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市殯儀館的太平間看守劉羅鍋,打開太平間的大鐵門,衝著死者的兩位親屬指了指冷凍櫃,說了聲“3號”,可沒想到的是,那位姑娘拉開3號櫃,焦急地喊:“人呢?”
劉羅鍋一怔:“人?”
那位姑娘哭喊道:“我是說,我爸的遺體呢?”可能是因為悲傷過度,她的面孔都有些變形。
劉羅鍋愣愣神,衝進太平間一看3號櫃果然空空的。他又拉開左側的4號櫃,揭開蒙屍布是一位瘦小的老者,姑娘疑惑地問身邊那個老太太:“媽,你不是說我爸爸是個大胖子嗎?”老太太看后也搖搖頭說:“這……哪是啊?”可其他的櫃都是空的,那人呢?
劉羅鍋腦袋當時就大了,一旁的老太太提醒道:“你好好想一想,有沒有可能屍體被盜?”劉羅鍋堅決地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那被人錯領呢?”
這一提醒,讓劉羅鍋猛然想起昨晚可能是自己疏忽,把3號屍體和4號屍體搞混了,拉走那具是3號。
他急三火四地去了火化間,問昨天夜裡推去的屍體火化了沒有,可一切都太晚了,那具屍體昨天就火化了,老太太和姑娘一聽哭成一團。
就在這時,又有兩個人闖進太平間要取驗屍體,當他們看完那具屍體后漠然地說道:“你弄錯了,這哪是!”劉羅鍋的汗立刻就下來了,他在這幹了10多年還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差錯,今天全讓他攤上了。他提醒道:“你們再仔細辨認一下,人死了一般都會脫像的!”
前面那個戴眼鏡的說道:“老爺子在我們敬老院生活都快10年了,我還能認錯!”
按常理,太平間就兩具屍體,都是60多歲的老人,不可能弄錯啊!劉羅鍋一遍遍回憶每一個細節——
昨天下午從市醫院一前一後送來兩具屍體,前一個安排3號,后一個安排4號,送時都跟着一個家屬。傍晚時,來了個小夥子要拉走姓郎的屍體火化,當時他一看票據是3號櫃就讓他拉走了。送走時劉羅鍋還感到納悶:為什麼就來一個人呢?即使就一個親人那也理應在火化前跟死者做最後的告別呀?
問題可能就出在這兒!劉羅鍋讓保安在這裡照顧一下,自己就直奔市醫院了。到了醫院住院部一打聽,才知道這兩個人都是“夕陽紅敬老院”的——一個叫郎有義的住院三個多月,他有個兒子從老人住院到他去世從沒露過面,住院期間,老人臨時雇的一個人晝夜護理,病人死後他兒子派人來醫院結完賬就走了;另一個叫趙富的是個沒兒沒女的孤寡老人,住院兩天就死了。
劉羅鍋又問:“如果我想見郎有義的兒子,怎麼聯繫?”
“他沒留電話,你問問那位護理的趙師傅——他是醫院的保潔員。”
劉羅鍋沒費多大週摺就見到了趙師傅,趙師傅快言快語地講起來。
老郎頭苦了一輩子,不容易呀!剛住進醫院那陣兒,整天啥也不說,總是閉着眼睛淌着眼淚,把牙根咬得喀嘣喀嘣響。時間長了,他看我是個好人,就給我講了他的事。
他有個兒子叫郎心,是撿來的。為了不讓孩子長大知道身世,一連換了好幾個住的地方。當郎心要上學那年,老郎頭的媳婦卻懷了孕,沒曾想媳婦剛生下一個女兒就走了。為了能照顧好兒子,他狠心地把女兒送給他一個遠房的妹妹家。
郎心這小子腦瓜子好使,一路把大學念下來,還撲騰成一個處長。後來派到一個宏大公司當經理,他就學會了社會上那一套,變得沒人樣兒。他媳婦挺賢惠,他卻偏又在外面養起了二奶。兒媳婦得了信兒,自然要回家裡哭訴,老郎頭就找那小子勸他死了邪心,回家好好跟媳婦過日子。
那小子卻跟媳婦離了,竟連家也不回,還把他送進養老院,逢年過節也不去看,頂多寄去幾個臭錢兒。老郎頭臨死時交給我一個嚴嚴實實的信封,一再跟我說:“我死了你別告訴他,我唯一放不下心的是那個只見一面就送人的女兒。這信封里裝着這些年我攢的一萬多元的存摺,留給她作為我對她的補償!等我死後,求你把這個信封交到公安局,讓他們幫我找到女兒,並找個什麼理由把錢送給她,千萬不要說起我的事!”
可我尋思,老郎頭可憐一輩子,走了咋也該有個家裡人送送,就先給他兒子郎心打了電話,我萬沒想到的是他沒來。我就把信封交給公安局,再三囑咐他們一定儘快和老郎頭的女兒聯繫上,好給老人送送行,可現在也不知道找到沒有……
劉羅鍋一聽氣不打一處來,衝著趙師傅說:“走,咱們去宏大公司,找郎心去!”
他們推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見一個滿面油光的中年人翻眼看了看他們問道:“有啥事?”劉羅鍋和趙師傅忍着肚裡的火氣問清他是郎心后,說道:“我先給你講一件發生在我們那裡的怪事。有戶人家,只老兩口,沒兒沒女。一天他們撿了一隻小狗,為了養這隻狗,他們把自己的親生女兒送給人養。沒想到一口湯一口肉養大的這隻狗,卻在家裡掏老兩口的心肝肺吃。”
他們罵這些話時,手是一直指着郎心的鼻子,嗓門也一個比一個高。
那郎心面色陡變,顫着聲音問:“你們……你到底是什麼人?”
劉羅鍋厲聲吼道:“我是誰並不重要,可你不應該忘了你爹是誰。郎有義是不是你爹?!”
郎心的臉色越發青一陣紫一陣,慌張地說:“我、我爹……他已經死了……”
“你爹死了,你去了沒有?”
“我、我……這是……我……家裡的事,你……你管不着……”
“你要還是個拉人屎的東西,現在你就跟我們去驗證一下,看躺在太平間里的是不是你爹!”
他們倆一邊一個去抓郎心的手,他躲開扯着嗓子喊:“來人,來人,他們是精神病,給我轟出去!”
話音剛落兩個警察應聲而入,劉羅鍋他倆一看警察來了知道闖禍了,就忙向警察同志訴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警察交換一下眼神說:“人心都是肉長的,這種事攤在誰都會有麻煩的!還是請郎經理到現場辨認一下吧!”
此時太平間里亂成一團,當他們看到警察出現時,一下子都靜下來,瞪大眼睛看着他們。這時,戴眼鏡的那個人突然上前握着郎心的手說道:“郎經理,實在對不起,昨天接到電話后我就派人去殯儀館,哪曾想匆忙時把提單拿錯,把那個老趙給火化了。這不,我一大早就親自趕來,可這……也不是……你爸爸……的屍體……”
郎心來到那具屍體跟前一看,也詫異地說道:“這哪是?我爸是個大胖子啊?”
“你說的是住院前,狼崽子!”趙師傅氣憤地說道,“你爸爸,不,你不配這樣叫他!這三個半月你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嗎?每天都靠喝水和打點滴維持,你來看過一次嗎?你以為給他幾個錢就盡了孝心?他是讓你活活給氣死的呀!還能是大胖子?!”
說話間,那兩個警察突然把郎心銬住,有一個警察拿着一個信封解釋道:“郎心,對不起!我們接到有人舉報你貪污受賄,經核實證據確鑿,你被逮捕了!”
趙師傅看警察手裡的信封是那樣的眼熟,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三個頭,放聲痛哭:“郎叔,雖然沒有兒子為你送行,我來為你送一送。”
身後有人應聲接過話:“不,他還有我這個女兒啊!”
人們回頭一看,說話的是開頭見到的那位哭成淚人的姑娘,她攙扶一個老太太“撲通”跪在靈前,大家都猜到她們是誰了。
第二天,市報上刊登一篇報道《腐敗兒子氣死養生父,大義父親告子進班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