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末年,在惠州鐵爐嶂山腳下,有一支雜牌隊伍歸屬湘粵聯防軍總指揮俞漢謀管轄。團長李大麻子靠他爹老麻子幾千個大洋買來這個官噹噹。有了槍,有了隊伍,李大麻子就辟出一塊場地來練習射擊。
這李大麻子雖是個紈絝子弟,但喜歡玩槍,手裡經常拿着的就是那種大蓋式的王八盒子,這種手槍槍身長,能裝10發子彈,提在手裡很是威武。那時的射擊場不像現在可以自動化調節靶距,那時的靶位都有一定的距離,按不同槍的型號,人工來調節遠近。有30米、50米、80米不等,槍桿越長距離要求越遠。每個靶前都有一道壕溝,供報靶人藏身。等射擊者打完,一聲口哨,報靶人就從壕溝里鑽出來,看看靶上有多少個槍眼,中了多少環,然後高聲報告出來。
李大麻子第一次練槍就殺了一名報靶員。李大麻子本來很自信,他認為打靶就像他在村莊里任意屠殺豬羊那樣簡單,只一槍就能撂倒一個動物。沒想到30米的槍距,他一匣子子彈打完竟全脫了靶。當報靶員報出一槍未中的時候,李大麻子臉上的麻坑就呈現出豬肝色。
李大麻子讓報靶員扛着靶子過來讓他檢查。這一檢查,李大麻子發現靶上有很多洞都被白紙隔着,其中一個已經破裂。李大麻子問:“這是怎麼回事?”報靶員答道:“這是以前練習時射進的。”
“那麼,這個呢?”李大麻子指着那個白紙破裂的洞,聲音里充滿了火藥味。
“這個……”報靶員一時沒明白李大麻子的意思,就愣在了那兒。
“他奶奶的,你竟敢謊報軍情!”李大麻子一聲怒喝,掏出王八盒子對着報靶員就是一槍。這一槍賊准,報靶員哼都沒哼一聲就一命嗚呼了。
報靶員死後,老黑接了班。老黑長得瘦小,但嗓門出奇地大,一雙眼睛更是滴溜溜有神。老黑上班的第三天,李大麻子又過來練習射擊。這次李大麻子一梭子子彈放完后,老黑鑽出坑來報靶,乖乖,竟中了七槍,高興得李大麻子滿臉放光。
李大麻子問:“真是我射的?”
老黑看了看李大麻子,擦了擦臉上淌下來的汗珠,很堅定地說:“當然是團座射的!”老黑還怕李大麻子不相信,忙一路小跑把靶子扛到了他的跟前,不多不少正好七個洞。
李大麻子一高興,竟獎了老黑兩個銀元,老黑激動得差點兒沒給李大麻子跪下。
李大麻子有了長進,來射擊場的次數也就多了起來。每次來他都要帶上左膀右臂和一些狗頭軍師,大家一字排開,練習射擊,有長槍,有短槍。李大麻子只練習他的王八盒子,槍距也從30米增加到40米、50米,一通噼哩啪啦射擊后,老黑開始報靶,每次李大麻子都是前幾名。漸漸地,李大麻子竟得了一個“神槍射手”的外號。
這年冬天,湘粵聯防軍的一車軍餉在路過李大麻子的地盤時,竟被一幫人劫走了,好在押送的士兵抓住了一個劫匪,這劫匪經嚴刑拷打后終於道出幕後主子就是李大麻子。這下可惹惱了湘粵聯防軍總指揮俞漢謀,一聲令下,調來一個旅的兵力將李大麻子的營地團團圍住。李大麻子嚇得心驚膽戰,雙膝跪在地上對天發誓,說自己絕對沒有干過對不起聯軍的勾當。
俞漢謀見此情景也有點左右為難了,只好眼珠一轉,要求李大麻子親手斃了劫匪,以證心誠,若下不了手,嘿嘿,提頭來見。
李大麻子如獲大赦,興沖沖地提起王八盒子直奔劫匪。俞漢謀卻說:“你一個神槍手,這樣殺人多沒意思,把劫匪放了,讓他跑出40米外你再開槍。”
為預防萬一,李大麻子讓老黑用一根繩子綁了劫匪的雙手,另一端緊緊握在老黑的手中,劫匪跑,老黑也跑。老黑一聽,嚇得當時身上就出了一層冷汗,但看看李大麻子正在氣頭上,只得咬咬牙照辦。
跑了還不到30米,老黑扯開破鑼般的嗓子開始喊:“李團長,下手吧——”
李大麻子也憋足了勁,提起王八盒子,三點成一線地瞄準了劫匪,所有的士兵都看大戲般地把目光聚集在李大麻子身上。只聽得“砰”地一聲響,第一槍竟走了空!士兵們頓時就嘻嘻哈哈地鬨笑起來。李大麻子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一扣扳機,子彈接連發出,砰、砰、砰……前面的一個人總算中彈了,但倒下去的不是劫匪而是老黑。
李大麻子怔住了,那老黑牽住劫匪的繩子至少也有10米長啊,相當於並排兩個靶子之間的距離,怎麼竟打到了自己最喜歡的報靶員呢?難道每次的練習成績都是老黑欺騙了自己?就在李大麻子發怔的時候,那劫匪趁此機會,跑得無影無蹤。
李大麻子還想解釋什麼,怒氣衝天的俞漢謀已掏出手槍對準了他的腦袋就是一傢伙。李大麻子仰面倒地,手裡還緊緊地握着那支王八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