營營部去看的，印象是張鐵生憑手上老繭上大學的事，更是雲里霧裡，不知是何眉目和用意；就連歌舞劇《紅樓夢》、《朝陽溝》、《天仙配》都能從頭看到尾，這些不是我們的最愛。而《上甘嶺》、《閃閃的紅星》、《南征北戰》、《奇襲白虎團》、《渡江偵察記》等影片是我們男孩子百看不厭的精神寄託；《小兵張嘎》中的一句台詞“別看嘎子年紀小，差點活捉羅金寶”也成了夥伴們玩笑時的口頭禪。

　　看電影是講究佔地盤的，小孩子是在大人做飯時就那拿着火爐鉤子跑去划位置，然後依次把大小凳椅搬去，一家人換着吃完飯就早早的落座了；放映之前，一般連領導都要先講話，總結和安排工作之類的，讓人有時等得很不耐煩。那時的大禮堂是我們很嚮往的地方，窗戶上都裝有黑布帘子，是專供白天放電影遮亮用的，我們可以坐在窗台上看，或是躺在舞台邊上看；若在露天看電影，沒有好位置，也經常躺在銀幕下看，或是躺在背面林床上看，那種感覺比躺在床上不知好上多少倍；但如此觀看影片卻有一個缺點，就是看過的片子很容易睡着，在本連隊還好說，不會耽誤什麼事，可有次我在外連隊睡着，到天亮才驚醒，着實讓自己緊跑了不少路。

　　電影什麼時候來也是不講套路的，提前打電話通知的，連里會安排食堂炒盤雞蛋菜準備好晚飯，讓瓜菜班弄上幾麻袋西瓜放在連部，放映員走時搬到車上，這般歡迎程度超過了團領導來，無非是希望有好片子能加班來放映一場。記得有次半夜三點鐘來電影，父母愣是沒叫醒我，第二天聽同學說是電影《火車司機的兒子》，那情節描繪得讓我覺得自己吃了天大的虧，中午跟父母賭氣不吃飯，至今我仍未看過這部影片，可還始終記着這個事。

　　連隊是1979年買了一台日立牌電視，剛開始是放在會議室，觀看第一部電視劇是《新岸》，人挨人坐着，前幾排幾乎都是我們這樣早早靜候的小男孩，連窗戶外面都站着人看；這樣太擁擠不安全，就搬到室外看，各方面情況就好了許多。也正是電視的出現，連隊的電影熱慢慢消褪，大家共同的歡欣和享受變得彌足珍貴起來。

　　連隊看電影的場面，就像巨樹生根般深植心底，每每想起，那番感觸真是百感交集，一家子、一家子的擠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炒好的瓜子互相抓着吃，那種熱鬧歡喜的場面屬於在場的每一個人；而在今天卻是難以重溫的歡聚，真的是叫人倍加傷感。

　　電影陪伴我們走過的那段歲月，雖然生活是相當艱苦，電影卻是插進我們精神世界的一道彩虹，使所有的人對人生多了一層理解；連隊的電影情結，是如今的孩子們所不可能領會和理解的特殊情感。

　　也許在夢裡，我們能拾回那份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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