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8月,駐上海日本大商人松井府上一顆價值連城的翡翠珍珠神秘失蹤,案子落在巡警局長張亦武頭上,限他一個月內偵破此案,否則就要用他的腦袋來充抵。是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張亦武明知案件棘手,卻也不敢怠慢,動用了所有的警力搜捕,可10天過去了,一點頭緒也沒有。就在他焦頭爛額,寢食難安之際,有一個叫李雯的姑娘求見,說是知道珠寶的下落。
張亦武讓她來到辦公室,看着這個相貌姣好,有着一雙美麗大眼睛的姑娘,猛然想起了他的初戀情人陳子玉。他們兩個青梅竹馬,你恩我愛,情深意篤,並偷吃了禁果。可是後來張亦武到英國使館瓊斯府上當保鏢,經不住瓊斯年輕太太的勾引,拜倒在這位洋女人的石榴裙下,陳子玉一氣之下離他遠去。等到張亦武被瓊斯太太拋棄,從迷霧中清醒過來時,陳子玉已像蒸發了一般毫無蹤跡。張亦武悔恨交織,一直獨居,十幾年來無時不在思念着心上人,而眼前這個少女,如此像他的子玉,真是不可思議。
就在張亦武沉思之際,李雯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放在桌上,打開來,竟是一顆閃閃發光的巨大珍珠。
“張局長,這就是你想要的那顆珍珠!”
張亦武回過神來,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盯住李雯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李雯笑笑說:“你以為我想嗎?是母親讓我來送給你的。”
“你母親?她是誰?”
“陳子玉。”
李雯的話把張亦武震呆了:“你是陳子玉的女兒?”
“是的。”
“她現在在哪裡?還好嗎?”
“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
“被父親打死的。”
“什麼時候?”
“四天前。”李雯垂下頭,眼裡流出兩顆淚珠。“父親是個酒鬼、賭徒,整天喝酒,喝醉了就打母親。半個月前,又把母親打了個半死,而他卻出去找野女人了。此時,母親才把你們的事告訴了我,想到我們十幾年所受的苦,我就想找你報仇,可母親堅決不讓,並為你開脫罪責。就在母親奄奄一息的時候,我那賭徒父親突遇車禍身亡。雖然父親對我們母女不當人待,可他畢竟撫養了我。我含淚埋葬了父親后,在整理他的遺物時,意外地發現了一個鐵箱子,打開一看,裡面竟全是珠寶。其中一個小匣子裝了一顆巨大的翡翠珍珠,也就是我們眼前的這顆,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道:翡翠王,又名龍眼,在日本大商人松井府上盜得,此寶乃宮廷之物,價值連城。此時,我才知道父親竟是一個江洋大盜。我把這些珠寶搬到母親身旁,並告訴了她這顆翡翠王的來歷。母親聽后皺緊了眉頭,喘着粗氣說:‘孩子,其他珠寶我不管,唯獨這顆龍眼不能留,你得想法送回去,不然,他要受牽連的,搞不好還會被日本鬼子殺害。’可憐母親,她到死還愛着你這個不義之徒。我為母親鳴不平,說你本來就是日本人的一條狗,死了更好,省得我們出力。母親翕動着嘴唇,說你的所作所為都是日本人逼的,並不是真心想這樣做,要我一定答應她,送回珠寶。沒過多久,母親就死了,我悲痛欲絕,大哭一場,想到母親的遺言,終於還是決定來告訴你這事。”
李雯的一席話,使張亦武大驚失色,他想起了這些年幾樁神奇的珠寶被盜案,原來竟是李雯的父親,陳子玉的丈夫所為。而能在戒備森嚴的松井府上盜得此寶,手段一定非同小可。想到此,張亦武的身上不禁出了一層冷汗。他看着李雯說:“李小姐,你要我怎麼答謝你?”
“我不要你答謝,只要你幫我完成母親的遺願,把這顆珠寶再送回松井府上。”
“這個你不說我也會送去的,把珍珠給我吧!”
“不,張局長,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讓你光明正大地送回去,而是讓你像我父親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送回去。”
張亦武有些疑惑,說:“為什麼要費這番周折呢?何況真要這樣做是很難辦到的。”
李雯說:“必須這樣。因為如果你光明正大地送回去,松井必然追問你是誰盜了此寶,你怎麼回答?說了就對不起我媽的一片痴情,並且還可能連累到我;不說,你照樣有殺頭的危險,所以,只有這樣,我們才都不會有太大的麻煩,何況,這對於你也並不是一件難事。你好生想想,張局長,你應該不會推辭的。”
張亦武撫摸着下巴,腦子開始翻轉起來,他深感這事棘手,也就是說,要想把珠寶偷偷送回去,就等於用同樣高明的手段把珠寶盜出來。松井那裡他去過幾次,地形也熟悉,保鏢也不怕,但那個裝珠寶的保險柜想打開它卻是不容易的。儘管以他的能力還有幾分勝算,可風險仍舊很大,怎麼辦?
李雯看張亦武沉思不語的樣子,便說:“張局長,如果有困難我也不勉強,珍珠我只好帶走了。”說完,站起來想走。張亦武急忙喊道:“慢,李小姐,我答應你!”促使張亦武下定決心的,不只是因為陳子玉的痴情,更主要的是,他對這個神奇而又冒險的行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要利用這件事證明一下自己的水平。
“那好,張局長,就這樣定了,到時我要跟你一起去,我得親眼看着你把珍珠送回原地。”
經過兩天的周密觀察和思考,一切準備就緒。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張亦武和李雯以黑布蒙面,偷偷地潛入到松井府。他感到這是他有生以來最艱巨的一次冒險,既激動又緊張。他暗暗鼓勵自己,這次行動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他要看看自己的能力到底有多大。
行動的第一步就是掃除阻止他們前進的障礙,包括崗哨、警鈴。這一點,對張亦武來說不在話下。而最為重要的是第二步,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打開保險柜,這不僅要有智慧,還要心細,穩重,忙中不亂,否則稍有疏忽,就會前功盡棄。
第一步順利通過。此時,他們正在進行第二步,張亦武跟李雯蹲在保險柜旁,一人打着高能微型電筒,一人緊張而不亂地研究着保險柜的密碼,終於,張亦武成功地打開了保險柜,他們被裡面花花綠綠的金銀珠寶驚得目瞪口呆,他們沒有想到這個日本鬼子竟然收集了中國這麼多寶貝。少頃,張亦武低聲對李雯說:“快,把你那個珍珠放進去!”話音剛落,猛覺得太陽穴遭受了狠狠的一擊,一陣頭暈目眩,昏了過去。
李雯收起手槍,冷笑一聲,從容不迫地把保險柜里的金銀珠寶席捲一空,然後把手中的那顆假珍珠,連同一張寫着“要知盜寶人,請問張亦武”的紙條放進保險柜,匆匆離去。
張亦武蘇醒過來時,已被捆綁到松井面前。松井惡狠狠地盯住張亦武,用生硬的中國話說:“你的,良心大大的壞了,還有什麼要說?”
張亦武閉上眼睛,知道自己被李雯這個小妖精利用了,甚至懷疑她是否真是陳子玉的女兒。怪就怪自己一時為情所惑,沒有細想,以至上了圈套,現在是有口難辯了。他懊惱不已,想他張亦武行走江湖這麼些年,最後竟栽在一個黃毛丫頭手裡,傳出去豈不被人恥笑?我決不能就這樣白白受辱!想到此,他穩下神來,看着松井,平靜地說:“松井先生,我是被人陷害了,如果你還相信我,請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一定把真正的盜犯捉拿歸案!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那麼就請你現在把我打死。”
松井思考良久,覺得現在打死張亦武也於事無補,便說:“好吧,一個月後,找不到珠寶,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張亦武咬牙切齒地說:“你放心,松井先生,如果我抓不到盜犯,那麼我也無顏苟活於世!”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松井府。
接下來的日子,張亦武就把整個心思用於抓拿李雯了。然而十幾天過去了,卻毫無所獲。
張亦武感到這樣下去無異於大海撈針,要碰到她除非出現奇迹。怎麼辦?眼看期限將至,丟掉小命倒無所謂,只是感到就這樣被一個小丫頭片子耍了,心裡憋得慌。他冥思苦想,終於想出一個辦法來。
幾天後,上海大小報紙一齊登出了一則消息,上面寫道:“巡警局長張亦武先生,因為一件不順心的事情,無顏面世,自殺身亡。他留下一封遺書,稱他唯一的願望是能夠把他與他的初戀情人陳子玉葬在一起,目前,張先生已安葬在城北公墓,盼望有人能來了卻他的心愿云云。
張亦武這樣做有兩個打算,一是那李雯真是陳子玉的女兒,那麼她一定會來墓地;二是假如李雯不是子玉的女兒,那她知道這個消息后,也會解除戒心,以利搜抓。
這件事偽裝得萬無一失,除了松井知道外,誰也不明真相。
消息登出后,張亦武就把自己扮成一個守墓的老頭,待在墓場,同時,又讓松井命令巡警局繼續搜查李雯的下落。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天,目標終於出現在城北公墓群。
李雯經多方了解,確信張亦武已死,但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把自己裝扮成一個30多歲的少婦,又帶了手槍,以防萬一。不過,她來並不是為了遷墓,而是來給張亦武磕幾個頭祭奠一下。
在守墓老人的引導下,李雯來到了張亦武的假墓前,剛彎下腰準備祈禱,就有一支冷冰冰的槍口頂在了她的腰部,隨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飄向耳際:“怎麼樣,我親愛的李小姐,還需再費什麼口舌嗎?”
李雯一驚,知道今天凶多吉少,即使不死,也要被擒送巡警局交給松井。她不想落得這樣的下場,便打定主意以死相搏。她沒有回頭,慢慢地說:“我輸了,張局長,現在我把那些珠寶的存放地點告訴你吧!”話音剛落,猛地一蹲,“嗖嗖嗖”,一連向前滾出十幾米,緊跟着“叭叭叭”,數槍齊發,好在張亦武也非等閑之輩,早有所料,向外一跳,手裡的槍也隨之響起來,李雯中彈不起。
張亦武的左臂也受了槍傷,他走到李雯的面前,李雯臉色蒼白,翕動着嘴唇,盯着張亦武,眼裡流露出一絲柔情,斷斷續續地說:“我……我要死了,是……不是?張……不,爸爸……”
“什麼,你說什麼?李小姐,你再說一遍!”張亦武瞪大眼睛,急急地問。
李雯張大嘴巴,喘了一會兒粗氣后,平息下來,緩緩地說道:“我……我是你……的親生……女、女兒……”
張亦武的腦海一片空白,喃喃道:“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李雯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說:“其實,我……我沒有第二個父、父親,媽媽她也沒有……死,當年,媽媽離開你時就、就已經懷上了我,十多年來,我、我一直在尋找我的父親,可等媽媽告訴了我真相后,我是多麼痛心呀!我們利……利用你盜取珠寶,是……是為了抗日。我……我跟母親都參加了共產黨……爸爸,你……你抱抱我……能死在你的懷裡,我……好……高……興……”
張亦武已是滿眼淚水,俯下身去,看着女兒那慢慢閉上的雙眼,說:“哦,孩子,爸……對不起你……”
秋風瑟瑟,落葉飄零,天空烏雲翻滾,陣陣細雨襲來,把整個公墓籠罩在一片迷濛之中。
張亦武輕輕地抱起女兒那慢慢僵硬的屍體,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從此杳無蹤跡。
後來,上海出現了幾樁驚天動地的襲擊日本人事件,包括松井被殺。傳說襲擊者黑布蒙面,飛檐走壁,一身功夫甚是了得,此人來無影,去無蹤,誰也不知道他是誰,其實這都是張亦武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