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欣鵬簡直要絕望了。眼看着時鐘上的秒針嘀嗒嘀嗒地走着,離他立下軍令狀破案的時間只剩短短的幾個小時了。他被那鐘錶吵得心煩意亂,乾脆摔上房門,踱到街上來。
正是深夜,街上空無一人。他慢慢地走着,腦子裡還映現着那個慘不忍睹的現場。忽然,他被絆了一下,身子失去平衡,徑向前摔去。就在他快要摔到地面上的時候,忽然又被人一把抓住,扶着他穩穩地站住了。他轉頭看去,見一個髒兮兮的老乞丐正坐在牆邊上,沖他嘻嘻地笑着說:“外面都把你傳成神了,原來也這麼稀鬆平常。”
吳欣鵬定睛看去,只見這個老乞丐衣衫襤褸,滿面污黑,頭髮花白蓬亂,只有那雙眼睛,倒還有些光亮。他挨着老乞丐坐下來,遞給他一支煙,嘆口氣說:“等到天一亮,我就再也不是人們傳說中的神了。”老乞丐顯然來了興趣,問他是怎麼回事。吳欣鵬倒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
原來,前些日子,市裡出了一起案子,赫赫有名的新成集團的總裁金建成被殺死在家裡。金建成死得很慘,喉嚨被割斷了,鮮血噴濺得遍地都是,那雙眼睛恐怖地大瞪着。但奇怪的是,他們對現場進行了反覆的勘察,居然沒有取到任何痕迹。市裡對這個案子很重視,要他限期破案,他也給領導簽了軍令狀,說十五天內要是還破不了案子,就不幹刑警了,到分局去看大門。今天就是軍令狀的最後一天,等到天亮,他就要實踐諾言,到分局去看大門,抱憾終生了。
老乞丐聽完了,笑嘻嘻地說:“看大門,那也很好啊。只是丟了個職務,落得個清閑自在,未嘗不是好事。”吳欣鵬卻搖搖頭:“我倒沒把這些放在心上。只是看到那麼多壞人逍遙法外,我心如刀割呀。”老乞丐問他,對這個案子的十幾天調查,難道就沒有絲毫線索嗎。吳欣鵬告訴他,經過多次的現場模擬,他已經成功復原出造成現場沒有罪犯痕迹的唯一一種情況:罪犯在門外把金建成抓起來往房間內拋的同時,割斷了他的喉嚨。他的一切痕迹都在門外,當金建成的家人聽到慘叫聲趕來發現現場,以及警察接到報警后趕到現場,都要經過門口,無意間就把罪犯留在門口的痕迹破壞掉了。老乞丐直聽得目瞪口呆,然後就搖頭:“好歹毒,好歹毒。那就一點兒線索也沒有了吧?”
吳欣鵬搖搖頭說:“也不盡然。”他這個大偵探,絕不是浪得虛名。破過那麼多案子,也不是撞大運。痕迹這條路走不通,他就想到了另外一條路:金建成的死對誰最有利。經過調查,他意外地發現,金建成的新成集團中,他是第一大股東,辛穆平是第二大股東。金建成死後,辛穆平就全面地接手了公司,實際上成為最大的受益者。老乞丐聽到辛穆平這個名字,不覺大吃一驚:“辛穆平?市委書記?”吳欣鵬點點頭說,就是他。老乞丐嘆口氣,自言自語道:“沒有確鑿的證據,那是誰也不敢動他的。”這話倒是說到了吳欣鵬的心坎兒上。他不覺眉頭深鎖,一時倒也沒了主意。老乞丐忽然問他:“要是找到了證據,你敢動他嗎?”吳欣鵬頓時意氣風發:“只要找到了證據,我就敢把他拉下馬!”老乞丐一陣興奮:“好,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走,你跟我去個地方!”
老乞丐拉着他就走。
吳欣鵬跟着老乞丐左拐右繞,來到一片豪華別墅區。老乞丐不走正門,拉着吳欣鵬繞到一座別墅的後面,翻過柵欄,打開了後門,悄然進到別墅里,徑直來到了地下室。老乞丐打開地下室的燈光,吳欣鵬這才發現,這間地下室里安裝着許多奇怪的儀器設備。老乞丐讓他坐到一張椅子里,然後給他戴上了一個大帽子,而後接上了各種稀奇古怪的線路。老乞丐坐到一個控制台前,慢慢地按下了旋扭。吳欣鵬只感覺到眼皮越來越沉重,重得簡直抬不起來了。他本來還想看看老乞丐能給他帶來什麼古怪,但沒想到古怪沒看到,他倒先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少時候,他忽然醒了,慢慢地睜開眼睛,發現他正置身在金建成家的後院里。四周一片漆黑,一片寂靜,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到這裡,正想找到出去的大門,忽然,聽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正朝着他這邊走過來。他忙躲到一邊。這時,後門開了。一個光頭大漢扛着一個包裹走進門來。他來到門口,把那個包裹放到地上,打開了,原來裡面團着一個人,正是金建成。只見金建成面色鐵青,胳膊腿都被捆着,嘴巴里塞着一團破布,那雙眼睛也因為過度的驚嚇獃滯着。大漢把他帶到門口,推開房門,然後把他手腳上的繩子都解開,又把嘴巴上的破布拿掉,提起他的后脖領子往屋裡扔去。也就在這一瞬間,大漢手裡閃過一道寒光,緊接着噴濺出一團鮮血。金建成慘叫一聲,跌進屋裡去了。那大漢夾起那些包裹皮和繩索,徑自出門去了。吳欣鵬疾奔過去,卻見地上已經是一團雜沓的腳印了,有報案人的,還有刑警們的,也有他的,那大漢的足跡,是再也看不到了。
吳欣鵬忽然想到那個大漢剛剛跑出門去不遠,拔足就奔,但出門一看,哪裡還有他的影子。吳欣鵬急得捶胸頓足,一急,忽然就醒了,早急出一身汗來。他木獃獃地看着滿屋的設備,一時不知道是醒是夢了。老乞丐湊過來,給他解開那些線路,把他放出來,問他有什麼收穫。吳欣鵬嘆口氣說:“你要是讓我追上那個兇手就好了。”老乞丐聽他述說了夢中的情景,邊思考邊點頭。吳欣鵬忙追問這套設備到底有什麼奧秘。老乞丐這才跟他說,他原本是醫學院的高級教授,是專門研究人的神經科學的。研究的過程中,他發現人的神經也會儲存能量。比如做夢,就是人的神經能量的一種釋放方式。由此他又推測,人的意志應該能夠控制這種神經能量,使這種能量能為人的需求服務。他公布這種猜想后,竟被當成了神經病人關進了精神病院。前些日子,他才從精神病院里跑出來,想繼續進行他的科學實驗,但必須找到一個願意接受他實驗的人。
吳欣鵬精神大振:“你說人的意志能夠控制神經能量?”
老乞丐點點頭說,根據科學原理,應該是這樣的。凡是能量,就一定能被控制,關鍵是人類能不能掌握這種控制的手段。神經能量作為一種力量,它是無形的,也只能被無形的人的意志控制。你剛才在夢裡,只想到要找到證據,並沒想着要抓住罪犯,所以你並沒去追他。吳欣鵬點點頭,說他還想繼續去做夢,要親手抓住罪犯。老乞丐搖搖頭說:“不成了。你的神經能量已經釋放完了,不能再做夢了。”兩個人約好,明天深夜再來做這個實驗。吳欣鵬這才離開了地下室,悄然回到刑警隊。
早上八點,也就是吳欣鵬立的軍令狀到期的時間,市委書記辛穆平特別趕到刑警隊來,過問案件的進展情況。公安局局長當眾宣布,撤銷吳欣鵬刑警隊隊長的職務,另外成立一個專案組來偵破此案。吳欣鵬看着辛穆平得意的樣子,心裡冒出怒火。他走過他身邊時,輕聲在他耳邊說:“你等着,今天晚上我就把那個禿頭逮來,看他會說什麼。”辛穆平聽了這話,不覺變了臉色。轉而他冷冷一笑,眼睛里閃過一陣寒光。
到了晚上,吳欣鵬早早找到老乞丐,要他把自己送進夢境里。老乞丐把他送到實驗台上,剛一測試,馬上又關掉了設備。吳欣鵬剛迷迷糊糊地要進入夢境,設備一關,又清醒過來。他忙問老乞丐,怎麼回事。老乞丐神色慌張,說他現在的神經能量相當弱,還沒有積攢起足夠的能量,這樣進入夢境會很危險。吳欣鵬說他今天上午刺激了辛穆平一下,他今天晚上一定會採取行動,他必須馬上進入夢境,抓他個現行。老乞丐重新給他戴上帽子,叮囑他一定要注意安全。
吳欣鵬很快就進入了夢境。
他這是在一座豪華別墅前面了。別墅前的停車場上停着一輛豪華轎車,辛穆平正蹲在車旁邊,往油箱中放置一個用塑料袋密封好的遙控電子點火器。放完了點火器,他又把油箱蓋兒蓋好了,然後狡黠地笑了。吳欣鵬一時還沒明白他要幹什麼,躲在一邊靜靜地觀察着。辛穆平給油箱做好了手腳,踱步走回了別墅里。不一會兒,一個黑影悄悄地靠了過來。吳欣鵬一看就看出來,他正是那晚殺害金建成的兇手。那大漢剛一敲門,辛穆平就開門把他拉進去。不一會兒,他們倆又神神秘秘地走出來,那大漢接過辛穆平遞過來的一個裝滿鈔票的大包,然後就奔着汽車走過去。(下轉16版)
(上接15版)吳欣鵬明白了,辛穆平是想殺人滅口。他攔住了大漢:“不能上車。”大漢還沒說話,辛穆平忽然衝過來,一把抓住他,然後對大漢說:“你快走!”
大漢急忙上了車。吳欣鵬心裡着急,大聲喊着:“不能上!”說也怪了,那大漢死活打不開車門。辛穆平看出是他在作怪,竟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吳欣鵬頓覺喘不過氣來,知道辛穆平一不做二不休,那是要幹掉他了。他急中生智,反腿就往辛穆平襠里踢去。但那一腳踢在辛穆平襠里,他竟沒有絲毫反應,掐着他的兩手更加地用力了。吳欣鵬被掐得緩不過氣來,頓時覺得天昏地暗,空有一身功夫,但卻使不出力氣。正在這時,那大漢打不開車門,忽然又跑了回來,拉開辛穆平的手,讓他去看車出了什麼問題。辛穆平讓大漢看住吳欣鵬,他去開車門。吳欣鵬透出一口氣來,大喊一聲:“把他關進去!”
說也奇怪,那車門忽然打開了,辛穆平的身子凌空飛起,徑直飛到了車裡。那車門哐當一聲關上了。辛穆平再怎麼想開,卻也打不開了。他從車窗里探出頭來,對大漢喊着:“快殺了他!咱們的事兒他都知道,他活着咱倆都得死!”那大漢一把揪住了吳欣鵬,一雙蒲扇般的大手向他頸項中掐過來。吳欣鵬本想反抗,但卻使不出一點氣力。他只覺得眼前一黑,就要昏倒,卻忽然聽見老乞丐大聲呵斥:“你的意志呢?”吳欣鵬猛地一激靈,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握住大漢的手,生生給掰開了,大聲喊道:“你這個兇手,應該得到報應!”
頓時,那大漢竟像風箏一樣直飛出去,飛到車邊,那汽車的門忽然打開了,生生把他給吸進了車裡。汽車無聲無息地奔馳而出。吳欣鵬渾身酸軟,竟再也沒有一點氣力,軟綿綿地癱倒在地……
吳欣鵬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他緩緩地睜開眼睛,恰有一屢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亮堂堂的,刺得他連忙把眼睛閉上。老乞丐看他醒過來,興奮地笑了。他告訴吳欣鵬,昨天夜裡,辛穆平和一個大漢乘坐的汽車忽然爆炸了,兩個人當場給炸死了。吳欣鵬告訴老乞丐,昨天夜裡,他眼看着就要給那大漢掐死了,卻忽然聽到了老乞丐的聲音。老乞丐詫異地看着他說:“不可能啊,我只能給你做實驗,卻不能進入你的夢境中。”兩個人面面相覷,都想不明白,那個聲音又是誰發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