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已經記不清昨晚今晨有沒有做夢。只知道耳朵P3里還放着披頭士的letitbe。然後是全身的大汗淋漓。大概是被熱醒了。白天在公車上顛簸得太累太久,胃裡面早已經空空如也了。在這樣的環境下,且讓我學學朱自清先生,他老人家背着熟睡的妻兒一個人在荷塘漫步,欣賞着美麗的月色。當然我沒有和他一樣處在清華園,但相同的是睡意越是全無了。坐起來,看了看手錶,時針和分針恰好構成九十度的角。凌晨三點。然後想起游鴻明在《台北寂寞部屋》里唱着:黎明前的馬路上,漫遊圍繞着,還沒有睡的人。我穿着大衣,蹲在馬路上,等你回家。
話說到坐起來了。弟弟在旁邊已經酣睡了。爸爸和媽媽躺在地上的涼席上也大概在睡夢中了。在床頭摸了發卡,綰起了愈見愈長的頭髮。很是有些口乾舌燥了。在抽屜上端起了水杯,大口大口的喝水。喉嚨里咕咚咕咚作響。媽媽翻了個身,聲音有些低沉:“熱醒了吧?”我含糊的嗯了一聲。記起昨天她跟三姑說起的一句話:每次晚上睡覺他們誰起來我都知道。這樣一個驚醒的女人。我想:其實,幼年時候的她也許並不這樣驚醒,是因為在不斷一路走過來的生活中,有了越來越多的擔心,所以越來越驚醒。像極了時刻準備着為人民服務的雷鋒。用雷鋒這樣的字眼來形容在我生命中這樣至親的人。未免顯得有些荒誕可笑。但請原諒這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我腦海里在這個時候卻真的活生生迸出了這麼個英雄人物的名兒。
喝了水,走到陽台上,外面起了類似霧也或許不是霧的白茫茫的一片。實在閑的無聊,搬出了本本,坐在了陽台的椅子上。摸不到網線了,不知道是不是掉在抽屜櫃下面了。上大概也沒幾個人在線可以聊天了,我本意也沒有要堅持這個時候讓身體受到更多的輻射了。陽台下面有嗚嗚的貨車呼嘯而過。原來還有這麼多未眠的人,在某個他們也不知曉的時刻,莫名其妙的和我做了伴。
在那個有着湛藍湛藍天空和被群山包圍的小鎮里,我始終懷疑自己做了一個真實的夢。關於一場美麗至極的夢。夢醒時分,記憶起它的零零碎碎,卻又覺得不該是個夢。就像兒時含在嘴裡的棉花糖,融化了,嗅覺味覺告訴我它是香甜的,而今天想起來,能做到的只是努力想起它那還似在似否的香甜而已。然而這香甜,多少變得不像昨天那麼濃郁。這就是我在午夜醒來后想要描述的這段故事。
我還記得在那個小鎮里,每夜每夜我都是聽着飛機開過的隆隆聲漸漸進入夢鄉的,叔叔說附近飛機場太多,見到飛機是見怪不怪的事。小鎮的雲層很低,飛機劃過的時候,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閃一閃亮着的紅燈。我常常夢見自己躺在一間沒有屋頂的小房子里,睜着眼睛數着飛機劃過的數目。一架,兩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時候會出現一些夢幻,但是我想多少,它們至少來過,在我或許不太靈光的腦袋裡如此清晰,這樣就足矣。
一排房間的四周都圍繞着大大小小的樹。結滿了沉甸甸的果實的低矮的桂圓樹,還有長着一串串青澀的芭蕉的風扇葉。樹木的外圍有一條高高的修着乾淨公路的堤壩。堤壩外面有湖,有水庫。水庫的外面繞着的是一圈又一圈連綿起伏的青色山嵐。
我想即使以後不會再回去,我也不會忘記,這裡曾經有我的半個月十五天。還有臨別時的前一天傍晚和叔叔一起走過的那條山路。山路裡面很大很大的荔枝園。山路水庫里釣魚的那群人面。關在水廠裡面那條叫個不停的黑狗。還有山坡上那座白色的墓。以及我沒有走近去看的,只是聽叔叔描述的埋在墓裡面的白骨。不知道這裡怎麼會有這樣的風俗:人死了,得悄悄埋上三年,然後取出令人發竦的白骨,吹鑼打鼓。
還是要對一些只能在我生命里形成段落的人們告別。
再見了,總愛問我累不累好不好玩的長着絡腮鬍子的大叔。
再見了,總是幫我打了紙卡會一聲不吭的放在我身旁的亞奇。你長長的頭髮總會讓我想起那些活在現代喜歡玩搖滾玩朋克的少年們。
再見了,一直吵着要我請你吃冰淇淋你非得買單的Mr來。以後記得要努力工作。
再見了,那個喜歡穿紅色球衣的小男孩,以後記得少抽煙。
再見了,走路像跳街舞的和雪山有着一樣名字的玉龍高個子帥哥。其實我特別討厭你在那裡標榜着自己有多麼多麼的壞。
再見了,還有就要回去相親的楠楠。要記得我對你說過的,相親走東不走西的秘密。
最後,再見了。Tide。謝謝送我的保溫杯。
還有,我,記得,一定要好好的健康的飲食了。不是只為自己而過活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懂上述我講的故事。也許你認為你懂了,但我知道其實你沒懂。因為我想講的並不是這個故事。
以後在面對問起我這段真正故事的人們,我會對你們說:希望你們什麼都不要問了,祝福我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