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關中西部一個很普通的村莊,名叫“白家凹”。可能因處在一片凹地,村裡白姓人家多而得名。村裡沒有古迹,也沒出過名人。上世紀八十年代前,村裡人以種糧為生,除個別應徵入伍者外,很少有人外出謀生。我去年退役后,回家鄉小住了段時間。與外界相比,家鄉變化不大。可令我欣慰的是家鄉固有的樸素,沒有因為時代的變遷而變化,我為黃土地的肥沃,為父老鄉親的敦厚而自豪。
故鄉的地
漫步在平坦遼闊的田野上,四周全是鬱鬱蔥蔥的莊稼,幾乎看不到野花和野草。並不是黃土地不生草,不長花,而是黃土地沒有閑情愜意打扮自己。她的旮旮旯旯生長着各種蔬菜和瓜果。她的溝溝坎坎生長着牛羊愛吃的苜蓿草。她毫不保留的把自己奉獻給了人們。
兒時家鄉的土地每年只生長一季作物,現在一年生長兩季作物。夏糧主要是小麥,秋糧主要是玉米。收種期間黃土地上最繁忙。外出打工的要回鄉,中小學生要放假,都要參加搶收搶種。前面收,後面種,爭分奪秒,見縫插針,土地一點喘息的機會也沒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無論是白天黑夜,還是嚴寒酷暑黃土地沒有一天閑着,她總是在忙碌着,孕育着人們需要的各種東西。
家鄉處在渭北旱腰帶上,沒有水利設施,靠天吃飯,十年九旱。但家鄉的土壤最能保墒。不論遇到多麼嚴重的旱情,也能生長糧食。自炎帝嘗百草,神農事營衛以來,家鄉的土地上沒有農作物絕收的記錄。不論是雍正年間的陝甘大旱,還是民國十八年的三年連旱,或者餓殍遍野的三年自然災害,家鄉沒有人餓死。黃土地生長的糧食不但能滿足當地人的生活,還要運往外地,救濟其它地區的人們。黃土地給予了人們豐厚的回報,養育了一代又一代敦厚的兒女。
故鄉的人
傍晚,夜幕徐徐降臨,孩子完成了一天的學業,滿街道嬉逐撒歡;大人結束了一天的勞動,蹲在街頭談天論地。家家戶戶的煙筒冒着白煙。時間不長,裹着腰圍的婦女們就會出現在自家的門口,喊叫自己的孩子,孩子再喊叫自己的父親,一起回家吃飯。家鄉人生活簡單,一日三餐都是麵條。招待客人也用麵條。無論你什麼時候,到那一家,都能吃到地道的西府臊子面。其它地區的人勸酒,家鄉人卻勸飯。端給你的飯就要吃,否則主人就感覺招待不周,心裡不安。
我的中學老師,高高的,瘦瘦的。年已七旬,腰板還是那麼挺。在周圍人眼中,他是一位很吝嗇的人。不抽煙,不喝酒,整年穿一件褪了色的夾克衫。前年,他卻做了件人們料想不到的事。自籌資金在自家的空房子內,開辦了村裡首家兒童閱覽室,免費為中小學生開放。從此,他家成了學生的第二課堂。每到節假日,十里八村的孩子都來都來他家看書。一些年輕的媽媽也來湊熱鬧,有的還把書借回家中教育孩子。老師告訴我,部分書是買的新書,大部分是他用撿來的廢品,從城裡的廢品收購站換來的舊書。老師對我說:“雖然退休了,但不能閑着,更不能白領國家的退休金。”
一天晚飯後,我同一位本家兄弟走過近兩公里的石子路,來到了他兒子辦的養豬場。豬場佔地一畝多,存欄一百多頭,規模不大,卻設施齊全,有消毒室,飼料室,工具室,隔離室,產子室。豬廄內看不見糞便,聞不到臭味。小夥子告訴我,豬場去年盈利五萬多,比外出打工強。想增加存欄,缺少資金,只能滾繡球式發展。我問他辛苦嗎,他回答說:“吃力熬夜沒有啥,難的是防病治病。起初,由於對豬生病了解不多,吃了不少苦頭,通過看書求教,慢慢摸索,現在一般豬病自己就治療了。在回來的路上,本家兄弟感嘆說:“為了這個豬場,孩子瘦了十多斤。”我鼓勵說:“萬事開頭難,以後就順利了。”
短短的十多天,我就像回到了童年,沒有了南方,沒有了北方,沒有了都市,沒有了戈壁,心中只有“白家凹”這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