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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明末清初嶺南佛門領袖天然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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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明末清初嶺南佛門領袖天然和尚

  ——兼談海雲派的佛教資源與文化價值

  幼尋濟世利民方,

  不選名場選佛場。

  參究禪機研法典,

  南天佛國賴重光。

  已故的雲峰長老,曾以這首詩禮讚天然和尚(1608—1685)。其中“不選名場選佛場”一句,形象地彰顯了天然和尚向佛之決心,以及毫不留戀那條通過科舉當官的不歸路。而“南天佛國賴重光”一句,又客觀表現了天然和尚之於嶺南佛門的振興與建樹。這首詩情真意切,高度概括,耐人尋味。

  嶺南佛教文化地標與禪宗文化淵源

  嶺南本土佛教有兩張名片,一張是禪宗大師六祖惠能,一張是曹洞宗三十四世祖天然。提起天然和尚,人們自然會想到海雲寺。該寺原是南漢年間(公元917-971)由海上客商捐建,原名隆興寺,又名雷峰寺、金甌寺,其開山第一祖便是明末清初的嶺南佛門領袖、禪宗五葉之一的曹洞宗第三十四世傳人函罡(讀是)天然和尚。天然和尚出身名門望族,俗姓名曾起莘,26歲便考取舉人,但他無意仕途,在崇禎十三年(1640)33歲時不顧父母反對,徑赴廬山歸宗寺禮道獨和尚祝髮受戒。道獨根據曹洞宗僧名“道函今古傳心法”的法脈順序,為曾起莘取法名函罡,字麗中,別字天然。崇禎十五年(1642),天然和尚返粵主持海雲寺。

  天然和尚道行高深,門風清峻,在民間影響很大。平南王尚可喜在攻陷廣州,縱兵屠城之後第二年,因雅慕天然高風,“折柬相邀, (天然)以病辭,不見。勉出,以賓主見。(可喜)禮意殷隆。次日,(天然)不辭而退.”天然高風,舉世欽佩。後來,尚可喜為天然住持的海雲寺前身隆興寺捐金鑄造大銅佛,在佛像背面鑄款識曰:“博山下二世雷峰隆興寺本師天然罡和尚率大檀越喜鑄”,可見尚可喜對天然的尊崇恭敬並未少減。

  在清初那樣一個天地翻覆、風雲激變的時代,天然和尚成為眾多明末遺民的庇護者、引導者,又是他們為人處事的楷模。以天然為代表的佛門凈地,成為明遺民安身立命的皈依之所,也就是史上所謂“逃禪”之說。

  作為清初嶺南佛教文化地標,加之佛門領袖這面旗幟,海雲寺的領袖地位與文化價值,不可能長期埋沒,包括海內外不少天然和尚的法徒與信徒在內,都祈願儘早讓古寺重光,以便海內外信眾參拜與懷念。

  培養十大弟子與祖師著作入藏取得雙重社會影響

  清初,南粵佛門僧徒、信眾的數量迅速增多,寺廟的數目及規模也有較大的增長。尤其是以天然為首的曹洞宗,可說是處於興盛的階段。

  以天然和尚為核心,以海雲寺為基地,以天然“今”字輩的弟子如今無、今見、今釋、今辯十大弟子等為骨幹,開花散葉,洞宗的寺院如雨後春筍,生機勃勃。番禺的海雲寺、廣州的海幢寺、無着庵,東莞的芥庵,羅浮山的華首台寺,丹霞山的別傳寺,江西廬山的棲賢寺、歸宗寺等,都是清代頗負盛名的寺院。

  至於洞宗僧眾人數,光是天然和尚自身就有四千多弟子,他的第一法嗣今無,弟子也有一千多人,可以想見洞宗法徒之眾。不但人數多,當時法眾素質之高超,社會影響之廣大,更是空前的。

  天然和尚學識淵博,培養造就了十大弟子(“十今”):1、今無,字蟲木,號阿字,海幢寺住持,有《海幢阿字無禪師語錄》、《光宣台集二十五卷》;2、今覞 ,字石鑒,主席廬山棲賢、福州長慶寺,有《棲賢三十詠》、《直林堂全集》;3、今摩,字訶衍,天然和尚之子,穎悟脫俗,隱廬山修鍊三十餘年;4、今釋,字澹歸,別傳寺監院、住持。有《遍行堂集四十九卷》、《遍行堂續集十六卷》;5、今壁,字仞千,雷峰寺首座,《海雲禪藻集》選錄其詩二十三首;6、今辯,字樂說,曾主別傳、海雲、海幢諸寺,有《四會語錄》、《<菩薩戒經>註疏》;7、今黽,字角子,歷主棲賢、丹霞、海幢,有《丹霞角子禪師語錄》;8、今遇,字澤萌,主別傳寺十餘年;9、今但,字塵異,主羅浮山華首台寺,有《羅浮名峰圖說》、《梅花庄詩集》;10、今攝,字廣慈,雷峰海雲寺監院,有《巢雲遺稿》。

  康熙三十年(1691),天然和尚的第六法嗣今辯親自護送曹洞宗三十三世傳人道獨、三十四世傳人函罡、三十五世傳人今無的語錄前往浙江嘉興楞嚴寺入藏,事見清初“嶺南三大家”之一的梁佩蘭《六瑩堂集》二集卷五的《送樂說和尚……》詩。祖師著作入藏,這是嶺南佛教的一件大事,表明佛門對天然和尚及其師、徒的認可、尊重,亦體現出嶺南曹洞宗在當時的佛門中的崇高地位。

  人格精神與藝術產品彰顯傳世魅力

  佛教的興盛,天然和尚的人格魅力,吸引了南粵大地許多知識分子,海雲寺(也包括海幢、華首、別傳諸寺)成為清初騷人墨客薈萃之所。跟隨天然和尚的僧人、居士,多是明朝遺民,普遍擁有較高的文化修養。天然和他的師弟函可,都是清初嶺南傑出的詩僧,天然有《瞎堂詩集》二十卷,函可有《千山詩集》二十卷,皆傳世至今。

  天然和尚的俗家弟子徐作霖、黃蠡曾選編了一本詩集,名為《海雲禪藻集》。他們選取天然以下“今”“古”兩代詩僧及居士有關天然和尚及海雲寺的詩作,總數一千多首,袞袞成迭,蔚為大觀。

  在海雲名下的這批詩人,由於境遇大體相同,寫作題材相近,感情與風格也比較相似,有學者稱他們為“海雲詩派”。海雲派的詩人生於“國家不幸詩家幸”的時代,目睹時艱,心潮激蕩,寫出許多深刻感人的優秀作品。加之人數眾多,在清初嶺南詩壇上佔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海雲禪藻集》的編輯出版,反映出一個奇迹----—個廟宇,在短短几十年內,把如此眾多的詩壇精英先後薈萃,在嶺南宗教史、詩歌史上是絕無僅有的。有學者指出“此書的編集,標誌着‘海雲詩派’已成為被詩壇認可的詩歌流派了。”加之海雲書畫的傳播,使禪宗文學藝術空前盛大,乃至成為嶺南一道亮麗的佛教人文風景。

  至於天然和尚俗家子弟中的文化精英,更是人材濟濟,數不勝數。曾禮天然為師,出家后又還俗的屈大均,法名今種,字一靈,是清初廣東最負盛名的詩人,“嶺南三大家”之首。其餘兩家陳恭尹及梁佩蘭,也曾禮謁天然和尚,據稱還一度出家為僧。

  海雲一脈這批文人之中,有不少書法造詣頗深的書家。其傑出者,除天然和尚與他的法嗣“十今”之外,還有今帽、今載、今印、今鏡、今儆、今離、今種(屈大均)、今日(李成憲)、陳恭尹、梁佩蘭等人。這批書家,後人稱為“海雲書派。”

  簡經綸在《琴齋論書》中評論海雲書派的作品帶有“一種山林雋秀之氣,閱之令人氣爽,挹如清風自外來也。”這空靈、幽寂自是一面,而更深藏胸臆,揮之不去的一面,則正如張學華跋今釋手跡所云:“零篇殘墨,皆挾有風霜之氣。”“字字仍鋒棱畢露,尤見憂積於胸中者無時少挫也”。而李蟠詠海雲書派諸家的詩最為貼切:“海雲遺老拜天然,漂泊千山是比肩。垂暮不忘匡複志,只將心事托殘箋”。

  海雲詩派、海雲書派,不同於一般意義上的文學藝術方面的流派,它沒有太多的文藝理念、創作風格、技藝手法上的傳承關係,有的主要是一種精神上的延遞,這就是海雲精神:除了幽深的禪趣及緬懷故國、悲憫民生的憂思之外,更重要的是一種不屈服於強敵、抗爭到底、隕身不恤的愛國主義精神。

  近代著名文學家、愛國詩僧蘇曼殊(1884~1918)曾在海雲寺祝髮受戒。嶺南畫派創始人高劍父等也在海雲寺受過文化熏陶。膾灸人口的粵曲“禪院鐘聲”的創作靈感,便是來自海雲寺。事實說明,海雲寺的佛教文化魅力其來有自。

  挖掘嶺南本土佛教人文資源助推和諧社會建設

  海雲寺因為天然和尚名噪一時,曾被譽為“粵中四大叢林之一”,是具有一千多年歷史的佛教名剎,地位十分崇高。“海雲詩派”和“海雲畫派”也曾盛極一時,在嶺南文化史上地位顯赫。

  然名剎自古多歷劫。據新編《番禺縣文物志》載,海雲寺遺址位於該縣(縣已改區)南村鎮元崗村雷峰山上,“原是粵中四大名寺之一,於1940年被當地人拆毀,其建築材料由李朗雞(即漢奸李輔群)收購建造了‘群園’,現海雲寺已蕩然無存。”

  隨着政府宗教政策的進一步落實,以及和諧社會建設的全面推進,挖掘本土佛教人文資源與歷史文化價值,尤為重要和迫切。作為明末清初嶺南佛門領袖天然和尚所一手締造的文化地標,海雲寺乃至海雲派的佛教人文資源與歷史文化價值,在番禺乃至廣東,都是不可多得、不可埋沒的佛教文化古迹,對打造當地文化軟實力,促進番禺區社會經濟的發展,乃至倡導人間佛教的正法久住、正信正行,均有重大意義。況且盛世重光,有效地整理挖掘,更彰顯了黨和政府全面建設五位一體(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生態)和諧社會的治理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