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突變
嘭咚，嘭咚！
打樁機敲打水泥樁的聲音，有節奏地響着。
他閉着眼睛，陶醉地數着。當打樁聲響到第四十八下時，戛然止住了。他一下子從藤製搖椅躍起，站着愣了好一陣子，打樁聲再短短的、沙啞地響了一兩下，就真的沉寂下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心裡打個問號。憑經驗，他知道這是不正常的。
他摸出香煙插進濾嘴，點上。來回踱步。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呢？他站在窗前，遠眺復興路盡頭那片正在打樁開建的土地。樁機停了下來，施工員像螞蟻一樣圍着巨大的水泥樁，儘管他沒到現場，但他已敏感到，情況有變化了。
袁頭。背後的門被人一下子推開，黑胖壯實的合伙人丁冬闖了進來。
什麼情況？他回身坐進辦公椅，然後指指辦公桌前的座位。丁冬坐下來說，水泥樁打到第四十八下時，便打不進地層了，我們懷疑下面是異常堅固的岩層。
之前勘測都沒發現？他皺了眉頭，問題似乎複雜起來了。
丁冬把香煙狠狠地往煙灰缸里一按說，媽的。3.2個億，投了片廢地？
他輕吐了個煙圈，別急，事情還沒調查清楚。只要有地就不會是廢的。
我們該怎麼辦？丁冬盯着他，雖然他們是合作夥伴，但丁冬願意聽他的。三坪市的房產開發商都喊他袁頭，都願意尊他為“頭”，這不但是因他擁有的資產，更因他的智慧，他總能找到最完善的方法去解決問題。
眼前這片剛打樁開建的土地，位於市北郊高速公路的入口處，交通便利，視野開闊。當政府公開拍賣這片土地時，三坪市本市的所有開發商自發組織起來，一起來找袁頭。大家都清楚，市委書記剛調到本市，本市就跟着湧進了幾家實力雄厚的開發商，而這些開發商剛好與新書記是一個地方的。
大家眼巴巴地望着他，市屬的東、南、西三面的土地都被外來開發商投走了，棲雲海、傍山公園及南灣海岸三個大型的有代表性的樓盤突然在這三坪市的三個方向來勢洶洶地盤踞而起。剩下的北面這片土地，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外來開發商投走的。大家都認為，這不單單是本市開發商能不能爭到土地開發的問題，這還關乎着本市所有開發商的面子。
當時袁明把香煙從濾嘴裡抽出來，往煙灰缸里按滅，然後一揮手說，行，只要大家意見是一致的，我沒道理不出頭。
煙灰缸里已擰滿了香煙屁股，丁冬看着沉默不語的袁明，有點按捺不住了。恆匯花園是袁明聯合三坪市六個房產大亨共同經營的心血，當時做土地勘測時，明明是顯示這土地是軟岩層結構，建25層以上的高層建築是沒有問題的，大家對這片土地寄予了莫大的希望，包括丁冬本人，恆匯花園他入股最多，當時他就一個觀念，信袁頭的。
肯定是勘測站讓人收買了，特地坑我們的，我找他們算賬去。丁冬把香煙一摔，站了起來。
遊戲才開始呢，你坐下。袁明微笑着，又指了指辦公桌前的大班椅說，勘測站的人肯定要找的，你給電話其他五個股東，我一會約勘測站的站長，今晚我們陪勘測站的人盡情地樂上一晚。
什麼？我們還要請他們吃飯？丁冬不太相信地看着袁明，袁明點頭笑着說，對，我們必須要請他們吃飯。
一個星期後的下午，丁冬拿着一份資料推開袁明的辦公室門，袁明正跟另一個股東孫正文在下棋。丁冬一進來就嚷，媽的，這頓飯白請了。再次勘測的結果出來了。
拿來看看。袁明走了一步棋，回身打開一罐茶葉，笑着說，你來得正好，上好的鐵觀音，朋友剛從福建帶過來的。
丁冬苦笑着坐到茶几邊上說，你們兩個還那麼有閑情喝茶下棋？
袁明跟孫正文笑着對視了一下，拿過勘測結果。丁冬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說，真實的結果出來了，真的全是異常堅固的花崗岩岩石層，只有一小塊是軟岩層的，換句話說，之前勘測，他們只測了這一小塊土地，其他範圍的他們都沒測，媽的，給他們耍死了。現在整個三坪市都知道我們這片土地下面全是花崗岩岩石層，如果我們的樁只打到岩石表層上的話，那麼這樁所能承受的建築只能在十二層以下，這樣一來，我們全盤推出去的規劃都要改變，袁頭，你說怎麼辦？
剛才我已經跟小孫商量過了，我們規劃的方案是要改變，但原來建中高層小區花園的理念決不會變。
丁冬一喜，問，你們有應對的方法了？
孫正文一推棋盤笑着說，我又輸了。他拿起一杯綠幽幽的鐵觀音說，明天我們召開股東會議，到時候你就知道答案了。
新策略
恆匯花園竟突然停止了打樁，整個三坪市的北郊陷入了一片讓人難耐的寂靜中，三坪市人們都望着這片曾經給他們帶來過無限希望的土地興嘆，有人說，肯定是袁明丁冬一伙人起內訌了。也有人說，肯定是資金出問題了，難撐下去吧！但也有知情的人說，袁明他們下一步肯定有大行動了。
果然，2003年3月23日，這一天，三坪市顯得特別熱鬧。清晨，三坪市人們早早就圍在恆匯花園工地四周，大家看着一輛輛巨型的拖車轟隆轟隆地把一根根巨大的水泥樁和一輛輛黃色的打樁機拖出恆匯花園。中午時分，大家又看着一輛輛巨型的拖車轟隆轟隆地把一根根巨大的水泥樁和一輛輛藍色的打樁機拖進恆匯花園。人們都注意到了，這一進一出的兩批水泥樁跟打樁機都有些不太相同，後進的水泥樁好像多了些孔。當人們都在為恆匯花園這一天的舉動議論紛紛時，電台跟電視突然出了公告，公告說，恆匯花園在施工鑽樁期間，歡迎任何建築單位的專業人士進場參觀。
當天晚上，李強敲開了李書記的家門。一進門，李強就問李書記，看了今天的三坪市新聞沒有。李書記點了點頭，略有所思。李強笑着說，袁明竟然敢下重本用鑽樁，鑽樁的成本是一般平樁的四倍，這次袁明肯定要虧了，我看他怎麼跟股東會交代。
李書記拉開窗帘，窗外是一片燈火輝煌。良久，書記才說，你沒去恆匯現場看過吧，我已經派人去看了，袁明他們把勘測站的勘測結果貼滿了恆匯四周，他是公開讓全市的人都知道，這土地底下是異常堅固的岩石層。李書記回頭問，你知道袁明為什麼這麼做嗎？
李強搖頭，書記一笑，說，他這招叫以退為進。他先在市民面前公開恆匯的缺點，然後在施工上又大造聲勢，並公開讓人參觀，這不就是給市民們吃了個定心丸，告訴人們，恆匯花園的施工是一絲不苟的，恆匯花園的質量是一流的，經得起考驗的。你搞房產你應該很清楚，鑽樁雖然比平樁要貴四倍，但把樁鑽進岩層裡面緊扣起來后，鑽樁卻比平樁要穩上十倍。你說，作為消費者，特別是房子，這是一輩子事情。你是願意花二十萬買間質量一般的房子還是願意花二十五萬買一間自己完全了解完全放心的房子？而且這還是三坪市第一個高層社區。中國不有句話叫站得高，望得遠嗎？袁明這招一舉兩得。我們低估了袁明這夥人了。
對呀！李強一拍大腿，大悟道，那我們該怎麼辦？他期待地看着立在窗前雙眉緊所的李書記，李書記把手扳身後來回踱了幾圈，然後抬頭問，現在南灣海岸的工程進度如何？
施工進度還算比較平穩，但自從袁明他們把北郊這塊地拍走，準備要建恆匯花園后，南灣海岸的前期銷售就受到了很大的衝擊，比以前銳減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現在三坪市流行一句話，生為三坪人，死為三坪鬼，住房當要住恆匯。李強點了根香煙，狠狠地抽了一口說，書記，如果讓恆匯真的建起來，南灣海岸的麻煩就大了。
我一定要袁明輸！李書記一把把窗帘拉上，狠聲說，明天訂一個秘密的地方，你幫我打電話給規劃局的老周。
“咔嚓”一聲，丁冬一下把手中的規劃整改通知撕個粉碎，嘴裡吼了句，去你媽媽的。
丁冬，你說什麼？說話尊重點。車傑厲聲說，這是政府統一規劃的要求。
去你娘的要求！丁冬把頭上黃色的安全帽摘下來往地上一摔，然後一腳踢老遠，破口罵，你媽媽的，老子早期申請建高層建築的時候，塞紅包請你們吃喝的時候，你們這些孫兒們怎麼不說這是政府統一規劃的要求？老子公司里存放的那一份批審，又是你們規劃局哪個狗娘養的批的？
丁冬，你別左一個娘又一個媽的罵人。車傑自從升為股長后，還是第一次給人這麼罵，不由怒火中燒，你丁冬再財大氣粗，還不一樣受政府的管治，要聽政府的指令？
丁冬本來黑紅的臉膛漲成豬肝色，他把手中的香煙一砸，老子就是不服從，老子還不信你們敢來拆房子。
把他給我拉回來。袁明搖下奔馳S350的車窗，對工地上站着的包工頭示意一下，包工頭馬上過去，連扯帶拖把丁冬拉到袁明的奔馳里。
冷靜一點。袁明慢悠悠地開着車子，從容地笑道，規劃還受政府管着嘛！
媽的。丁冬大大的眼睛里爆出一束寒光，老子出來混了幾十年，從來沒受過這麼大的窩囊氣。
受窩囊氣的不是你，是車傑。袁明把車子停好，回身拍拍丁冬說，我已經讓小孫約了車傑跟幾個副局今晚到金碧輝煌去，老周雖然是正的，但他畢竟新到不久，老李的情面他是要給，但車傑跟幾個副局的情面他也不能不給。
又是那個姓李的。丁冬恨得牙痒痒。
步步緊逼
李強絕對沒有想到李書記找自己找得那麼急，就是為了讓自己把南灣海岸二期的規劃全改了，都改為建二十三層以上的高層。李強嘴巴張成“O”型，定定地看着李書記，良久才說，書記，我們半個月前還想盡辦法阻止恆匯花園建中高層建築，現在我們又要找局讓他們批我們建中高層建築，這、這、這道理怎麼也理不通。
李書記一瞪眼睛，這道理並不需要你想通，自然有人會想通的，你照我說的把申請打到局裡去就是了。
李強沒有想到南灣海岸也要建中高層建築，周書成局長就更沒有想到，他看申請時，剛好想喝水，差點沒給嗆了。他馬上打電話給李強，李強說是真的要這麼做，但到底為什麼，他也想不明白。
周書成感覺冷汗直往下掉，李志毅也好，袁明也好，丁冬也好，這些人他一個也不想得罪，但他該怎麼處理這事情呢？他根本就猜不透這些人在耍什麼迷魂陣。他馬上開車到婦聯去，駱英看見丈夫氣急敗壞的樣子，忍着笑把辦公室的門關上。周書成壓低聲音把事情跟駱英說了，才說完，駱英就咯咯地笑了起來，周書成氣道，我現在都煩死了，你還有心思笑？
我當然笑啦！你呀，杞人憂天。
你意思是叫我批？
為什麼不批？恆匯花園能建中高層洋房，為什麼南灣海岸不可以？李的這一招厲害呀，一舉三得，不止堵了三坪市民們紛紛的猜疑和議論，為南灣海岸創造了更大的經濟產值，最重要的是，它還直接打到了恆匯花園的要害呀。
這話怎麼說？周書成對自己老婆真佩服得五體投地。駱英笑着說，南灣海岸無論在土地成本、造價、地理位置上都比恆匯花園要佔優勢，如果說恆匯花園之前還有優勢的話，它最吸引人們購買慾的就是是三坪市第一個更是唯一的中層以上建築的高密戶型，而現在南灣海岸也建中高層建築，要是你，同一樣商品同樣的質量，你會選擇就手一點的便宜一點的，還是選擇遠一點的又貴的商品？
周書成一把把妻子擁在懷裡，把妻子的臉蛋親得吧唧響，你真是我的女諸葛呀！
“砰”的一聲，服務員剛推開包廂的門引袁明進去，一個脆薄的啤酒杯迎面飛了過來，擦着袁明的耳朵碰擊在門楣上，霎時粉碎。
丁冬的臉色青黑兩眼通紅，他瘋狂地喝着啤酒，把酒杯摔得滿包廂都是。助手悄悄上前伏在袁明耳邊說，丁總有點喝高了。
袁明點了點頭，無聲地走到包廂的最角落坐下，他又何嘗不想大醉一場呀？因為惦着妻子輕娥，他又不好出面，所以才讓丁冬陪李書記打高爾夫，目的就是想緩和一下本土房產開發商跟政府的關係，希望李不要再想點子來阻擾恆匯花園工程的順利開展。但越是不希望，越是不想它來的事情，它卻偏偏來了。
李的這一招夠狠，南灣海岸的規劃理念廣告一打出來，三坪市人民都猶豫起來了，作為商人，袁明很清楚，沒有誰願意跟錢過不去。南灣海岸的地價比恆匯花園的地價要低一半，銷售空間要比恆匯花園大很多，這一擊無疑是致命的，無論是丁冬、孫正文還是其他幾個股東，都深受打擊。
當接到規劃局把南灣海岸申建中高層建築的請批批了下來的消息后，大家全都呆了，眾股東馬上集合開會，會上大家意見分歧很大，有人主張停止恆匯的施工，有人主張把地皮虧點也賣出去，還有的股東想退股。會議一直爭論到天黑也沒有一個讓人滿意的結果，丁冬首先黑着臉一言不發地離開恆匯房地產開發部。
沒有誰比丁冬更重視恆匯花園的輸贏了，袁明望着吐得昏天暗地的丁冬，不想輸的又何止他丁冬啊？無論如何也要給恆匯花園找一條出路，袁明吸着煙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從容接招
袁明起得很早，他有每天早上到酒店喝早茶的習慣。走的時候，輕娥還睡在夢鄉里。今天他並不想那麼早去酒店，他開着車子慢慢地繞三坪市遊逛，三坪市不大但生活設施齊全，是人們樂業安居的理想城市。
清晨的馬路像給水洗過一樣清新明凈，袁明的奔馳像游魚樣溜得飛快，最後車子停在市場前面的馬路上。這段馬路有點堵，清晨送貨進城的菜蔬小販跟早起買菜的婆娘們進進出出地擠壓在馬路上，選菜、砍價，買賣和喇叭聲喧喧鬧鬧的。袁明在車裡盯着這個場景，不停地抽着煙，等他抽到第五根煙時，電話響了，孫正文說，恆祥酒店老地方等。
一進門，孫正文把房門關上，劈頭就一句，袁頭，我也想抽資走了。
理由？袁明把香煙往煙灰缸里按滅，都想清楚了嗎？
我在加拿大的大型超市正在投建，資金真的周轉不了。孫正文不抽煙，愛喝茶，手中攪拌着茶葉。
要不這樣吧，你們給我三天時間，等我的應對方案出來后，要是你們都還覺得支持恆匯沒有意義的話，那麼就都抽資走吧。
袁頭，你！袁明揮揮手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隨緣！
李強俯身瞄準前面，球杆揮起一個漂亮的弧度，白色的球嗖地飛出，畫一道銀光落在碧綠的草地上。
你的球技進步了不少啊！李志毅笑笑，豎球杆眯眼睛看遠方。
恆匯要倒了。李強得意地笑，聽說除了袁明跟丁冬，其他的股東全都鬧着要退股了。
那事實都退股了沒有？李志毅回頭看了李強一眼。
那還沒有，不過聽說他們鬧得很厲害。
有爭論就會有對策，別小看了袁明。李志毅伸球杆對着前方說，就像打球一樣，其實我們都並沒有把握，下一球就是致命的一擊。如果說這場仗南灣海岸贏了，也只是贏在地理位置和地價上，戰略上，其實我們已經輸了。他一揮杆說，我們只不過是偷用了恆匯的方案而已。
但畢竟我們都是贏了的，我才不信袁明有回天之力。李強有些不太服氣。李志毅搖頭，說贏了，為時太早了。
他拍拍李強的肩說，袁明是個鬼才，我都摸不透他，但我相信他不會就此罷休。
我們還要買地。袁明吩咐秘書把方案發到每一個股東手上，大家低頭刷刷地翻看着，會議室里沒別的音響。
大家看完方案，都沒吱聲，都齊齊盯着袁明看，袁明微笑着問大家，怎麼樣？有看法的可以提出來。
這方案是不是膽子大了些？孫正文打破了沉默，駱成格接著說，復興路恆匯花園這地就花去了我們3.2個億了，如果再買一塊300畝的地，恐怕資金上不來了。
這些問題我都考慮過了。袁明環視了大家一周，然後緩緩地說，我們有困難了，就找政府，找合作。
爆出冷門
李志毅接到黎犁的電話時，着實也給這個消息嚇了一跳，恆匯的七個股東分別以自己名下的企業聯名向國土局申批恆匯北面的300畝土地，黎犁說他接到申批時冷汗都流下來了，原來恆匯花園的工程他們都忙活不過來了，他們還要繼續買地，他們有這個實力嗎？就算他們有實力把地買下來，整整600畝地他們要來有什麼用呢？不會都起房子吧？那麼他們的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麼葯？
黎犁的疑問讓李志毅不安起來，他掛下電話，拿紙巾擦了擦額上的汗，袁明到底在想什麼呢？他真的那麼難以捉摸嗎？
就在這個時候，孫正文跟丁冬來了。
孫正文開門見山說，我們是代表恆匯來的，希望政府能支持一下我們。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李志毅泡上茶問。
早在大半年前我們買復興路北郊的這一片土地時，我們就打算在這片土地上締造一個地王時代。丁冬在李書記前面把圖紙鋪開，指着圖紙說，我們準備再買300畝地，在這片土地上，建一個大型的多功能的現代化購物廣場。
李志毅感覺心臟猛地拉高跳了幾下，三坪市屬下各鎮工業園區發展勢頭迅猛，大有要超越三坪市市中心的趨勢，而三坪市市中心迄今為止除了有一家電影院、兩個傳統破舊的菜蔬市場和幾家超市外就什麼也沒有了。袁明他們要是在北郊這裡建起購物廣場，無疑恆匯花園的地理優勢就會馬上體現。李志毅怎麼也想不到，袁明會用破釜沉舟這一招的。
袁明讓你們來找我，到底想政府怎樣支持你們？李志毅抬頭問丁冬，丁冬直視着李志毅說，復興路有一個舊公園，恆祥大酒店也在復興路上，省二環馬上就要通車了，二環進三坪市的入口直通復興路，我們恆匯的意思是希望政府能通過規劃，把三坪市的市中心劃到復興路這邊來。
這沒可能！李志毅幾乎蹦了起來，袁明他也太膽大包天了吧。
丁冬沒理會他的反應，繼續說，我們需要政府支持一個主題公園和一片約300畝的土地。
李志毅冷靜下來，冷哼一聲，你們這次來好像是志在必得，說吧，說說你們認為政府肯定支持你們的理由。
理由一，三坪市地處珠三角，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發展，三坪市逐步工業化都市化是不可抑制的趨勢，三坪市急需一個現代化的中心城區。
理由二，這也是李書記你在三坪市任職這幾年的政績。
理由三，三坪市除了復興路，沒有哪一塊地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再建一個中心城區。
丁冬平靜地說著，李志毅按着辦公桌慢慢地坐了下來，丁冬所說的三個理由恰恰說到了他的要害，特別是第二個理由。袁明的深不可測讓他突然感到有點害怕。
三坪市市委書記李志毅坐在大班椅上不停地抽煙，最後他把香煙按滅，苦笑了一下問，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都相信袁明，願意按他的套路去做？他到底有什麼魅力？
孫正文抿一口茶說，因為袁頭是三坪市人，他跟我們一樣，對這片土地懷着無比的熱愛。更重要的是……孫正文緩了緩說，他一直堅持相信你是一個能給三坪市帶來翻天覆地變化的好官，而我們都相信政府。
李志毅知道，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袁明又佔了上風。他嘆息了一聲，轉向丁冬問，你也一樣？你就堅信把市中心遷移到復興路肯定能給三坪市帶來興旺，給恆匯帶來轉機？
丁冬笑了，李書記你來三坪市的時間不長，可能對我丁冬還不算很熟悉。我丁冬是出了名的拚命三郎，最大的優點就是膽子大。看到袁頭出來的方案時，我無比的興奮，當天我已經在股東會表示，我願意把三坪港押上去賭一把，買這個方案能贏。
李志毅點了點頭說，這個方案全是為造福三坪市人民而設計的，政府沒有理由不大力支持。
丁冬他們走後，李書記坐在大班椅子上，沉思了很久，直到李強的電話進來。李強着急地說，駱成格竟然找到他了，駱代表恆匯過來協商，希望南灣海岸能入資三坪市現代廣場的建設。李強憂慮地說，書記，袁明他們的膽子也太大了吧，他們恆匯的事情還沒有擺平又要弄個什麼“三坪廣場”，他們的葫蘆到底賣的是什麼葯？
你還沒弄清袁明最終的意向，剛才恆匯的代表已經跑到我這裡來了，他們希望政府能把市中心遷移到復興路上……
這怎麼可能呢？李強在電話對面發出輕笑，但馬上李志毅的話就讓他笑不出來了，李志毅說，我決定支持他們的這個方案，明天就開會研究。
那、那、那我是答應入資三坪廣場的建設呢還是不答應？
呵呵，袁明這個做法其一是想拉點資金，壯大貸款實力，其二他也害怕我會反悔剛才給他們的決定，更害怕我會繼續給他出難題，所以把你們也拉進去，好讓我無法反悔。李志毅哈哈大笑道，袁明壓根沒想到這次事情會那麼順利，其實他心裡一點底子也沒有，呵呵，想不到他也有心虛害怕的時候。
雙贏
三坪廣場如期竣工，隨即三坪市市中心的遷移工作也順利完成，地王恆匯還沒有完全竣工，但房子已經搶購一空。
三坪廣場開業剪綵的那一天，整條復興路彩旗飄飄，人頭涌動，來往群眾無一不交口稱讚李書記的功績，說他為三坪市人民做了一件大好事。
當李書記高舉着明亮的剪刀，“咔嚓”一聲剪斷了綵帶，四周掌聲如雷響起。官員們像水一樣簇擁着李書記走進三坪廣場，書記隨着眾人的指點舉頭望去，卻見輕娥帶着女兒朵朵在遊樂園內玩得非常開心，輕娥臉上的笑容燦爛如花，這是他從來沒有看見過的。
三坪廣場開業剪綵的第二天，三坪市原市委書記李志毅做好了一切交接手續，輕身走出三坪市市政府。外面的陽光很明媚，馬上他就要走馬上任到另一個地級市去當市委書記了，儘管是升遷，但他對三坪這個小小的縣級市莫名地產生了依戀。
輕娥拽着朵朵的小手站在市政府大院外，看見李志毅的車子開出來，她勇敢地昂起頭迎了上去。
李志毅示意司機停車，走下車子，輕娥低頭跟朵朵說，朵朵，喊大舅。
朵朵脆脆地喊了一聲“大舅”，李志毅忍不住也脆脆地應了一聲：“哎！朵朵真乖！”他伸手撫摩朵朵的小腦袋，痛惜地看着眼前這個自己疼愛了幾十年的妹妹。
哥，袁明他想帶我和朵朵回安城看望母親。輕娥把頭往後擺了擺，李志毅目光越過輕娥母女倆，袁明正靠在黑色的奔馳新S350上向他頷首。
好吧！我們一起回家！
李志毅說著鑽進車子。
兩輛漂亮的車子像兩隻輕快的魚遊走出三坪市，奔馳在省二環寬而光潔的馬路上。身後，恆匯花園的一棟棟如雨後春筍般的高樓大廈巍巍佇立在碧藍的天空下，閃耀着地王的尊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