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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德和尚鑒才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才兩年工夫,工部尚書一職已經走馬燈似地更換了三任。第一任張尚書在修築黃河堰城段大堤時偷工減料中飽私囊,是年六月黃河發大水,大水輕易地衝垮大堤,堰城成了澤國汪洋,城中百姓死傷不計其數,乾隆龍顏大怒把張尚書鍘了;第二任李尚書負責修繕關東城牆時大筆一揮將開支費用私自翻了一番,這多出來的銀兩自然就落入他的手中,結果東窗事發,乾隆要殺一儆百把他的腦袋搬了家;第三任孫尚書沒能把前兩任工部尚書的下場引以為誡,上任后盯着白花花的銀子骨頭就軟了,削尖腦袋變着法子侵吞工程款,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不料還是讓下人告了密,乾隆爺惱羞成怒,殺無赦。

  這三任工部尚書都是由負責文官黜徙升調的吏部尚書蘇哈樂爾大人保舉審核的。為此,乾隆爺沒有給蘇哈樂爾好臉色看,要不是念在蘇哈樂爾曾救駕有功,說不準早已對他嚴懲了。當時,正值百廢待興,各地都得大興土木,工部哪能一日無主?乾降爺格外開恩,再給蘇哈樂爾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責令他在三個月之內確定工部新尚書的人選,要是這回再保舉非人就得責他贖職之罪,嚴懲不貸。

  蘇哈樂爾不敢怠慢,把朝廷上下的二品官員都考察了一遍。經過層層篩選,進入他視野的候選人有兵部侍郎鄂安泰和戶部侍郎趙正穆。鄂安泰和趙正穆二人才高八斗、文武兼濟,一時叫蘇哈樂爾也難以取捨。

  趙正穆是趙大人的親侄兒。一天,趙大人鄭重其事地登門拜謁蘇哈樂爾,旁敲側擊地要蘇哈樂爾提拔他的侄兒趙正穆。趙大人年逾八旬,是一位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文武百官誰不給他三分薄臉。蘇哈樂爾見趙大人開了尊口,心中的天平就開始向趙正穆傾斜,但他不敢貿然下決定,因為這個決定會關係到他頭上的烏紗帽,要是再出什麼差錯惹怒皇上,說不準還危及到烏紗帽下的腦殼。

  蘇哈樂爾還在舉棋不定時,趙正穆出事了。聽說,出事的當晚趙正穆正在燈下夜讀,突然有一黑衣人飄然潛入書房一揚手,“嗖”的一下子,一支利鏢直向趙正穆的心臟處射去,趙正穆察覺情況不妙慌忙從椅子上彈起閃身躲避,結果還是躲閃不及,利鏢插入腹部,幸好沒中要害未危及性命。蘇哈樂爾委派吏部侍郎喀多爾前往趙正穆官邸查探實情。喀多爾不僅從趙正穆口中證實了此事,還把黑衣人行兇的兇器帶了回來呈給蘇哈樂爾細看。蘇哈樂爾捏起那飛鏢瞥了一眼,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這飛鏢與鄂安泰慣用的飛鏢一模一樣,難道是鄂安泰要暗殺競爭對手不成,要是這樣,陰險的鄂安泰絕對不能勝任工部尚書一職。蘇哈樂爾命令喀多爾暗中調查此事……

  喀多爾調查多時都沒能找到確鑿證據證實鄂安泰是兇手,但是蘇哈樂爾還是堅信自己的猜測,心中的天平徹底地傾向趙正穆那一邊,下定決心要保薦趙正穆。

  蘇哈樂爾是個弈棋高手,平日隔三岔五就跑去蓮峰寺找方丈智德和尚邊弈棋邊談論時事。智德和尚已是耄耋之年,在康熙掌權時當過刑部侍郎,那時鰲拜權傾朝野,大小官員要使勁拍他的馬屁,給他送東西,才能得到提拔重用,因為智德和尚沒有搞這一套,結果坐了冷板凳。智德和尚看透了官場上的爾虞我詐,便辭官歸隱蓮峰寺當了和尚。他雖然身處凡塵外,卻心惦朝廷事,總愛借下山化緣之機了解朝中發生的大小事兒,在弈棋時也常常伺機向蘇哈樂爾出謀獻策,使蘇哈樂爾受益良多。現在,蘇哈樂爾總算有了心儀的人選,心中釋然了許多,才突然醒悟自己一直為選拔工部新尚書一事煩心,已經整整一個月沒上蓮峰寺跟智德和尚弈棋了,於是他打算馬上動身找智德和尚,要跟他在棋盤上酣快淋漓地廝殺一番。

  在弈棋時,智德和尚向蘇哈樂爾打聽道:“貧僧下山化緣時聽聞大人正愁煞於挑選能人賢士擔當工部尚書要職,現在貧僧看大人心情舒暢,定是大人已有心儀之選。”蘇哈樂爾點頭稱是,還將這個月發生的事兒一股腦兒地跟智德和尚說了個遍。智德和尚聽后,滿臉疑惑地說:“大人有否想過趙正穆受襲一事有蹊蹺?”蘇哈樂爾忙問:“大師,你說有何蹊蹺?”智德和尚說:“要是鄂安泰是真兇,他怎會愚昧地使用慣用的飛鏢,留下明顯的罪證?若是鄂安泰欲置趙正穆死地,他為何不用毒鏢,一鏢致命?”蘇哈樂爾聽罷,感覺智德和尚所言極是,又小心地問:“大師,你又有何高見?”智德和尚說:“不如,大人陪貧僧到趙正穆和鄂安泰兩位大人官邸走一趟,說不定貧僧能幫大人把他們的官品鑒個一二。”蘇哈樂爾一聽,滿心歡喜,連忙拜謝:“要是大師能出手相助,鄙人當然是求之不得。”

  第二天大早,蘇哈樂爾派轎夫上蓮峰寺把智德和尚接回官邸。他招呼智德和尚用過早點后,二人一起乘馬車向趙正穆官邸奔去。馬車離趙正穆官邸還有兩里路程,智德和尚叫馬夫停下馬車,要求蘇哈樂爾下車陪他徒步前往趙正穆官邸。智德和尚在蘇哈樂爾的攙扶下步履蹣跚走得緩慢,一路目不轉睛地盯着青石板的路面若有所思。二人好不容易才到達趙正穆官邸,趙正穆還卧傷在床。智德和尚請求趙正穆道:“貧僧聽聞趙大人為惡人傷及腹部,趙大人願意讓貧僧為你診治傷口嗎?”趙正穆本是不甚樂意,但是礙於蘇哈樂爾的面裝作盛情難卻,只得撩起長衫露出傷口讓智德和尚察看。智德和尚仔細地觀察一番,然後語重心長地說:“幸好未傷及腑臟,並無大礙,趙大人無須多慮,安心休養便是。”趙正穆客氣地回謝數句。智德和尚和蘇哈樂爾稍作停留,便向趙正穆告辭,趙正穆也沒多作挽留。出了趙正穆官邸,馬車已在門外久候了,蘇哈樂爾扶智德和尚上了馬車又向鄂安泰官邸奔去。

  路上,智德和尚要閉目養神,蘇哈樂爾也不敢多作言語去打擾。馬車離鄂安泰官邸大約還有兩里路程,智德和尚睜開眼,叫馬夫停下馬車,又要蘇哈樂爾陪他徒步前往鄂安泰官邸。一路上,智德和尚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青石板的路面若有所思。來到鄂安泰官邸門前,蘇哈樂爾正想跨步進門,智德和尚拽了拽他說:“大人,咱們可以打道回府了。”蘇哈樂爾疑惑地問:“用不着進去看看嗎?”智德和尚堅定地搖了搖頭。蘇哈樂爾半信半疑地攙扶智德和尚上了馬車打道回府去。

  在馬車上,蘇哈樂爾急不可耐地問智德和尚說:“大師,你認為趙正穆和鄂安泰二人誰更勝任工部尚書一職?”智德和尚搖頭嘆息道:“這二人都可能要讓大人失望了。”蘇哈樂爾甚感意外:“大師,此話怎講?”智德和尚捋着鬍子說:“先論趙正穆這人,貧僧觀察過他腹部的傷口,傷得恰到好處,刃不中要害,深不及腑臟,出鏢勁力把握得分毫不差,絕不能用‘巧合’一詞來概括,確實讓人生疑。而且,從傷口可判斷飛鏢是向右斜插進肉,是習慣用右手的人所為,而眾人周知鄂安泰是個左撇子,左撇子的人出鏢,飛鏢應該偏左斜插進肉才是。趙正穆這鏢傷有偽造嫁禍他人之嫌,要是這鬧劇真是他自導自演,這人善於心計,是個奸險小人,坐上高位后定會玩弄權術。”蘇哈樂爾又問:“那麼,為何鄂安泰又不能讓大師稱心?”智德大師接着又道:“鄂安泰可能是個貪財之人。大人沒有看到鄂安泰官邸前的那段青石板路嗎?青石板上留着四道軲轆痕,深淺分明,這都是讓頻繁進出鄂安泰官邸的馬車軋成的。為了以示尊敬,官場上流傳着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進出官邸的馬車都遵循着左進右出。鄂安泰負責四品以下武官黜徙升調的,前來送禮巴結的達官貴人自然不會少。官邸門前的那段青石板路,左邊的兩道軲轆痕較深,右邊的兩道軲轆痕較淺,暗示着進出官邸的馬車是滿載進府輕車出府的,重禮都被留在府中,看來鄂安泰這人是來者不拒的。每日經工部尚書點數的工程開支就有數萬兩白銀,要是讓貪婪小人得志,難免會幹出雁過拔毛的齷齪事。”蘇哈樂爾聽罷不禁豎起拇指稱讚道:“大師果真見解精闢,言之有理。”智德和尚擺擺手說:“大人過獎了,這都是貧僧一孔之見,事實如何,還有待大人進一步求證。”

  蘇哈樂爾在智德和尚的提示下,委託刑部有目的地對趙正穆和鄂安泰明察暗訪,果然如智德和尚所料,趙正穆受襲一事果真是趙正穆自導自演的鬧劇,其目的是誣衊鄂安泰,混淆蘇哈樂爾的耳目使他做出錯誤的判斷;鄂安泰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倚仗手中有權暗地裡貪贓枉法。蘇哈樂爾知曉后,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幸好得智德和尚點撥未曾把這兩人保薦給乾隆爺,算是又逃過一劫。

  智德和尚忠告蘇哈樂爾:“鑒人應找不起眼的地方着眼,小人總愛把自己掩飾得冠冕堂皇,只有處處留心才能抽絲剝繭見微知著。”蘇哈樂爾謹記這話,幾經周折和思忖,終於決定把四品官大理寺少卿王仲慶破格提拔委以重任。王仲慶上任后,始終堅持立定腳跟做人、咬緊牙關做事,為開創乾隆盛世立下赫赫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