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這個詞是一位年紀很大的婆婆教我的。她是一個僕人。她告訴我，爹就喜歡娘的溫柔。給人的感覺像月光一樣，銀白色，水一般地瀉下，輕輕地籠罩在人身上，恬靜的感覺。
娘很美，雖然已記不清楚她的容貌，但還記得感覺，看起來很舒服的感覺。只是微紅的雙眼中總有一絲幽怨。娘總是微笑，這讓我真正感覺着溫柔。
她日復一日地待在房中，寫詩作畫，作些刺繡女紅，不常出去走動。
那時很難見到爹。
大概是在我6歲的時候吧！有一天，府里上上下下突然變得很亂。我正在院里玩時被娘的幾個丫鬢帶到娘的面前。她躺在床上，很虛弱的樣子。旁邊的人不斷喂她喝葯，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那時爹不在，他在別的地方，很遠。
娘握着我的手，攥得很緊很緊。她努力地笑着，溫柔而蒼白。
後來一個僕人跑來，說爹暫時趕不回來。
娘的笑僵住了。
過了一會兒，她叫我到她跟前，很輕很輕地在我耳邊說：
“愛…是痛苦的……”
我記住了這句話，雖然我不懂。
然後她閉上了雙眼，臉上平靜得出奇。
聽說娘是抑鬱成疾的。
等爹回來時，娘已經去了。娘下葬以後，爹一個人在房裡待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嘴裡一直念着娘的名字：月兒。怎麼勸都沒用，直到婆婆對他說，你還有月如呀！
從此以後，爹就很少出遠門了。他很疼我，什麼都聽我的，大概是為了補償我娘吧！如果是以前，我會感激；但現在的我不會了。娘是因為爹才死的，我恨他。
婆婆告訴我，對爹好一點。我聽了她的話，至少平時不和爹作對。
只是婆婆不久后也離開人世了。
娘是愛着爹的，所以她痛苦。
娘不希望我痛苦，不是嗎？
我有一個表哥，叫劉晉元。我不欣賞他，文文弱弱，很沒志氣，倒是總被我欺負。
我很野，從小和男孩子打架，13歲時城內便再沒有我的對手。
我執意要爹教我武功，儘管他並不想教給自己的女兒。
我知道，爹希望我像娘一樣溫柔，可我偏不。
我18歲了，是林家堡堡主的千金，江南一等一的高手，長得和我娘很像，只是少了份溫柔。爹開始考慮我的婚事。其實他只是想為林家堡找個繼承人而已。他不同意由我來繼承，在這一點他絕不答應我。他只答應我擺出擂台，比武招親。
來的人很多，誰又不是垂涎林家堡的財富與地位呢？只是他們沒有人是我的對手，都被我整得很慘。
其實我偷偷在外面算了命的，那位算命先生倒是個耿直的人。他說我是個俠義之人，但也許一輩子也嫁不出去。
他很驚訝地看着我開心地給了他很多錢。
擂台擺了幾天，一直沒有結果。我跟爹說今天我要休息一天就跑了出來。我的貼身丫鬟和一位長工私奔，幸虧讓我撞見。
銀花呀，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會後悔的！
我把他們吊在樹上責罰，鞭子其實一直落在長工的身上。
“這位大姐，他們倆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要這樣打他們？”
一回頭，心裡一驚！
一個二十左右的男子和一個年紀稍小的女孩子站在一起。
那個說話的男子--看到你的眸子我突然腦中一片空白，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只是似乎被吸引着，不想離開。
很快，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把目光移開。“這兩人是咱們家的丫鬟和長工也不知道暗通款曲多久了，居然想要私奔！現在讓我撞見了就該受罰！”
“既然他們兩情相悅，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做主撮合他們，不是美事一樁嗎？何必苦苦相逼？”你又說，這次我不敢再看你。只是打量身旁那個仙女般美麗的女孩，她的眼神--好溫柔，彷彿在哪兒見過。
“膽敢壞了我們家規矩豈能便宜了他們？”
“敢問小姐可有心上人？”你突然壞壞地笑道。
你的表情，你的問話，讓我驚慌： “沒、沒有．你這話什麼意思！”
“哈！這就是了，像姑娘這樣的美人居然沒有心上人？難怪、難怪會見不得別人雙宿雙飛。”
我真地生氣了：“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本小姐管教下人，干你何事？”
“下人也是人吶，像你這樣打法會出人命的！”
我--讓步了，連我自己都覺得吃驚。“好！我就饒他們一命．．．。”
“姑娘果然是個明理人。我來幫他們解開繩索。”你笑了，很開心的樣子。
“慢着！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各砍斷一隻手，作為警惕！”我怎麼會說出這麼狠的話！但我還是不禁拔出劍。
“ 啊～”女孩叫道，“不可以！”
你看見我準備動手，連忙出手阻止我。
你們兩個人配合的十分默契，我很快敗下陣來。
你把我吊在樹上，放了那兩個下人離開。女孩勸你放開我，可你不願意，說是要教訓我。於是，兩個人進了蘇州城。
聽你們的談話，好像你們是外地的，第一次來。你叫逍遙，女孩叫靈兒。 很好聽的名字啊……
天啊，今天的我到底怎麼了！？
一個人在城郊動也不能動，我害怕了。“啊--”我大聲地叫。儘管並不指望有人來幫我。
你們兩個人出現了。
“怎麼了？是你在喊救命嗎？是不是害怕了，想求饒？”你笑眯眯地看着我說。
“誰．．誰怕了！我隨便喊喊，關你什麼事？？ ”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這回我真的不管你?．．”
“你走啊，下次再讓我遇到你我一定要你好看！”
“奉陪！誰怕誰！”
看到兩人離去的背影，突然心生悔意……??
兩個噁心的男人湊了上來，虎落平陽被犬欺，看來我這次是死定了。
我絕望地叫着：“呀！！不要哇！”
這些流氓居然還說，就算我叫破了嗓子也不會有人來救我。或許吧！…
“救命啊！救命啊．．”
“住手！”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我做夢也沒想到你們兩人又出現在我的面前。
你們打退了這兩個壞人。
我跌坐在地上嚶嚶哭泣，長這麼大我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你們似乎也很後悔。
“你看吧！還好我們及時折回來，不然可闖大禍了．．”女孩說罷，充滿歉意地望着我。純凈的眼神讓人不禁有着想去保護的衝動。
“實在很抱歉，沒想到害了姑娘受到這般驚嚇。還好沒有受傷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你看着我，那雙充滿吸引力的眸子讓我手足無措。
林月如，我怎麼了？我不該是這樣的！
“少假惺惺～ 看劍！”我拔劍刺去--
你沒躲！！！劍刺入你的左胸，連忙拔回。你站不住，單腿跪在地上 。
“逍遙哥哥！！”女孩失聲叫道。扶住了你。
我愣了。“你．．你怎麼不閃呀！”
“小生無禮．．冒犯姑娘．．以致．．姑娘名節受損．．自當受此一劍．．以贖其罪。”
手中的劍掉落。“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怪你．．是你太過份！我才．．我．．”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得無地自容。我跑了回去，用我最快的速度。
你還記得嗎，李大哥？這是我們第一次打交道。
然後…
然後，
那一晚，我第一次虔心祈禱，為了你。
擂台上，我第一次當眾臉紅，為了你。
後花園，我第一次像一個姑娘家穿裙，賞月，為了你。
隱龍窟外，我第一次安慰人，為了你。
打妖怪時，我第一次保護人，為了你。
白河村，我第一次祝福一對男女--靈兒和你，為了你。
客棧內，我第一次坦白自己的心意，為了你。
揚州城，我第一次吃醋，為了你。
京城，我第一次接受承諾，為了你。
蜀山之巔，我第一次決心將生死置之度外，為了你。
為了你，我願意犧牲一切，決無悔意。
我想…
我想，我是愛上你了。
娘告訴我，愛是痛苦的。但我願意做撲火的飛蛾。
也許不能和心愛的人長廂廝守是痛苦的。我知道並不會有美好的結局，但和你在一起的一分一秒，我都很快樂。
鎖妖塔底，看到你找到靈兒，找回失去的記憶，我很高興，真的。你得到幸福，我就很滿足了。
很抱歉，我不是一個溫柔的女子。
我能做到的只有幫助你，陪伴你。
塔倒。 在石板塌下的那一刻,我是快樂的......
我終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把我最後的也奉??了他......
我奮力游上一塊大石板，把手伸給抱着靈兒的你。又可以幫你，這.....就是我所追求的幸福吧！
。。。。。。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了吧。
心中是一份釋然。現在有靈兒妹子陪你了，我也該離開了。
黑暗中，我已無意再想這是哪裡，只是茫然地往前走。
娘，我見到了娘！
“如兒，……我知道你還想他，帶他來吧。”
--心中還有一絲牽挂。
抑制不住心中的任性，穿上那套只為你穿的裙子，來到你的面前。
“李大哥，我娘想見你我帶你去見她，好不好？”
“哎呦～我很累了。下次再說吧！”你疲憊不堪，孩子般惹人憐愛。
“好吧．．．那．．我自己過去了．．”我笑了笑。
轉身離開，我輕輕地走了，但願沒有帶走你身邊的一片雲彩。
“月如！ 等等我．．”
遠遠的，聽見你在叫我的名字。
好想回頭給你一個溫柔的笑容，像娘，像靈兒，月光般溫柔。
可是我做不到。
因為我已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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