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斯哈眼睛瞪着麥燕。
麥燕低頭坐在床邊，手裡緊緊鑽着那捲紙。
牆上的電子鐘嚓、嚓、嚓……
良久，麥燕輕輕嘆口氣，轉向依斯哈說：“我想考特崗，要是考上了，當個教師。”
“先不說考試，先說那個年輕人！”依斯哈突地立在麥燕前面。麥燕覺得眼前黑乎乎，像座山。
“我的同學，周俊。”麥燕說。
“同學？一個同學咋這麼關心你，你哄誰呢！”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我咋能信！人家把綠帽子都戴到我頭上了，你叫我信啥？”依斯哈挑起了小賣部門前的閑話。
冥冥中，舌頭像伊布里斯一樣嘶嘶怪笑……
麥燕覺得自己應該說清楚一切，要不依斯哈會糾纏不休。
麥燕說：那回，我去給阿舍送饃饃，在鎮上遇到了同學周俊，一起吃了飯。那回在鎮上住院，我知道周俊是阿舍的老師，就托阿舍向周俊給我借了幾本書。這回周俊托馬老師帶話和這捲紙，我是沒想到的。多虧了他，要不然我連名都報不上。
依斯哈一把從麥燕手裡奪過那捲紙“嚓！”一聲撕開，上面一排排鉛字……
他左看右看，除了認識一二三，再不認識一個。
依斯哈小的時候就念了個二年級。
那個時候，每天每天去上學，書包里塞滿了燒洋芋、菜飽子。（在當時，都是好吃的）就那，他老綿羊一樣，咩咩地嚎一路，不到學校不止哭。有時候，走着走着，竟靠住牆根、地頭，鼻涕涎水地睡著了。
課堂上馬鴻羽老師請他到黑板上做算數題1+2=，他拿起粉筆想都沒想，在等號後面歪歪扭扭地照寫：1+2。用袖子把鼻涕一擦，蹬蹬下來了。
馬老師問學生：他做的對嗎？
有的同學回答：錯！
有的同學回答：對！
馬老師差點暈在講台上！
依斯哈哭哭啼啼，昏昏沉沉地上了兩年學，被老奎領着，踢踢跳跳，高高興興地回來了……
依斯哈突然想起有情書一說。他把紙抖得嘩嘩響，逼着麥燕問：“這是他給你的情書，你乖乖給我念！”
依斯哈的無知讓麥燕悲哀，依斯哈提及的“情書”，讓她悲傷。
是的，曾經，周俊是寫給她情書，而且很多。每一封情書寫得都是那麼美好動人。
配在春雨、雪地里朗誦
配在霞光、月色中暇想
配在夢境里尋覓
配在永遠的日子裡回味……
但，這不是，這是他千辛萬苦搜集的試題。這又是，這是他關愛之情的表證。
麥燕低頭沉默，她明白面對無知和無聊，最好的語言是無語言。
然而，恰恰相反！
她的無語激怒了依斯哈。
依斯哈把試題斯了個粉碎，甩到她臉上。一把抓起她，眼睛怒睜，口鼻里噴着灼熱的粗氣問：“他是你的同學？我看他是你大學時的相好！告訴我，你們睡了幾回！”依斯哈用勁一提，麥燕已經懸空。
粗氣，這噁心的灼熱的粗氣，原來不僅僅是壓在身體上興奮了才噴。在變態變形時也噴啊！
她極度恐懼也極度憤怒地盯着依斯哈，哈哈大笑！
“睡過幾回？你是我的男人，你說！你說我和他睡過幾回！”
依斯哈重重地把麥燕摔到地上，吼：“不要臉的踐貨！”
麥燕心瘋了，她極烈地嘶叫一聲，比那夜求助依斯哈不得的嘶叫還尖銳、還具有穿透力……
（待續）
麥燕的心事（二十一） 標籤：感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