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一場大雪,滿山遍野全白了。由田野一直望到華山,一路的白,不由人不嘆:山舞銀蛇,原馳臘象!
莊裡人都執杴揮帚忙着掃雪。他們是要把這雪收集到水窖里飲用。
多少年來,在偏遠的,缺水的農村,人們的生活用水完全靠雨雪。
夏秋季收集雨水,冬春季收集雪水。
無論哪種水,都有山的味道,有土的味道,有生活的味道,有歲月的味道。
生下時,用這水洗凈了身子哭,哭罷了睜開眼睛看,看到了娘,也看到了山。
死了時,用這水洗凈了身子埋,埋罷了是一堆土,一座墳,一座山……
父老鄉親啊!
溝溝坎坎啊!
山山川川啊……
那白,那凈,那清……那黃,那綠,那紫……那累,那苦,那甜……那生、那死、那命……
麥燕掃完了雪,取下頭巾,擦乾了汗。
她的臉微黑透紅,她的手粗糙有力,她的眼裡映着雪,明凈而淡定。
她從婆婆手裡接過歲大的兒子親了親,又交給婆婆,她說:“爾斯麻乃,媽媽要去學校,你在家聽奶奶的話!”
這時,依斯哈和幾個年輕人扛着掃雪工具,說說笑笑地來了。
依斯哈說:老婆子,路通了,你趕緊招呼學生娃娃們去學校吧。
麥燕“哎”了一聲走了……
半路上,她手機短信響了,翻開一看,是黑蛋的。
黑蛋說年前他一定回來,回來等開春了,和花花去城裡開飯館……
老奎“歐!歐”地趕着一大群羊,明知道山被雪蓋了,還往山裡鑽。
他這個人啊……
寄語:
在寂寞的日子裡,我的心總在曾經生活過的山裡飛。
去看看我的老家,去看看我的老鄉。
去在那山山溝溝轉一轉,坐一坐,想一想。
……有時候,我想起“麥燕”和“麥燕們”“伊斯哈”和“伊斯哈們”“老奎和老奎們”以及“黑蛋花花們”,我的心真的酸,因為他們處在“山”圍成的“人圈”里,實在看不到多大的天空。但我也真的高興,因為,他們的身後有全世界最穩妥的依靠,那就是山!
穩健而踏實的山,憨厚而真誠的山,高大而乾淨的山,貧窮而富有的山!
人活着到底追求什麼?
我覺得踏踏實實地過日子!踏實不是平庸,不是放棄理想!
曾經的奢望、曾經的糊塗、曾經的勾心鬥角、曾經的轉輾反側、曾經的心有不甘、曾經的怨天尤人、曾經的幸福、曾經的磨難……
這一切,我一直在想,在痛……“麥燕”想通了,想通了就沒有什麼不着邊際的心事。
她曾經說:人活了,路不死!
她還說:即使我走出了深山,也只是出去了我一個人,我的婆婆、公公呢?伊斯哈呢?即使我考上了工作,也只是改變了我一個人的命運,我的親人呢?我辦不了公司,開不了工廠……
總之,麥燕是想開了,想通了。最後,她甘願做一名僱用教師,每月領四百元的薪水,過着拮据的日子。但是她相信,在自己的哺育下,會有很多的孩子,一定會走出大山,飛翔在更廣闊的空間,那樣自己就真正地做到了無愧於心!
羨慕什麼城市的繁華,殊不知,繁華後面有多少浮華、多少虛偽、多少無奈、多少背叛、多少錯愛、多少眼淚!
說白了,我們的眼淚落到山裡、落到黃土地里,春來依然是綠草萋萋、山花朵朵。而處在鋼筋水泥、垃圾圍城、繁華浮華的城市裡的人,那淚水能滴到哪裡去……當然,一定有地方!
有時候急於寫“麥燕”,一手抱着歲大的兒子,一手捏着手機圍着我的菜園子,轉着圈兒地寫……
提起兒子,我就想起了半瓜子田四,唉,他真是,生兒生女都一樣,何必苦苦求兒!最後被拆了房子受罰,還得不到必要的扶貧救助。
提起兒子,我又想起了伊斯哈,他到底是人轉世的,還是癩呱子轉世的呢?
這個肉頭肉腦的傢伙,咋那麼愛干那個……
好在老奎把他管教得嚴:“你給我操心一兩個孫子就中了,多了公家拆房不說,我去哪裡買那麼多的水果糖!”
伊斯哈還要擰脖子犟嘴,一看老子要脫鞋,嚇得飛了!
把正在屋裡抹桌子的麥燕高興得捂着嘴笑……
拙字淺文,貽笑大方,貽笑文友!
麥燕的心事(尾聲) 標籤:感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