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想起辛棄疾,印象總是一個豪俠的文士,或者不如說,一個被命運捉弄的人。其實,相比在文雅的書房裡吟唱,他更會選擇“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的沙場生涯。我相信他寧願當一個普普通通的武將,也不會選擇做流芳千古的宋詞大家。但那樣,我們的史冊上就少了一個文武全才的愛國詞人。
—題記
皎潔的冰輪靜靜地掛在黑天鵝絨般的天幕上,落下一片輕柔銀白的霜灑在冷清的江邊。我踏着這冰蠶絲般的月光與友人徘徊在舟旁。江風撲入衣襟,柔柔的,涼涼的。枯葉在江邊的樹下颯颯作響,往事又清晰地浮現在我漸漸模糊的雙眼前……
23歲那年,我懷着滿腔的熱血與少年意氣,帶領兩千多人投奔了耿京的抗金隊伍,立下了赫赫戰功,從此聲名大震。當軍中發生了政變時,我率領50人殺入了五萬人的金軍中,手刃了叛敵將領,在軍陣中意氣風發,揮灑自如……
可在回到偏安一隅的南宋后,我的疆場夢慢慢消散,直至化成了泡影。主和派的議和主張使宋朝處於不思收復、得過且過的狀態,而將士們的無能與平庸更令人失望。“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戰報傳來時,我多麼希望能上前線浴血奮戰,哪怕是“一身去國三千里,萬死投荒十二年”!但我得不到任用,得不到上陣的機會,只有在後方飲下一盞又一盞的烈酒,為流逝而去的年華扼腕長嘆……
我只能獨自登台,只能拔出吳鉤寶劍,拍着雕欄孤單地徘徊長嘆。想起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但那豪情萬丈的生活已不再了,我只有在夢中才能再會那“易水瀟瀟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的悲壯……漸漸的,我已兩鬢微霜,額頭上也被歲月刻下了無情的痕迹,可我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的抱負仍未消散!我的心事,從沒有一刻遺忘過……
那次當我得知被人誣陷后,我也曾猶豫過,也曾彷徨過,也曾徹夜未眠的思索過。但我還是寧願守着自己的報國夢,哪怕只能一個人孤單地呆在燈火闌珊處,“目斷秋霄落雁,醉來時響空弦”……
被涼風撩起的銀絲般的鬢髮飄拂着,似乎想提醒我,醉里挑燈看劍的快意疆場的生活真的不再屬於我了,可那夢中仍縈繞着的烽火揚州路,無論如何也不能從眼前消失……
恍惚中,劍影伴隨着眼前的漁火晃動着,晃動着……
轉過頭來,我微笑地執起友人的手。去吧,你還有你的錦繡前程。長安的故人問起我,就說我“尋常泥酒只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