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鍋熱沙里插來插去?練的是鐵沙掌,還是燒紅掌!”
“練氣十年?等練出來,我的牙齒都快掉光了!”
“練拳就練拳唄,學什麼八卦兩儀幹嘛?記不住,記不住!”
……
宋財本來是可以成為武林高手的,就像他那叱吒江湖的弟弟“奪命刀客”宋武一樣,可他現在只是一個啥武功也不會的大財主而已。他老子宋人傑是一方大豪,但他武功只傳給了他的弟弟。據說這樣分是依據兄弟倆滿月時抓周來定的,哥哥抓了金元寶,弟弟抓了木刀。這個兒時的錯誤選擇,讓宋財懊惱不已。
師傅是請了一個又一個。可是他們那些笨功夫,對身廣體寬的宋財而言,實在是折騰了點。他許諾,如果有人可以令他一夜之間成為武林高手,他以萬金贈之,可就是沒人有本事拿下來。
這一天,來了一名戴着面具的食客,說話瓮聲瓮氣的。他說自己面貌奇醜無比,怕嚇壞人所以才常年戴着面具,但他誇口說,可以讓宋財馬上成為高手。他慢慢地從囊中取出一件灰舊的皮衣,展示給宋財看。眾賓客哄然大笑,這麼一件爛皮衣就能使人成為高手?難道是什麼仙家寶貝?
面具食客冷笑道:“你們知道‘邪匠’莫生嗎?”
眾人立刻收聲,邪匠莫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怪人,他本是魯門大師魯衡的弟子。魯門是春秋木匠祖師爺魯班的後人所創,門中多是能工巧匠。他們的宗旨是發明製造一些可以造福蒼生的機械工具出來。可是這個莫生大違師門意旨,利用手中的技術,專門製造一些殺傷力極大的工具和武器,因而被魯衡趕出師門。但是莫生憑着那些殺人的工具,也曾干出很多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宋財問道:“你的意思是你手中的皮衣是莫生所制?”
“不錯!”面具食客道,“這件寶衫名叫‘七煞追魂’,乃大雪山長角象皮所制,穿上它水火不侵、刀槍不入。”說罷,穿上那皮衣,長袖緊身,連着護膝,身後有戴在頭上的皮套。他把一個燒得火紅的火球在上面滾來滾去,拿開火球之後,皮衫絲毫無損。他又叫一名下人持刀往他身上砍。那下人奮力一連砍了幾刀,只見厚厚的皮衫上只有淺淺的印痕,就立刻恢復原貌,當真是不怕刀槍的寶衫。
宋財並沒有動心,淡淡地道:“穿上它,最多是與人拚命的時候被人揍不死而已,如何可以成為高手?”
“說得好!”面具食客繼續展示皮衫,“這是一件十分兇險的暗器。”
“暗器?”宋財的興趣來了。
面具食客點點頭:“所謂‘七煞追魂’,是指七種暗器,這七種暗器可藏在寶衫內外,肘、膝、頭、肩、背、手各處均可發射。寶衫分內外兩層,裡面一層,把暗器分別藏在袖子裡面和膝蓋上,一種是肘后倒發而出,一種是只一抬腿便可發出。餘下在衫外,分佈在頭上、肩背處以及手上,只需扭動相應的身體部位便可發出。”眾人看見那七種暗器都配有鋼簧,用皮帶綁在身上,皮帶大小寬窄有好幾類,搭配得極為巧妙,只需把鋼簧一扳便可以發射。
宋財聽得如痴如醉,眼裡充滿對寶衫的企盼。他把寶衫穿上,裝上暗器,原本平滑的皮衫,現在看上去彷彿多了骨骼的皮肉。演練數日,那真是彈無虛發,威力驚人!
宋財一下子有了一種登上高峰的感覺,信心空前高漲,有了這件寶衫真的成了不折不扣的高手!他賞了面具食客千兩黃金,拜之為上賓。
他舉目遠眺,目光定格在雲霧山的那片浮雲上。“雲霧大王”公孫圖雄風虎虎,一柄魚鱗紫金刀,令群雄喪膽。官府對他也無計可施,遠近各大小幫會都不敢招惹他,年年進貢避禍。宋府因為有個威震江湖的老二“奪命刀客”宋武,公孫圖忌憚三分,倒沒有為難過宋財。
不過,宋財早看不慣他的樣子。他請了最富文採的門客向公孫圖一連寫了十二封語氣傲慢、充滿蔑視和敵意的戰書。果然,公孫圖勃然大怒,區區一個守財奴也敢如此放肆!他將戰書撕個粉碎,憤然迎戰。
決戰地點選在雲霧山麓的展雲台上。
公孫圖一大早就來到了展雲台,不見宋財,便用手巾拭擦刀口,一會兒就要把宋財的鮮血濺上去了。
宋財沐浴更衣,膜拜祖先完畢,在一陣笙歌瑟樂的歡送中,騎着毛驢慢悠悠地往展雲台走去。
二人的決戰約定是至死方休。展雲台地勢險要,因而偌大的展雲台只有他們二人。但是山麓之下卻是人山人海,因為大家都知道,只有活着走下展雲台的才是勝利者!
公孫圖的脾氣很大,見宋財竟敢遲到,氣得連招呼也不打,舉刀就砍!宋財得意地大笑,一崩彈簧,金光一閃,“嗖”地一聲,一支飛鏢從肩頭射出,釘中公孫圖的肩頭。公孫圖只覺肩上一麻,魚鱗紫金刀險些掉在地上。
他吃驚地看着宋財,就像看着一個魔鬼,不敢相信有人出手可以這麼快。他一向只道宋財是個紈絝子弟,不知他什麼時候學會了如此神奇的暗器手法。他那吃驚的表情讓宋財十分滿意,“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就是指這樣的情況吧。
公孫圖一咬牙,拔出肩上飛鏢,又揮刀砍來。噠噠噠,宋財肩上、頭上、袖管里三道烏光成“品”字飛出,一眨眼便到了公孫圖眼前。公孫圖嚇得連忙撤刀滾開,躲開二處,但另外一處卻射入他的身體。
公孫圖連連進攻,可是他的刀卻始終無法靠近宋財周身一丈的地方,而對方的暗器卻好像陣陣飛雨襲來,令他防不勝防!
不多久,他身上多處中了暗器,鮮血長流。他大聲叫喊着認輸,可是宋財不肯饒他,能把一名高手像老貓玩鼠般那樣折磨,實在是一件痛快無比的事情。
公孫圖被逼得步步後退,身子忽然被東西撞了一下,原來撞在山崖上。宋財奸笑着走來,作勢發暗器取他性命。公孫圖窮途末路,忽然長嘆一聲,合眼等死。
宋財叫道:“公孫圖,受死吧!”
可是半晌,身上竟沒有疼痛的感覺。公孫圖奇怪,睜開眼,只見宋財在那裡踢踢腿,揮揮手,聳聳肩,扭扭腰,就是沒有一件暗器發得出來!
霎時,宋財臉色大變,飛也似地奔向那頭毛驢,將驢背上的那個大包袱解下來,叮叮噹噹地從裡面瀉出一大堆暗器來。然後解開外衣,手忙腳亂地將那些什麼飛箭、飛刀往那件灰舊的內衣上裝。
公孫圖恍然大悟,原來他身上的暗器已經用完了,一個箭步滑行而去,舉起大刀就劈下來。大刀砍在七煞寶衫上,寶衫雖然絲毫無損,但是這一刀的力道卻使宋財的身子被撞翻開去。
宋財嚇得屁滾尿流,叫道:“你等我裝上暗器,裝上暗器!”
公孫圖罵道:“我還道你一夜之間成為武林高手了,卻不過是仗着這些奇技淫巧而已!”一足踩在宋財的胸口上,他肩上的鮮血還在滴滴答答地流,滴到宋財臉上,宋財才知道此刻離死亡竟是這麼的接近!
眼見那懸在半空的大刀猛然揮下,他發出聲嘶力竭的一聲慘叫。卻聽“當”的一聲,火花四濺,一柄銀刀擋住了公孫圖的紫金刀,救了宋財一命。宋財又驚又喜,一看那人,原來就是那面具食客!
面具食客的刀法竟然十分高強,看得宋財目瞪口呆。刀光形成一個嚴實的光圈,將公孫圖層層圍住,使之無法逃出。剛開始還能看見公孫圖的一點金光,到後來銀濤滾滾,好像大海一般的刀光將他徹底淹沒。
驀地,刀光散盡,面具食客的銀刀已架在公孫圖脖子上,瓮聲道:“你受傷在先,此刻殺你,諒你也不會服氣。你走吧,日後若還禍害一方,我定然取你狗命!”公孫圖連忙叩謝,滾下山去。
面具食客走到宋財身前,解開面具,一張熟悉的臉立刻呈現眼前。“弟弟,是你?”宋財大喜,原來這面具食客就是他的胞弟“奪命刀客”宋武!
“弟弟,我要學你的刀法!什麼狗屁‘七煞追魂’,連大帶小才能裝七十餘件暗器,一旦用完便一點用也沒有!”宋財將身上那件邪匠莫生的寶衫扯下,重重地扔在地上。
宋武那滄桑的臉上露出無奈一笑:“哥哥,我假裝面具食客、贈你七煞寶衫的用意,你還沒有明白嗎?”忽然扯開胸前衣服,露出粗黑的胸膛,只見上面橫七豎八、深深淺淺地布滿刀疤劍痕,隨着年月的消逝,就像一棵枯爛的老樹樁,可怖之極。
“這是……”宋財大驚。
宋武苦笑:“兄長自幼就過慣了驕奢安逸的生活,對需要一板一眼練就的武功嗤之以鼻、不勝其煩。父親知你無法練武,因而讓你經商,乃是一片好心。我十四歲出來行走江湖,這所謂的絕世刀法,是靠這樣一刀一劍地拼練出來的啊!兄長希望一夜之間成為武林高手,可即便是七煞追魂這樣厲害的寶物,也是不可能使你成為真正的武林高手的。凡事豈是隨隨便便、投機取巧就可以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