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山正在老年曲藝隊排練山東快板《武松打虎》,忽然接到高二班班主任鄧老師的電話,說他孫子張小帥和同學葉萌萌有早戀的跡象。氣得張成山鬍子直翹,回到家裡,二話不說,劈頭蓋臉地把張小帥狠揍了一頓,張小帥滿肚子委屈,在被逼寫保證書的時候,把爺爺演出要用的小串子板裝在衣兜里,然後偷着溜出了家門,來到了小運河的河堤上。
今天下午張成山要到文化宮參加會演,張小帥把爺爺的串子板偷拿出來,目的就是想報復他爺爺啊。張小帥的父母都在美國深造呢,他跟爺爺張成山住在一起,張成山可是個老革命,在公安局退休后閑不住,就加入了老年曲藝隊。別人的小串子板都是竹子做的,張成山的串子板是5塊炮彈皮做的,每到上台前,他都會卸下最後一片,張成山還告訴孫子張小帥,千萬不要動他卸下的那塊串子板。
張小帥心裡好奇,他解開串子板上的牛皮繩子,把第五塊炮彈皮穿了上去。他剛“嚓嚓”地打響串子板,就覺得神情有些恍惚,心底里突然萌生出一股特想到鐵盔山旅遊的念頭。張小帥摸出手機就給葉萌萌打了個電話,電話里說想和她到鐵盔山旅遊去。
現在學校正在放暑假,為防止女兒早戀,葉萌萌的父母就把她一直關在家裡。葉萌萌接到電話,借口說要給同學過生日,騎着山地車直接來到了小河沿!葉萌萌穿着黃色的連衣裙,腰上扎了一條別緻的紅色牛皮裙帶。張小帥騎上山地車,葉萌萌坐在車後面,兩個人直奔鐵盔山而去。
鐵盔山的地形十分險要,當年解放臨山市的時候,守山的國民黨軍隊把大炮直接架到了山頂上,不是特級戰鬥英雄翟團長強行衝上了鐵盔山的山頂,攻打臨山市的解放軍還不定要犧牲多少人呢。
天色灰濛濛的,好像要變天的樣子,葉萌萌擔心地望着天說道:“會不會下雨呀?”張小帥搖搖頭,說道:“應該不會吧?”張小帥把山地車鎖到了盤山路的路邊,兩個人手拉着手,沿着那條羊腸小路,直奔山頂。
鐵盔山的山頂是一大片裸露的黑石頭,黑石的三面是懸崖,只有一條小路直通山頂,這條小路中間,還有一條五六米寬的深溝,溝頂橫放着一根被當做獨木橋的老松樹。兩個人剛走過獨木橋,天空中就飄過一塊黑雲,“嘩嘩”地竟下起雨來。張小帥拉着葉萌萌跑了幾分鐘,躲進了炮塔底下的藏兵洞中。
兩個人躲進了山洞,渾身都已經濕透了。還沒等張小帥詛咒這多變的鬼天氣,洞外竟“轟轟”地響起了炸雷。大雨“嘩嘩”地下,不一會兒,洞口上就掛上了一層雨簾,兩個人好不容易有一次遠足爬山的機會,竟讓這場大雨給攪了。
暴雨下了兩個多小時才漸漸停了下來。兩個人走出山洞,沿着濕漉漉的險道登上了鐵盔山的頂峰。鐵盔山的頂峰是一座人工的平台,上面橫着3門殘炮。雨後的半山腰還掛着一道炫麗的彩虹呢。
張小帥正在東瞧西看,就聽葉萌萌一聲驚叫,張小帥順着她的手指一看,原來架在深溝上的獨木橋被大雨衝到了溝里。兩個人的歸路被切斷了!
葉萌萌望着張小帥,眼淚“唰”地流了下來,她焦急地問道:“我們怎麼辦?”張小帥掏出手機,一打電話,手機里都是電流的“吱吱”聲,敢情這鐵盔山含有磁性,手機在山上根本就打不通啊。
張小帥也慌神了,兩個人回到了那座藏兵洞,仔細一找,還真的有收穫,他們找到以前登山者留下半盒火柴,還有一個小鋁鍋。鐵盔山上雖然沒有可以吃的食物,黑黑的岩石縫裡卻長着不少可以當柴火的荒草。張小帥燒開半鍋雨水,兩個人喝了一點,隨着夜幕的降臨,他們的肚子更餓了。
兩個人就這樣熬了三天,葉萌萌已經是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了。張小帥也是急得團團轉,他望着葉萌萌的紅色牛皮裙帶,忽然眼睛一亮,他爺爺張成山曾經給他講過,紅軍在爬雪山過草地的時候,曾經吃過皮帶。看今天這情形只能煮皮帶充饑了!
張小帥忍住飢餓,先燒了一鍋開水,然後把葉萌萌叫醒,葉萌萌好奇地解下皮帶,看着張小帥用炮彈皮做成的串子板把皮帶一段段地砸開,虛弱地說道:“這皮帶真的能吃?”
煮了有一個多小時,皮帶隨着水花的翻動已經變軟了,張小帥用樹棍當筷子給葉萌萌夾出來一塊,葉萌萌用牙一咬,這水煮牛皮帶根本就咬不動啊。張小帥不信邪,把一塊牛皮帶放進嘴裡,咬了半天,也沒成功,反倒把牙咯得生痛。難道當年的紅軍不是這個吃法?
張小帥氣得把嘴裡的牛皮帶吐到了地上,和葉萌萌一起,無力地斜倒在洞壁上。葉萌萌看着他手裡的串子板,說道:“這是什麼東西?”張小帥“嘩嘩”地打了幾下串子板,說道:“這是串子板啊。”聽着串子板發出的聲音,兩個人竟都覺得眼前發花,葉萌萌又昏了過去。張小帥正迷糊的時候,就聽見火堆的方向有響動,張小帥揉揉眼睛一看,就見一個背着葯簍的採藥老人,蹲在鋁鍋旁,正一塊塊地用木棍往外撈皮帶塊呢。
張小帥有氣無力地問道:“你,你是誰?”那個採藥老人一回頭,張小帥也嚇了一跳,只見他滿臉皺紋,古銅色的臉上竟有四五道傷疤,他瞪了一眼張小帥說道:“是誰教你這樣吃牛皮帶的,這簡直就是胡鬧啊!”
那個採藥老人重新把火生着,把那一塊塊牛皮全部丟到了火堆里,牛皮帶被火燒了一會兒,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焦糊味,那個採藥的老人把燒糊了的牛皮帶從火堆里扒了出來,用串子板把焦糊的外層颳去,然後將燒過的皮帶重新丟到了鍋中,加火煮。不一會兒,牛皮特有的香氣終於飄了出來。
葉萌萌聽說有了吃的,也來了精神。兩個人用樹枝當筷子,把一塊塊不算可口,但卻能下咽的牛皮吃到了肚子里,這性命算是暫時保住了。等兩個人吃完牛皮帶,天又黑了下來,那個採藥老人也不知道啥時候走沒影了。就聽洞外響起了打串子板“嘩嘩”的聲音。張小帥和葉萌萌靠在一起,又睡了過去!……
等他二人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倒在了醫院裡,一算日子,兩個人竟在鐵盔山上困了7天。人們真不敢想象,這7天兩個人是怎樣挨過來的呢。
當張小帥把那採藥老人教他們用火燒牛皮帶的事告訴了張成山,張成山也愣住了,他清楚地記得葉萌萌被救下山的時候,腰上還扎着那條牛皮帶啊。他給孫子張小帥講自己吃牛皮帶的故事時,也是沒講明白,那牛皮帶必須先用火燒,燒后才能用水煮着吃,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那是不可能知道的啊。
過了半個月,張小帥和葉萌萌身體康復,張成山領着兩個孩子又來到了鐵盔山,在鐵盔山的山腰,他們找到了特級英雄翟團長的墳墓,張小帥望着大理石碑上翟團長的刻像,喊道:“就是他,他就是那個採藥老人!”
葉萌萌也糊塗了,那個教他們吃牛皮帶的老人確實和翟團長很像,不過翟團長的臉上可沒有那四五道傷疤啊。
張成山把那5塊串子板放到了翟團長墓前的石桌上,他告訴兩個孩子,最後的那塊做成串子板的炮彈皮就是在翟團長身上取出來的,是這塊罪惡的炮彈皮奪去了翟團長的性命。在他們失蹤的七天中,張成山在臨山市真是找翻了天,到了第四天的晚上,他腦袋一挨枕頭,耳邊就響起串子板隱約的敲擊聲。這串子板的敲擊聲先是斷斷續續,再接下來的兩天里,竟逐漸清晰起來,而且他越往鐵盔山的方向走,那聲音就越清晰……直到救援隊在鐵盔山救出了兩個孩子,他才發現,那個串子板就掛在翟團長墓前的松樹枝上。風吹樹動,串子板就“嘩嘩”地響。
張成山在翟團長的墓前,竟能依稀地感覺到了自己的老上級對他的責怪。不光是煮牛皮帶的故事他沒給孫子講明白,那做人的道理他也沒有給他們講透啊,不管燒牛皮也好,還是早戀也罷,他真的有很多道理要跟他們細細地講啊。張成山把他要說的話和兩個孩子一直講到日頭偏西,這才領着他們下山,張小帥一回頭,忽然驚叫道:“那個採藥老人,爺爺,你看……!”
張成山和葉萌萌回頭一看,只見山坡的一棵松樹上,掛着個藍色的大塑料袋,袋子隨着山風飄蕩,在遠處看,可不就像人嗎。
張成山拍了拍兩個孩子的頭頂,說道:“回家,我給你們講另外的故事去!”這時太陽已經落山,月亮又一次升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