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峰是昆蟲學家,最近他對一種罕見的熱帶蝴蝶着了迷。這是一種非常美麗的蝴蝶,它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情蝶”。據說找到它的人就能獲得真摯的愛情。
為了找到它,阿峰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乘坐着一輛小型直升機直飛熱帶叢林,當腳下的神秘雨林盡收眼底的時候,天空中風雲突變,震耳欲聾的炸雷“咔嚓”一聲擊中了機尾,飛機頓時劇烈搖晃起來。阿峰本能地抓起隨身帶的旅行包伸手去開艙門……
等被氣流擊暈的阿峰醒來時,他已經被掛在樹枝上,不遠處墜落在叢林中的飛機正冒着煙。阿峰想撐起身子,可一動胳膊,鑽心的疼痛讓他慘叫出聲,原來他的胳膊上被樹枝劃了一條又寬又深的傷口。他強忍着劇痛奮力翻身騎到樹椏上,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正想從樹上滑下來。頭頂卻猛不丁傳來一聲低吼,阿峰吃驚地抬頭,正前方一隻色彩斑斕的豹子正趴在樹枝上對他行注目禮,他大驚失色,本想往樹下跳,可一低頭更毛了,原來樹下還有一頭碩大的老虎盯着他。阿峰頭皮發麻,手忙腳亂地在身上找獵槍,可惜晚了,樹下的老虎大吼一聲撲過來。就在他閉着眼睛等死的時候,奇迹發生了,那隻從樹上跳下來的豹子正好撲在老虎身上,兩隻猛獸開始你死我活地拼殺起來,最後兩敗俱傷,各自痛苦地嗥叫着逃開了。虎口餘生的阿峰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不遠處猛然傳來女孩的尖叫聲。
這裡竟然有女孩?阿峰顧不得多想,摸出獵槍就朝聲音發出的地方跑。繞過幾棵古藤纏繞的老樹后,他看見一棵枯倒的樹榦上,一條四五米長的彩色巨蟒正纏着一隻小巧的狒狒,可憐的狒狒拚命掙扎,發出女孩般的尖叫。阿峰顧不得多想,抬手瞄準巨蟒的頭就是一槍,只聽“砰”的一聲,巨蟒被打爛的頭慢慢垂下來。阿峰小心地靠過去,用力把狒狒從盤卷的蛇身中拉出來。狒狒受了很大驚嚇,身子不住地發抖。阿峰知道狒狒是一種跟人酷似的動物,它很聰明,不但能模仿人的動作還對人類很友好。於是阿峰拍拍它的肩膀,沖它友好地笑笑。狒狒咧咧嘴,烏黑的大眼睛里透出一絲感激之情。
狒狒很快發現了阿峰胳膊上的傷口,它發出一聲尖叫,拽着阿峰七轉八拐來到一處空曠的平地。這裡有一套木製的房子,裡面鍋碗瓢盆一應俱全,廚房裡還堆放着很多鹹肉之類的食品。狒狒示意阿峰坐在椅子上,熟練地從水囊里倒出一盆水端過來,然後目不轉睛地盯着阿峰的傷口,那傷口皮肉翻卷得很是嚇人。
“這傷口必須縫幾針,要不這兒又悶又熱的,非發炎爛掉不可。”阿峰清洗着傷口自言自語地說。狒狒好像聽懂了他的話,起身從小廚子里翻出一個小藥箱送到他跟前。阿峰驚喜異常,不過他很快失望了,藥箱里除了一些常備的消炎藥外什麼也沒有。他無奈地沖狒狒聳聳肩,狒狒沉思了一會兒,轉身走出房外。望着它的背影,阿峰想:這顯然是一隻受過專業訓練的狒狒,他的主人究竟是獵人還是探險者呢?他為什麼要在這炎熱的叢林里生活呢?想到這兒,阿峰還是暗自慶幸,不管怎麼說總算在這危機四伏的叢林里有了安身之所。就在這時,狒狒手裡拿着一包樹葉走進來,它來到阿峰面前示意他伸出受傷的胳膊,阿峰疑惑地伸出胳膊看着它。見狒狒打開樹葉,裡面有很多白色的螞蟻。狒狒小心地拿出其中的一隻,用手指捏住蟻頭使它的嘴張開,然後用另一隻手將阿峰的傷口捏合在一起,阿峰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狒狒看了他一眼,迅速將手裡張着大嘴的螞蟻對準傷口一鬆手指,螞蟻狠狠地將傷口咬合在一起,就這樣反覆不下十幾次,阿峰的傷口神奇地被蟻嘴縫合了。看着驚訝的阿峰,狒狒咧開嘴一副很開心的樣子,阿峰開始喜歡這隻善解人意又心靈手巧的狒狒了。
阿峰的傷口恢復得很快。一個星期後,就基本痊癒了。在這個寂寞的叢林里,阿峰和狒狒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密切,狒狒很多時候像個嬌憨的少女,經常用它那毛茸茸的腦袋蹭阿峰的肩膀,阿峰則喜歡撫摸着它柔順的體毛,並給它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小翠。有一天,阿峰開玩笑說:“小翠,你要是像《聊齋》裡面的小翠一樣能變幻人形就好了,那樣我就娶你。”狒狒聽了,低着頭,一副很傷感的樣子。阿峰奇怪地想,難道狒狒也知道人和動物不能通婚嗎?
又過了幾天,阿峰開始在叢林里尋找“情蝶”。可是接連十幾天過去了,“情蝶”影子也沒見着,面對酷熱惡劣的環境,他煩躁又沮喪。這天,天還沒亮阿峰就被一陣陣灼熱的氣浪烤醒了,撓着身上密密麻麻的痱子,他猛然發現睡在對面的小翠不見了。自從阿峰來到叢林后,他們一直形影不離,想到剛見面時驚險的一幕,阿峰不敢怠慢,急急地到叢林中尋找。
叢林中到處蒸騰着令人窒息的熱浪,阿峰走迷了路。就在他又急又渴的時候,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嘩嘩”的流水聲。心裡一喜,阿峰急忙順着聲音找過去。透過薄薄的晨霧,樹林深處有一個熱氣騰騰的溫泉呈現在他眼前,溫泉四周開滿了多彩的野花,看上去非常迷人。阿峰正想上前捧點水喝,猛然發現有個身影一閃。他一愣,連忙閃躲在樹后,撥開樹枝,偷眼望去,只見煙霧繚繞的溫泉裡面竟然有一個美麗絕倫的女孩在低着頭洗澡,她烏黑的長發濕漉漉地披散在凝脂般的肩頭。阿峰懷疑自己看花了眼,使勁揉揉眼睛,沒錯,溫泉當中千真萬確站着一位美麗的女孩。女孩的眼神讓他備覺親切,就在他挖空心思想在哪兒見過的時候,忽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群色彩斑斕的蝴蝶,它們色彩明快艷麗,造型奇特。“情蝶!”阿峰驚喜地叫出聲來。
聽到喊聲,女孩吃驚地抬過頭,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她失口喊出:“阿峰。”阿峰怔怔地看着女孩,漸漸眼裡充滿了驚喜:“天哪,難道……你是小翠?”女孩羞澀地將身子伏進水裡后,沖他使勁點點頭。
“你是仙女嗎?”阿峰痴迷地看着她問。“不是。”小翠羞澀地指了指樹枝上掛着的狒狒皮,阿峰這才明白過來,怪不得狒狒不同尋常,原來是女孩假扮的。這時,小翠讓阿峰背過身去,阿峰這才猛然想起小翠還在水裡光着身子呢,他紅着臉背過頭去。過了一會兒功夫,小翠再次穿上那件厚重的狒狒外套站在他面前。他們彼此動情地看着對方,最後忍不住擁抱在了一起。
回去的路上,阿峰大汗淋漓,可小翠穿着毛茸茸的狒狒外套竟然一點也看不出熱的樣子。阿峰忍不住好奇地問小翠是不是有特異功能?小翠調皮地笑着說:“這個狒狒外套裡面裝着空調。”阿峰半信半疑。後來在阿峰的再三追問下,小翠告訴他,自己是獵人的女兒,從小就生活在這個叢林里,前些日子父母染病先後離開了人間,因為習慣在這片叢林中生活,所以唯一的叔叔要接她去鎮上時,她拒絕了。現在叔叔每隔一段時間就給她送些食品過來。至於這身狒狒外套是母親生前找人特意為她量身製作的,穿上它可以防止遇到壞人,在叢林里也安全些。明白了真相的阿峰欣喜異常。他想:看來,傳言不錯,“情蝶”真的可以給人帶來純潔美好的愛情。
就這樣,兩個年輕的男女在這片叢林中熾熱地相愛着,阿峰不止一次地請求小翠跟自己離開這片叢林,到正常的溫度中生活。每次都被小翠拒絕了。她固執地告訴他自己只屬於這片熱帶叢林。阿峰知道小翠害怕接觸外面紛雜的世界,一個人孤獨久了,就會本能地害怕熱鬧。為了給她一個適應過程,阿峰開始每天講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儘管每次小翠都一臉羨慕,卻始終沒答應跟他一起走。叢林中越來越熱,阿峰身上的痱子開始有潰爛的跡象,小翠心疼極了,她開始勸阿峰帶着“情蝶”離開叢林。
阿峰別無選擇,他開始做離開叢林的準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飛機從叢林中拖出,經過連續幾天的修整,飛機終於可以用了。看着興高采烈的阿峰,小翠心裡很難過。她默默地陪阿峰去溫泉旁邊捉“情蝶”,看着瓶中美麗的生靈,不無擔心地說:“不知這些可愛的蝴蝶能適應外面的世界嗎?”“能,一定能的。”阿峰一語雙關地說。
他再次提出讓她跟自己走,小翠仍舊痛苦地搖着頭,她眼中有大顆的淚珠落下來。阿峰不再說什麼,默默地從機艙里拿出一瓶紅酒,跟小翠來到屋裡。兩人都知道這是最後的晚餐,彼此依依不捨,阿峰強壓心頭的痛苦微笑着對小翠說:“翠,謝謝你給了我這份永生難忘的愛,我會永遠把你放在這兒的。”說著他指指自己的心口。小翠點點頭,含淚喝乾了杯中的酒,過了不一會兒,她感到一陣睏倦,朦朧中,阿峰微笑着把她抱起來,朝門外走去,她掙扎着想說點什麼,卻已經沒有力氣了。
原來,阿峰既忍受不了熱帶叢林的酷熱又實在不捨得離開小翠,無奈之下就在酒里下了安眠藥,他想只有讓小翠在常溫感受一下生活的美好,才能讓她走出這片叢林。臨走時,阿峰沒忘了給小翠的叔叔留了張字條,上面寫着:深愛着小翠的阿峰帶她去尋找幸福了,一個月後,他們將回來舉行婚禮。
飛機平穩地在夜空中飛翔,看到漸漸遠離的酷熱叢林,阿峰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凌晨時,飛機在阿峰家寬敞的後院降落。此時正值初秋,清涼的晨風中,他愉快地來到依舊酣睡的小翠身邊,高興地說:“親愛的,醒醒,我們到家了。”側着身子的小翠艱難地把頭轉過來,阿峰驚呆了,眼前一張異常蒼老的臉,多皺的皮膚像老樹皮一樣,毫無光澤。“你……”他大張着嘴說不出話來。小翠艱難地蠕動着雙唇,說出了她的秘密。
原來,小翠很小的時候就得了一種怪病,只能生活在高溫環境中,在常溫下她不但衰老得極快,而且隨時都會窒息而死。望着呼吸越來越微弱的小翠,阿峰悲痛欲絕,他緊緊地抱着蒼老的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到:“小翠,是我害了你啊……”美麗的情蝶也不知什麼時候從瓶子里鑽出來,它們艱難地閃動着翅膀圍着小翠轉了一圈后,默默地伏在她身上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