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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十年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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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兵搶劫

  1948年初,駐守在河南駐馬店的國民黨85軍110師在換防期間,對所到之處沿途群眾家中凡是能擄掠到的金銀細軟、豬牛羊和糧食幾乎不剩,一律搶劫,引起了當地富紳和地方官吏的嚴重不滿。駐馬店附近幾縣的縣府縣長聯名向華中剿總司令白崇禧和85軍軍長吳紹周寫信,控告110師,部分控告信還送到了蔣介石手中。

  “健生,我知道你治軍一向還是較嚴的,可吳紹周手下的110師卻是個例外,他們在駐馬店一帶軍紀鬆散,大肆搶劫,已經引起了地方上的嚴重不滿!你要過問這件事情!國軍的名聲絕不能敗壞在他們手裡!”蔣介石給白崇禧打電話,借110師搶劫這件事情,將其大訓了一頓。

  “紹周,”白崇禧撈起電話,又訓吳紹周,“我看你是約束無力,縱兵作惡!110師這是給我們廣西軍人臉上抹黑嘛!”

  “張副官,通知各師立即到軍部開會!”吳紹周鐵青着臉下達了命令。

  85軍各師的師長一到軍部,見吳紹周虎着個黑臉,一言不吭,都心裡七上八下,心想可能發生了什麼大事吧,要不,軍長咋會如此嚴肅呢?

  會議一開始,吳紹周就點名罵110師師長廖運周:“你當什麼師長?縱兵秧民,你今天得給大家解釋清楚?”

  嘿嘿!原來是這個屁事兒呀!85軍各師的師長心裡都在偷着笑!這年月,哪個國軍不搶劫?只是,他們鬧不明白,過去,軍長對這種事情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呀,今天難道是吃錯了葯?竟正兒八經地管束了起來!

  “軍座,”110師師長廖運周好像挺委屈似的,他站起來期期艾艾地說,“你是知道的,自從國軍遼瀋戰役失利后,部隊的軍餉一直不能按時落實,於是……”

  吳紹周一看廖運周還在搪塞,一下子來了氣:“廖運周,委員長訓白長官,白長官訓我,你說,難道要我表揚你不成?”

  呵呵!原來如此啊!各師長這才心知肚明吳紹周發火的緣由,是有人告到蔣介石那兒了呀!

  提拔“幹將”

  110師329團團長唐奎甫是四川人,其父是當地一富豪,紅軍反圍剿時因和國民黨劉湘部暗通款曲,被紅軍處決了!因而他心裡對共產黨十分仇視,是85軍出了名的反共分子。可唐奎甫平日里愛體罰打罵士兵,在部下中聲譽很不好。在駐馬店部隊搶了幾個富戶后,師部下令對窮人不再搶了,因實在窮得沒啥可搶!可唐奎甫一梗脖子說:“搶!窮鬼更要搶!”結果,唐奎甫指揮着部下在搶了一個跛老太賴以活命的一袋糧食后,這老太竟當著唐奎甫的面撞牆而亡了!

  人命關天,團副將此事告訴了廖運周。廖運周一聽,心裡有了氣!“唐團長,你將今天的事情講清楚。”廖運周叫來唐奎甫黑着臉說。

  “師座……”唐奎甫嘴一咧,竟說,他懷疑團副是共產黨,要不,他咋庇護窮鬼呢?

  “放你媽的臭屁!”廖運周一臉怒氣,他照唐奎甫左右開弓,就是幾個二餅,“你也太過火了!老子也是窮人出身,你難道說老子也是共產黨嗎?”

  唐奎甫用手捂着火辣辣的臉,不敢再說了。可這件事情之後,唐奎甫卻對廖運周感情上一直是疙疙瘩瘩的。

  這年秋天,49師師長空缺,華中剿總司令白崇禧為鼓舞士氣,明確表態在85軍團職軍官中選一人當師長!這可是連升兩級的天大的好事情啊!廖運周喘着粗氣跑到軍部,向吳紹周舉薦唐奎甫:“軍座……”

  唐奎甫打仗勇敢,反共立場堅定,是個比較合適的人選,吳紹周心裡也對唐奎甫很賞識。吳紹周一看其他師推薦的人選,都是“船幫帶”,不是小老鄉就是親戚,只有廖運周秉公推薦,所以他便順水推舟上報了唐奎甫。

  唐奎甫當了師長的第一天就來答謝廖運周:“大哥夠朋友!今後小弟願為大哥肝腦塗地!”

  其實,廖運周這人不但和手下軍官人緣好,和特務人緣也好。那年,部隊師級軍官對調,副師長王昌藩調到胡宗南部任師長去了,派到110師的副師長是國防部下派的歐陽圃。這人一到110師,有人就私下議論:“呵呵!這下有廖運周的好看了!”可人們漸漸發現,廖運周和歐陽圃關係十分融洽,歐陽圃不但把廖運周當上級看待,還作為大哥看待,連吳紹周也驚奇地私下問廖運周:“老廖,你是怎樣將這個特務哄轉的啊?”

  “呵呵!軍座,這個其實簡單,只要你以心交心,他就不對你當特務了啊!”原來,這個歐陽圃身體弱,當特務,搞暗殺、盯梢是好手,可上前線打仗一怕死二外行。國防部曾給各軍發過令,副師長必須到第一線指揮作戰。桂系部隊對蔣介石接二連三派特務來控制部隊很反感,所以對委任副職的,一般都以國防部的命令為由,讓他們到第一線指揮作戰,心底間巴不得讓這些特務陣亡早死呢。可廖運周沒讓歐陽圃上前線,而是讓其在漢口訓練軍事教導團,組織師部休養所。這使歐陽圃十分感激,以朋友之禮對待廖運周,不再對110師有任何監視行動。

  將計就計

  1948年11月中旬,淮海戰役進入關鍵性的攻堅階段,陳賡率領解放軍中野四縱和華野三縱一舉攻佔了宿縣,切斷了津浦路,使徐州杜聿明指揮部陷入解放軍重兵包圍之下。

  蔣介石為了打通津浦路,解徐州之圍,將吳紹周85軍劃歸黃維第12兵團,令其離蒙城,渡淝河,攻宿縣。由於黃維瞻前顧後,行動遲緩,11月下旬所部被解放軍二野部隊包圍在雙堆集附近的幾個村子里。

  這天晚上,耷拉着腦袋的黃維召集軍師幹部會議,研究突圍的辦法。最後,大家形成共識:天亮以後,集中4個師的兵力,攻其一點,打開缺口,好讓整個兵團突出去。

  “司令,我110師願打前鋒,如果進展得順手,其他三個師可迅速跟進,擴大戰果!”廖運周主動請纓。

  黃維的本意也是要110師這個雜牌師打頭陣,犧牲110師,讓兵團主力突出去。只是他害怕吳紹周、廖運周二人識破他的計謀,大敵當前,如果生出亂子,那就不得了了!所以對110師打頭陣的事,他一直猶豫着沒說出口。廖運周的話,讓他喜出望外,立即滿口稱讚:“危難見真心,板蕩識忠臣。廖老弟,只要你突圍出去,我黃某人是決不會虧待你的。”

  臨出戰前兩個小時,廖運周又來到黃維的兵團司令部,向其表白決心。黃維隨手打開一瓶白蘭地,一人斟滿一杯,然後笑盈盈地說:“呵呵!老同學啊!這瓶白蘭地藏之久矣,我一直沒捨得喝,現在把它拿出來,敬你一杯,預祝你取得勝利!”

  黃維是黃埔一期生,廖運周是黃埔六期生,二人充其量只是個校友而已!可黃維如此一說,廖運周的表情上顯得十分激動,他一口喝乾杯中酒,然後動情地說:“請司令放心!我決不會辜負司令的厚望,請司令等我的好消息吧。”說完摔掉酒杯,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11月27日凌晨,在飛機、大炮的一陣猛烈轟炸之後,廖運周帶着110師的大隊人馬開始向劉庄方向衝鋒了……

  “長江,長江,你在哪裡?”

  “武昌,武昌,我們到了趙莊,沿途暢通無阻。”黃維直接和廖運周呼叫、對話。

  這就怪了!黃維感到百思不得其解!110師暢通無阻,那咋隨後跟進的49師被共軍打了個措手不及,被迫敗下陣來了呢?

  “司令,是不是廖運周有投共嫌疑?”兵團參謀長提出了疑問。

  “不可能!我敢用腦袋擔保,廖兄是不會有啥問題的!”此時,蹲在黃維兵團部,被解放軍打得傷筋斷胳膊,頭上纏着繃帶的49師師長唐奎甫,用另一隻沒被打斷的胳膊拍着胸脯替廖運周做着保證。

  還真是活見鬼了!黃維立即向國防部求援。一會兒,四架飛機飛到前面偵察。“軍座,飛機在我們頭上盤旋,我們一切正常。”廖運周在報話機里向吳紹周報着平安。

  飛機前後飛行了四五次,每一次飛機飛來,廖運周都向吳紹周報一次平安。

  下午2時,飛機又來了。這次,廖運周沒有向吳紹周報平安,而是在報話機里勸說吳紹周:“軍座,我告訴你,110師已經成功起義,我們已經脫離了國民黨反動政府,我奉勸你也放下武器……”

  “司令,我們上了廖運周的當了!”吳紹周沮喪地向黃維報告。

  “將唐奎甫就地槍決!”黃維將廖運周的起義,竟遷怒到唐奎甫的擔保上了。

  “還有……”黃維讓把此時待在49師的110師副師長歐陽圃也一併槍斃了!作為一個軍統特務,竟和一個共產黨卧底親如兄弟,真是天大的笑話!黃維想:我只能先替軍統毛人鳳局長收拾掉這個膿包了!

  將軍其人

  其實,廖運周早在1927年北伐戰爭之後就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他參加過南昌起義,起義失敗后在周恩來的安排下,又秘密潛入國民黨部隊,成為一名長期戰鬥在敵人心臟的黨的地下秘密工作者。

  1939年秋天,在110師656團任團長的廖運周因思想激進受到國民黨軍統的懷疑,他被調到31集團軍任大隊長,實際上是接受軍統的審查。經過一年多的考察,他雖被解除了嫌疑,但此事給他思想上敲了一次警鐘,他心說,以後絕不能感情用事,一定要像一個國民黨的軍官。

  1941年秋天,廖運周重新調回110師,先後擔任副師長、師長。解放戰爭開始后,蔣介石將110師劃撥給桂系白崇禧。110師本是西北軍馮玉祥的部隊,因是雜牌部隊,所以老是調來調去,連個固定的長官也沒有,所以官兵心裡大都有怨言。廖運周充分利用官兵受到蔣軍嫡系部隊排擠、壓抑的情緒,一方面在部隊發展黨員、進步力量,建立了秘密的師黨委,為部隊以後的起義做了充分的準備;另一方面,他又縱容部下時不時地搶劫一下當地富戶,使自己成為一個人們眼中十惡不赦名實相副的“反動軍官”。本來,他讓部隊擄掠土豪劣紳時,都以窮人沒啥油水可搶為由不讓部隊搶掠,可他帶的畢竟是國民黨的兵,有些“兵油子”常常富人窮人一起搶。遇到這種情況,他常常深有內疚地對身邊的黨員幹部說:“記下被搶的老百姓的名字,等將來由人民政府給他們補還啊!”由於他帶的110師搶劫最凶,一些土豪劣紳常常上告,所以他的同行軍官,很少有人懷疑他是個共產黨。

  遼瀋戰役結束后,廖運周派副官李俊成找到二野政委鄧小平,請求歸隊,回到黨的懷抱,和國民黨明火執仗地干一場!鄧小平笑着讓李俊成轉告他:等待最有利的時機,發揮最大的作用,要不,十多年的卧底豈不白卧了?!

  淮海戰役進入最關鍵時期,廖運周又讓李俊成找到鄧小平,又一次提出了歸隊請求。這次,小平同意了,讓他和陳賡縱隊配合,上演了一出“圍城打援”,殲滅黃維兵團的好戲,至此,這位長期潛伏在國民黨內部的“神秘將軍”的面紗才被揭開……

  淮海戰役結束后,110師被編入二野14軍42師,廖運周任師長……

  新中國成立后,廖運周任瀋陽炮兵學校校長,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1956年在北京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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