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平生,將浮想聯翩的心緒,化為文字
九十高齡的老父親,真的到了生命垂危的時刻。想想人這一輩子,說長便長,說短真短。趁着陪伴父親身邊,閑着無事的這段時光,回眸平生,將浮想聯翩的心緒,化為文字,聊作往昔拾貝……
我是一九五二年七月生,由五十年代進入六十年代那些年頭的記憶特別清晰——一九六零年的元旦,橫跨觀前街醋坊橋的大紅橫幅一派喜氣。正當所謂“三年自然災害”,母親不幸染上傷寒症,住院多月,幸虧父親精心呵護,
勉強撿得性命。出院那天,恰值家中缺米,弟兄們吃不飽,為了搶刮一隻粥鍋底,大哭小喊。母親在床榻傷心地勸阻,聲淚俱下,發起高燒,竟不得不重返醫院。
一九六零年,我讀二年級,哥哥四年級,兩個弟弟在養育巷由祖母領養。父親上班之餘,都在醫院守護母親,無暇照顧我們。我們放學後到祖業葉受和糖果店食堂用餐。那天我們沒錢買菜,看着一份紅燒鯽魚發獃。父親好友祝肇林叔叔看出我們的心思,便用一角菜票幫我們買了一份鯽魚。但我們誰也捨不得吃,裝在飯盒裡,送到醫院給父母吃。每想那時此事,常使我熱淚盈眶。
1950年,原居祖籍寧波鳴鶴鎮的祖父為二姑母麗娃治病到蘇州求醫。1951年8月,大姑麗娜、大叔炳贏、小叔炳泳、和小姑麗婷也來蘇,定居於養育巷。 不久,麗娃便不治身故。父親在葉受和主持財政,保留工資達月薪九十二元貳角七分,每月貼父母大家庭六人生活費,每人五元,合計三十元,我弟兄跟隨祖母生活,父親也貼每人每月五元,日子竟是十分艱辛。
雖說我們是蘇州百年老店葉受和創始人葉鴻年嫡裔,是蘇州寧波知名人家,但隨着1956年公私合營,家族生活每況愈下。葉受和資產在解放初估價七百兩黃金。公私合營后,七房股東(曾祖父生七子),每股定息僅得每季度三四十元。1960.10.14清晨,祖父在養育巷長春巷口的住宅,於貧病交加中去世。那年我剛升二年級不久。
父親是祖父長子,1946年入葉受和,任總會計。執掌店政財權。小父親11歲的大叔1951年到蘇州,就住在葉受和二樓。1952年大叔熙震考入市一中,1955年初中畢業后,保送南京國防技校,一年後被分配到北京無線電元件廠工作。所以童年時,我對比我大16歲的大叔印象不深。僅記得一次,是他從北京回蘇州,途中買來一種品名不詳的餅,堅硬似鐵,我一咬一口血,生生蹦去了門牙。
我對早年夭折的二姑麗娃沒有印象,因為她1951年去世時我還沒有出世。而大姑麗娜瘦瘦弱弱的樣子,我一直記得。五十年代營養不良,使得她新婚懷孕時患病,生產時沒有闖過鬼門關。祖母讓小姑麗婷為大姑父王維翰續弦,文革前一起去了江西德安煤礦,生育子女多人。至今沒有直接聯繫。前年春節,小姑的兒子四十四歲的小表弟王衛星才和我在上聯繫,但至今沒有見面過。
小叔炳泳比我大13歲,我的印象大多在文革前,兒時眼中的小叔好像不務正業,竟有同學到我家來找父親告狀。一來二去,我和小叔同學沈偉若竟然成了忘年交。沈叔叔住大公園附近的石庫門,會彈琵琶,曾送我一本日記本,
贈詩一首——“鳥語花香春光好,要算時間最寶貴,莫等閑白少年頭,轟轟烈烈干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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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翻過一大頁,2006年夏秋,我因家庭重大變故,煢煢孑立,無牽無掛,遂想了卻返故鄉,訪親族的夙願。
2006年八月一日,大叔正值七十壽辰,我獨自輾轉去銅陵探訪。首次見到大嬸和堂弟葉林。那時久病的大嬸正好處於身體最佳時期,和大叔一起接待了遠道而來的侄子,但卻在我去離開銅陵不久后就離世了。我在銅陵小住三天,和大叔閑逛銅陵,細聊家譜,欣賞了大叔生平寫的許多文稿,並帶回蘇州,親自打印成稿,成冊。
2006年十月一日,我攜女兒清清去寧波老家鳴鶴場看望小叔,也住了三天。期間,探望了諸位表叔表嬸和舅舅承榮,與小表叔萬熊商議為祖父母修墳。我當場出資一萬,請小表叔將祖母老墳從鳴鶴場石湫頭荒山頂,遷至觀城茅洋山公墓,同時新修祖父和未成年夭折的二姑的衣冠冢。祖父去世在蘇州,曾葬光福麒麟山,文革無端廢棄。我和父親精心寫了墓志銘,刻於新墓之上。
石湫頭山頂祖母老墳也一併重建一新。因荒山難爬,有時不得不山腰遙祭。而去茅洋山公墓,還一併祭掃太祖父葉鴻年、太外公阮志清和舅公阮鹿年等。
2007年後至今數年,我弟兄四人每年自駕車奔赴寧波慈溪祭掃祖墓。初時住宿一夜,後來當天來回,單程僅二小時早出晚歸。為父親了卻孝心,為自己了卻心愿。
葉在壯 2014年9月19日18: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