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環路來回行走有六年之餘,而每天在公交車上看車窗外風景最多的便是行人與天空,很少去注意其他,尤其是常綠的植物。向來喜歡開花的植物,總覺得開花的植物能給人意外的驚喜,花開時的絢爛,亦或是凋零時的靜美,沉默到誇張,自然的嫵媚一覽無遺。而那些常綠的植物,四季都披着一件青翠的衣裳,滿眼的綠色讓人誤入叢林深處,卻又感覺不到空氣的清新。
在春天一個雨後的早晨,我第一次注意到除行人與天空以外的東西,那就是“生命樹”,之前在故鄉從未見過,由於它有着賞心悅目的蒼翠,以及美不可言的氣根,盤根錯節、起伏不定,我想應該有個令人遐想的名字才是,於是腦海中立馬湧現出生命兩個字,索性,我把它叫做“生命樹”。
生命樹宛如兩支雄赳赳、氣昂昂的士兵隊,以標準的哨兵的姿勢,大氣凜然地站立於大道的兩旁和公園一隅。那挺拔的氣魄,給這座城市增添了一種神聖的不可侵犯的威風氣息。
這是我到這座城市長久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威風凜凜且霸氣十足。
後來,每每走這條路的時候,都忍不住看上幾眼,於是那種活在異鄉忐忑而膽怯的心放鬆下來。漸漸地我發現,其實是可以從常綠的植物中分辨出四季的,比如說生命樹,春天的生命樹枝桿上布滿了翠綠的嫩芽;夏天,枝葉更茂盛了,並且墨綠的有些放肆,遠遠望去,就像一把為大地擋風遮雨的華蓋;秋天,樹上結滿了許多像珍珠一樣的乳白的,然後隨着時間的加深慢慢變成黃色或淡紅色的果實;冬天,深綠中夾雜着星星點點的金黃,那抹金黃就像展翅欲飛的蝴蝶,在風中搖曳着最美的舞姿。
有一天,跟朋友聊天,突然想起那些好看的果實,我很興奮地問她:“馬路旁邊或公園裡的生命樹看過沒?”她不解地問:“生命樹在東方的伊甸園啊!你是不是還處在睡夢中?”我有些着急地說:“不是,不是那個。這座城市就有,它有很多樹根,而且是長在枝桿上,像老人的手,懸垂及地面。”“哦,你說那個啊,那不叫生命樹,是榕樹。”我喃喃自語道,原來不叫“生命樹”,不過,那麼多的綠葉,一簇一簇的,那翠綠的顏色分明就是一種生命的展示,還有那些一條一條的氣根,只要接觸到地面就又會變成一株株粗大的樹榦,最後獨木成林,怎麼會不叫“生命樹”呢,真是可惜了!為了解開心中的疑惑,查閱了相關的資料,的確叫榕樹。
福州是榕樹最多的城市,被稱之為“榕城”,雖然深圳不是“榕城”,榕樹卻也是深圳風貌特徵之一。它葉茂如傘,四季常青,不畏寒暑,傲然挺立,像征着開拓進取、奮發向上的精精。它是大地的使者,是勇士的化身,默默地為人們撐起一片天地;它是人類與自然抗爭的摯友,無私地奉獻着自己的生命去創造別人的幸福。
風起的時候,它茂密的葉子就像一片片若有若無的綠雲,在天空中輕淺的來去,而那長長的氣根迎着裊裊的風,如一串串深褐色的風鈴,在塵世間婉轉歌唱。
夏日炎炎的時候,它展開寬厚的臂膀,為人們注入沁人心脾的清涼。偶爾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折射出片片斑駁的影子,那跳動的音符似乎是一個個嶄新的生命,有種或低首欲語還休的羞澀,或不染煙塵的清純。
走在寬闊而蒼翠的馬路上,看着這個城市鱗次櫛比的樓群,那些高高的腳手架上,那些正忙碌於建設的工地里,到處昂揚着榕樹的影子。這些背井離鄉的農民工們,他們拋下了自己那麼深愛的土地,來到這個異鄉之地,繁華了都市,寂寞了鄉村。在風中,在雨里,用一雙長滿老繭的手,讓一棟棟高樓拔地而起,讓泥路變成一條條又長又寬的水泥路……
這樣的榕樹具有無限愛心的美德,在所有季節里,不用言語,只用行動來庇護着世間的人們;這樣的榕樹雖沒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貴品質,沒有梅花天生的麗質芳姿,但有着對大自然、對人類最真摯的關愛。它看似風塵朴朴的外表,卻依然保持着久耐風霜的傲然。而這些品性,正如一群群農民工,他們用汗水建造了一座座美好的家園,給人們留下的是溫暖與繁華,自己帶走的卻是以帳篷為家的凄苦。
“東風灑雨露,會人天地春。”那一個個的建築農民工就像榕樹一樣,它將永遠散發著生命之光,於塵世間,千年萬年。YOZOSO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