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於是那夜我也同她一起睜眼。除外面車輛鳴笛以外,就是她接連不斷的咳嗽。 我告訴薔薇,你病了。 她擺擺手,“廢話。沒病誰能在醫院裡躺着啊?”她指向我旁邊的抽屜,示意讓我打開它。 “藥片。給我藥片。”她不停地說。 我小心翼翼從白色藥瓶中倒出了幾粒扁平的藥片,瓶口塞滿了綿紙,有些堵塞。 遞到她手心裡之前我猶豫了一會兒,目視着手中被撕去了標籤的藥瓶。 “快給我……快。” 我把伸出去的收縮了回來,懷疑地問,“這是什麼?” 她的嘴唇發紫,也或許是光線不好的原因。但她的目光已經顯得無伸,筆直地盯着我手心的白色藥片。 “是止咳藥。”她無力地爬下。“快,我看見他了。” 她的臉像蒼白的小島,烏雲密布好像要滴下雨來。呼吸和心跳都顯得微薄,只有短小的哼哼聲證明她還活着。 我顫巍巍地將藥片遞給她。薔薇迅速地吞下,沒有眨一下眼。好像她的咳嗽突然平緩了許多,沉靜地躺下了。 “你何苦呢。” 就算是有一個令她牽挂的他,我猜不到是什麼會令她如此難過。窗外的車輛少了,安靜得可怕。 薔薇側過身子,面朝我。“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什麼么。逃離這個世界,逃離他。可是每次都以失敗告終,越是像要解脫,越是陷得更深。” “那你為何不去面對現實。” 她將一塊枕巾蒙在頭上,悶悶地發出聲響。“如果是你,你是會去做人流還是去死?”問題好比刀子尖利。 我們以尷尬的姿勢僵持。 “是這樣啊。” 她彷彿聽見我的自言自語,身子一翻便不動了。 我想,她終於還是睡了。我還可以聽見她喘粗氣的聲音。 擺在桌子上的無標籤藥瓶在空蕩蕩的病房裡很是顯眼。我忍不住去拿。 瓶口上塞的綿紙上好像寫着字。我講兩根指頭伸進去摳,將綿紙鋪開來拿在窗檯下藉著昏暗的街燈看。嚇了一跳。 水合氯醛。乙醇。 原來如此。 “薔薇!你剛才吃的藥片明明是安眠藥為什麼騙我?” 她已經睡得很沉了。因為她沒有回答。 第二天早上護士們匆忙地抬出去的,是一具死屍。 白得像被單一樣的臉。 那些護士似乎早已熟識這類的狀況,她們並沒有擺出恐慌的表情。倒像是碰見了很正常的事情。 我還是無法相信那就是前一晚於我談論着她的故事的薔薇。我一直以為,薔薇會很堅強。 媽媽大早上就來接我出院,還戴上了她多年一直壓在箱子下的幸運帽子。 顯然,她對薔薇的事情全然不知。 “芊芊。反正也放假了回家好好休息,過一周還要回來拆針呢。” 我象徵性地嗯了一下。 離開時反而覺着有些留戀這個病房。我想我是瘋了吧。 記得白被單。記得白窗帘。記得白色的薔薇。記得白藥瓶和白藥片。一切都是純潔的白色,在這裡我目睹了她為了維持這種純潔而將自己變為其中的一個物件。 “媽,我想再躺一會兒。” 或許是為了多停留幾分鐘而找的借口。 這時熟悉的聲音在走廊里響盪。小青推門而入看見窗檯邊的我。 “你怎麼來了?” 小青誇張地做了個擁抱的姿勢,好像我們剛剛經歷了生離死別。 “芊芊你知道么聽說你要出院我飯都沒吃就坐着三零五公交車來了。”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張學生的半價票。“然後你猜怎麼著,車上居然遇見個總踩我腳的流氓。被我教訓了。”然後就擺出輪拳頭的姿勢。 哈哈。誰也惹不起小青。 “你跑過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 “嘿嘿。主要是想看看你腦袋扎繃帶的樣子……” 然後整個走廊里振顫着趙芊芊的怒吼。“你給我去死!” 她收起玩笑臉又擺出了嚴肅表情。“MD, 全都是因為那個什麼海天吧。” 不是。 “我就跟你說他不是什麼好果……” “閉嘴。人家在青島和我這邊負傷能有什麼關係。” 窗子上的霜不見了。 我努力往上面吐哈氣,直到大腦缺氧。 “芊芊你在搞什麼啊?” 薔薇一定會留下字跡的。冬天裡死去的病人都會留下一些線索來給她們熟悉的人看的。 玻璃上用手指比劃的字跡漸漸清晰。 我眯起眼睛逐字讀出—— 殷哥。 後面是亂作一團看不清楚的符號。 這個名字,好像敲響了我記憶中的某個鐘鈴。左岸。;33 標籤:左岸天使作文 左岸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