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兒童的春天（三十六）
文/兵蘭
時間如流水，轉眼間又一個周末來臨。
一大早，鬧鈴依然“滴鈴鈴”響起，一聲比一聲緊急地催促着酣睡在床的町蘭起床。推開暖暖的被窩，睜開朦朧的眼帘，慵懶地看着從窗外泄漏進來的一縷陽光，很不情願地她從床上坐起來。伸手拿過枕邊的手機，看了看屏幕上顯示的時間，7：00整。
“還早呢，再睡一會兒吧”，她對自己說。於是，繼續躺下，閉上眼睛。
那一刻，思緒卻不經意翻天覆地向她襲來，或許是早起已經成了一個習慣，又或許是心頭有一根莫名的信念在支撐。睡意便隨着思緒開始了逐漸清醒，眼帘周邊的疲憊也慢慢消逝。
還記得，昨晚從町蘭的弟家回來，時鐘已指向了圓點。一直喜歡遊離在網絡中的她，因為對文字的一份摯愛，雖然人們早已沉睡在香甜的夢鄉，可她卻還不知疲倦的打開電腦，看看空間里友友們發表的新文字，看看空間里朋友們的新動態，寫上自己一點從心底發出的聲音。
夜，是如此的寧靜，靜得只能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不緊也不慢，即規律有節奏。幡然發現這個夜晚真的好美好美，美得讓她有點無法呼吸。點開空間里的好友圖像，想找個人在此時能分享夜的靜謐帶給她的這份美好。怎奈，好友的圖像幾乎都成了黑屏，偶間熙熙攘攘、零零落落的有幾個，卻又害怕打擾朋友。鼠標就那樣在指尖任意地滑落，最終還是打消了想這種念頭與慾望，把鼠標定格在她寫給女兒未完成的文字里。
“寶貝，媽媽丟失了十一年的愛，媽媽讓你做了十一年的留守兒童，可此時，在你最璀璨的這個時節，媽媽依然不能陪在你身邊，寶貝，媽媽只能再次對你說聲對不起”……這是昨日在知道女兒圓滿完成任務的同時為女兒寫下的文字。因為眼淚的傾泄，因為指尖的顫抖，，因為平復不了激動的心緒，讓她無能為力把女兒的文字寫完。
就在這個剎那間，就在她觸及到寫給女兒的這段文字之時，眼淚再一次模糊了她的雙眼。夜晚的寧靜頓時開始了波濤洶湧，一浪接一浪地向她厚重砸來，渾身的脈搏也開始了不規律的跳動。
風從窗欞間緩緩徐來，坐在椅子上悵然感悟這個夜還是蠻冷的。起身，從櫥窗里取下一件薄衣。順着雜亂的思緒，繼續為女兒寫着文字。
時鐘不知不覺已經到凌晨2點，有個聲音在告訴她：“睡吧，別太晚了，明日還要工作，為了女兒的明天更加燦爛”。於是，合上電腦，帶着對女兒滿滿的期盼睡覺了。
“這孩子，真是讓人心疼。”忽然間，婆婆昨日給我的消息在這個時候伴着鬧鈴又一次響在她的耳畔。
“臨去參加演出的前一天，收到老師交給她的主持演稿。當老師把稿子交給她讓她回家好好熟讀，爭取上台時能夠倒流熟背，盡量做到不要拿稿子在台上的時候，心怡就開始了緊張的閱讀。她把自己一個人反鎖在房間，一個人在房間里靜靜默讀。早上5點鐘，她又是一個人輕輕下床，開始一遍又一遍地早讀。7點鐘左右，心怡忽然跑到我房間，她對我說，奶奶，我能背下來了。那一刻，我也流淚了，對她的憐愛真的說不出。”這是婆婆昨日用顫抖的聲音告訴遠在他鄉的兒媳的。
是啊，十一歲的孩子都知道努力，都知道那麼早起，為了不辜負老師給她的期望，為了完成她自己一個小小的夢想。而她，一個做了十一年孩子的媽媽，一個口若懸河地老是在譴責自己如何地不稱職的母親，卻因為想偷睡個懶覺不去加班。對得起這個如此聽話乖巧懂事的女兒嗎？流浪他鄉這些年，不就是說承諾給女兒一個美好的未來嗎？女兒都知道努力，可她，還想在這個陽光灑落的周末睡懶覺嗎？
於是，臉膛彷彿被吸蟲深深侵蝕，眼帘邊的睡意從模糊到完全清醒，翻身從床上爬起，刷牙洗瀨，做早餐，挎上包，大踏步向公司疾馳而去。
2012年3月19號，這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這是個依然平凡的一天，第一次見證了丈夫滿眼噴涌的淚水，第一次聆聽了讓町蘭喜極而泣的消息，第一次在女兒學校的親情聊天室見到了女兒，第一次遠眸到記者的攝影機對準他們相離千里的一家子。那一刻，他們在熒屏兩端痛哭得一無是處。她知道，那眼淚是感恩的，也是幸福的。
幾天以前，忽然接到女兒老師發給町蘭的通知，讓她跟愛人在這個周一（也就是2012年3月19日）跟女兒在她們學校的親情聊天室跟女兒視頻聊天。當知道這一震撼人心的消息以後，她就開始了徹夜難眠，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下班之前，做好了當日的工作交接，跟領導請了一天的假，理由很簡單，說是為了視頻看看女兒，可能有記者會採訪，因為女兒的學校正在做一期關注留守兒童的專題片，好心的領導毫不猶豫地批准了。
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視頻有沒有什麼故障。她跟丈夫都知道，自從買電腦至今昔，他們很少用視頻跟家人聊天，就算偶間一次，也是在匆忙中匆匆掛機。可這一次不一樣，因為有一個信念默默在催促他們，一定要把視頻調試好，要不然會影響明日跟女兒的視頻。
回到家，手忙腳亂地對着電腦瞎忙乎了好一陣子，但最終跟朋友試頻的時候，對方竟然說聽不見一絲聲音，這可急壞了對電腦裝置一點不懂的他們。沒辦法，叫上了樓上的町蘭丈夫的朋友，在他細枝末節的調試中，結果還是沒有完全調試成功。
晚上8：30分，他們只能把電腦卸載，搬到以前購買電腦的老闆處，讓店老闆幫他們進行檢查及維修。在老闆熟練的操作中，不多會兒，視頻裝置成功。老闆說，現在可以放心使用了。
回到家，時鐘已指向圓點。卷着疲憊的身子坐在電腦前，睏乏的眼帘陣陣襲來睡意，但一想到明日就可以見到女兒的婧影，黯然的竊喜在心頭樂開了花，睡意也在瞬息間飄向了靜寂的夜空。
咫尺之近的丈夫彷彿也準備奮戰一個通宵，拿着搖控器，聚精會神地看着他喜歡的球賽、新聞，時不時還傳來他一聲聲低微的驚嘆與歡呼。窗欞邊有微微地晚風拂過，絲絲地微感沁涼。
於是，她站起身，在櫥窗里隨意取了件薄衣披在身上。頓時，一股濃濃地暖流便廷着身體的血脈緩緩流淌，流淌在這個充滿期盼溢滿等待的小屋。幾天以來，總是被留守在老家那座城市的女兒深深震憾，總是被她帶給我的驚喜一次次潸然淚下。
驀然回首，自從接到準備在女兒學校開展一次留守兒童的專題片，自從知道女兒會成為這個專題片的女主持人之時，莫名的心緒就開始沒日沒夜地牽念。這個深夜，再次把鼠標定格在寫給女兒的文字里，一遍又一遍看着用歉疚用憐愛為女兒抒寫的一頁頁篇章，讀着友友們在女兒的文字下方留下的溫暖留言。那一刻，無法言語的感動填滿心間。臨睡覺時，涅而不緇的天空已逐漸泛起了魚肚白。
稍稍躺在床上小憩了一會兒，被愛人急促的聲音吵醒。
“起床了，不是要跟女兒視頻嗎？別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面對女兒。”睡意正濃的町蘭驚慌失措地從床上翻身坐起，看着眼前的丈夫早已洗瀨完畢，精神抖擻地坐在電腦前方了。
於是，她也躍身下床，快步踱到洗臉間。簡單地刷牙洗臉，微微地化了一個淡妝，只想給女兒一個完美的裝扮。
9點一刻，忽然接到女兒老師打來的電話，說是準備連接好視頻，幾秒鐘后就可以見到女兒了。那一刻，驚喜交集的她慌忙接上了女兒的視頻。瞬息之間，女兒可愛至極的臉龐出現在她的眼前，她那甜甜地笑靨定格在我的視線里。
她就那樣傻傻地獃獃地盯着女兒一刻也不敢眨眼，生怕眨眼之間是夢幻一場。
“媽媽……”女兒稚嫩的聲音從音頻那邊悠悠傳來。町蘭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真想眼淚在那一刻不要急着流出來，多想仔細端詳視頻那端的女兒，看她是否長胖了，看她穿的什麼顏色的衣服。可是，不爭氣的淚水就似山洪暴發，毫不留情地翻湧着她的眼睛，瞬息之間淚水便完全堵住了她的視線，喉結里也只能發出對女兒撕心裂肺的呼喊：“寶貝，我可愛的女兒，你還好嗎？你想媽媽了嗎？”
視頻那邊傳來女兒聲聲的問候：“媽媽，別哭，我在家一切很好，別擔心我。你跟爸爸還好嗎？現在工作順利嗎？爺爺奶奶讓我代他們問候你們，要記得跟爸爸照顧好身體”……
那一刻的心情，真的完全要崩潰了。町蘭不知道要對女兒說些什麼，準備了好多的囑咐卻被哽咽在了喉結。淚水，是那時那刻唯一對女兒思念的傾泄……
很久很久，女兒見媽媽哭得似個淚人兒，並悠悠地對她說：“媽媽，爸爸呢？我想看看爸爸，我想跟爸爸講話。”
早已在身後的丈夫也是泣不成聲，她趕緊把麥遞給心怡的爸爸，起身讓了位子，他淚眼婆裟地坐在電腦前。對着視頻那邊的女兒，丈夫發自內心的一聲聲泣訴：“馨子，還好嗎？爺爺奶奶好嗎？回去記得代我問候爺爺奶奶，代他們跟我說聲謝謝，這些年辛苦爺爺奶奶了。爸爸更對不起你，爸爸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這些年，你一直跟着爺爺奶奶過留守兒童的生活，爸爸”……
聲音還在繼續，眼淚伴着那顆感恩的心一無是處地盡情噴涌，熒屏那邊一直佯裝堅強的女兒在那一刻也哭得淚如雨下。就這樣，一家三口，坐在這個淚水淋淋的熒屏前，各自流出了思念的淚水。
女兒邊哭邊說：“爸爸，別這樣，我們在家很好，爺爺奶奶身體也健康，你跟媽媽在外面好好工作，別擔心我。現在社會上有了一批又一批的愛心爸爸，愛心媽媽，還有學校這麼多關心我們的老師及領導，你們別牽挂，我會好好學習，用優異的成績來回報給你們。”
町蘭扶住丈夫的肩膀，幾乎是流盡了眼眶裡所有的淚水。在這個不平凡的日子裡，在這個有鏡頭拍攝的屏幕前方，她第一次聽丈夫道出了他對女兒心底的聲音，他那堅強的淚水此時已經把她擊得粉碎，更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詞語來形容那時的心情。
時鐘在這一刻行雲流水，熒屏那端傳來女兒的老師輕聲叮囑：“心怡的爸爸媽媽，你們都別哭了，孩子在家很好，你們在外面就放心吧。有機會你們下次在聊好嗎？”
一端的町蘭跟丈夫只能諾諾地點頭表示對老師的謝意，不舍的關掉視頻，留下房間里兩個淚如雨下的他們傻傻地看着瞬息間冰冷的熒屏陣陣發獃，她摸索着打開她的文件夾，為女兒寫下了這樣的日記：
“心怡，我們的好女兒，相信爸爸媽媽的眼淚不會白流，記住我們的約定，一起努力，好好學習，爸爸媽媽以你為榜樣。雖然那麼閃光燈對準你，雖然媽媽也見你流淚，但從你給爸媽的誓言里我們看到你那擲地的堅強。寶貝，爸爸說他愛你，比愛我更愛；媽媽也說愛你，愛你勝過愛爸爸。
在此，我謹代表女兒的爸爸跟這麼多關心留守兒童的所有愛心人士致以深深地感謝，也在此為你們深深鞠上一躬！感謝所有老師，感謝一直默默關注留守兒童的愛心爸爸，愛心媽媽，感謝所有培養留守兒童的領導們，是你們讓這些孩子雖然沒有父母陪在身邊，卻依然生活得如此幸福！就如同我的女兒，她雖然做了十一年的留守兒童，可她表現出來的那份堅強與懂事，完全不亞於一個有爸媽日夜陪同身旁的孩子。或許在某些時候，她更懂得珍惜生活中的每一份感動，她更知道要用好的成績來回報這些給予過她愛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爺爺奶奶。”
感恩的淚水伴着感謝恩的心，讓町蘭經歷了一個讓她永遠難忘的日子。下午三點左右，更傳來讓我難以置信的好消息。女兒老師告訴她說，在五四至六一之間，女兒她們表演的節目會在中央電視台播出，老師還說會在電視上看到很多女兒精彩的表現，就連今天她跟女兒的視頻採訪也有可能會同時播放。這些還不說，女兒老師還帶來讓我更加激動不已的消息，她說幫我把前幾天寫給關於留守兒童的文字推薦給電視台了。
苦盡甘來的町蘭再一次喜極而泣。心怡，媽媽的好女兒，讓我們一同把掌聲響起來，一同為擁有如此感恩的今天喝彩，希望更多的愛心人士加入到愛心行動中，讓所有留守兒童找到一份沒有爸媽陪伴但依然溫暖的家，讓更多的留守兒童父母能放心把孩子交給老師，好好為孩子打造一片美好的未來。
愛心不分大小，滴水匯成山河，微薄之力也能成就大愛。讓我們都擁有一顆感恩的心，讓這世界不再雜草從生！祝福所有留守兒童，祝福他（她）們在社會所有好心人關愛下健康成長，歲歲平安！
留守兒童的春天（三十六） 標籤：放牛班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