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呀故鄉
文/老大山人
這裡是我祖宗八代居住過的地方,繁衍生息,感覺就是一部記錄人類發展史的博物館。住在泥壁的人家裡,四周是長着莊稼的土地,每天的生活,彷彿都在這裡,不要去擔心日子該怎麼過。後來的歲月與先前的時間鏈接在一起,不曾脫過節,說明這裡總是有生成的機會。
每天的時間,應該是白天和黑夜循環到來,分分秒秒又都很準確,好像從來沒出過差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彷彿永遠不變的習慣,每到春天便忙着耕耘播種,一貫的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傳言的收割季節就是當下的秋高氣爽的時候。
站在故鄉的老大山上,我鳥瞰整個村莊,不見高層建築,卻有好多的岱瓦溝槽,四零八散,都在地頭坎邊,一律的冒着青灰色的炊煙,在那片竹林上空慢慢彌散,裊裊的,縈繞着村落,縈繞着那片土地。
這是我故鄉的模樣。
但這是不是故鄉整個的面貌呢?
這裡是丘陵地帶,四周都是小山。我站在山上往山外看,眼前儘是高低錯落的山頭,或重疊或綿延,不知去了哪兒。山無論多屏障,總有我故鄉的一塊地方,有些土地,長着四季的莊稼,就總能看見躬耕的農夫,一根牛鞭甩得脆響,就聽見跟在牛屁股後面覓食的鴨子嘎嘎叫喚着,在水田裡與同伴們爭搶食物,弄到一條小魚或者田螺仰着長脖子趕緊吞下;然而那些房前屋后或者是院壩邊上,也有可能是果樹枝椏下面,那些沒事幹卻老是調皮倒蛋的童兒,把那些正專心覓食啄土的大黃雞攆得到處亂跑,咯咯咯叫着,惹得自家門口那條正在瞌睡的雜毛狗,不得不伸起頭來看着。
自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的這些父老鄉親,把辛辛苦苦積蓄下來的一點錢,全部拿出來建新房了,所以先前的四合院,早就被拆卸得四零八散,基本上是不存了。大家就住得分散,東一家西一戶,所以相互間要串門,總是要走田坎地頭的;但這也有好處,可以順路到自家地里,拔幾根菜,回家做飯去。
我是在這個村子一個老屋出生的,每天的陽光通過方格木窗戶照在那張大木床上,我總是暖暖和和的躺在被窩裡閉着眼睡,有時也睜開眼來東張西望,感覺這個世界太奇妙了,總是手舞足蹈,喔喔啞語,好像是急於告訴這兒的父老鄉親,我已經來了,是這個村莊的成員了。
今日的那間老屋,早被我們六個弟兄姐妹給拆掉了,另外蓋了新房,原先老屋的地基還在,清清楚楚地說明了當今的山裡人追求的是新的理念和生活。
不管歲月是如何的變化,這個村莊的本來面貌從根本上是無法改變的,雖然原先的老屋被拆遷了,甚至那塊地基最終也不會存在,但是這裡的人們,他們的本質是無法更改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種悠閑自在的日子,和他們本身淳厚質樸的本性,永遠都會存在,向他們的子孫萬代遺傳下去。
我的故鄉,在物質生活上還不充裕,或者說還有些匱乏。但是不要緊,這裡的人知道如何生活,他們不只會種地,回到家裡來,還懂得夫妻倆親熱,生兒肓女,弄幾根青菜蘿蔔放在鍋里煮了,放些鹽,加些蔥花和姜蒜,往那張八仙桌一放,倒半碗燒酒,看着電視,再卷一支旱煙點燃……這又難道不是城裡人嚮往的農家樂生活嗎?
大約是二十年前,我就是在故鄉過的這種日子,既隨意,又簡樸。彰顯了我們山裡人最特質的生活。1988年我離開故鄉,在城市裡被浮華的歲月折騰得焦頭爛額,自己變得都快不像一個人樣了。
回家前夕,我通夜沒眠,站在我在他鄉租賃的房間,玻璃窗完全打開,看着城市迷惘的燈火,在眼前一片暈眩,我就覺得這夜晚實在是浮躁,讓我的心無法安寧。這時想起,從老家來的人說,在山村,深遠的夜空,在沒有任何燈光影響下,星星密密麻麻,月亮又在其中皎潔,整個的村莊,神秘得就像童話里的迷宮。老鄉嘆息說,在城市每過一天,就像度日如年。
所以,我一夜站在窗前,焦急地等天明,去趕回家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