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現在閉塞的中學生活,我又若有所思了,想起以前那些隨心所欲的日子,我又想念Y了。
我就讀的那所小學叫“……美術學校”比較重視美術,一周有四節美術課。美術課我喜歡,美術是我的特長,大家都稱之為“撒野”課。
一到美術課,我就可以和我的四個好朋友一起玩了。四個人裡頭,我與Y尤其要好。
班上的人稱我們為富婆邦,雖名字不大悅耳,但還算形象。我們是不務正業的“壞學生”成天聚攏在一起談吃談玩談衣服,一到周五就約去吃,從玉林串串香吃到高檔中餐。一路吃他個遍。
玉林串串香主要是我和L愛吃,那種麻辣味兒是煮進了心裡的,狂吃以後我身子一甩躺到Y的大腿上,打嗝。Y聞到我打出的氣味直躲,說有蒜泥臭,她最恨這種低級食品,“不衛生,不美觀,不高雅……”她坐在角落數我們吃剩的竹籤嘴裡這麼說。我們五個人裡頭Y最優雅,不是做作出來的,是她家教太好的緣故。有一回她興緻勃勃地衝到我們面前說:“我媽去吃紅杏酒樓,得了幾張餐卷,好幾百,咱們去整一頓!”L自作了主張:“你可以啊,吃得高檔噢,走走走,周五一放學就去吃!?”我們一致贊成。一路得意,感覺有很多人看着我們,Y低聲在我耳邊說:“我們好港噢,幾個小孩兒能吃到這等地步,不容易啊。”菜單由Y來點,她不是很會點菜,就諮詢我們,L最激動,說:“那就來一份兒三文魚吧。”她差些點鮑魚,被我們阻止了。菜都是好菜,就是不好吃,味道寡淡。其實我們都覺得,三文魚之類不如串串香好吃,而且很少。吃過之後,算錢,Y將帳單反覆掃描,臉色在變:“沒對呀,”“咋子咯?”“這不是……超支了嗎?”服務員說差了63。5元。我們先是凝固幾秒鐘,然後互相盯,都列了嘴笑了。Y眨巴眨巴眼睛,耳朵像溫度計越來越紅漲,我見她尷尬,說:“怕誰呀?大家湊一湊湊一湊。”這時Y的尷尬又轉移到W臉上,W寒酸的從褲包里摸出褶皺的一元錢,攤在手裡:“車費……你拿去吧。”就這樣東拼西湊湊齊了63。5。我們全是步行回的家,我走了半個小時,Y走了一個小時。
從此以後,我們的身影只出現在二線餐館,不再吃什麼高檔餐廳了。
學校旁邊有一家德克士,我們有時候去那裡,買一杯飲料喝,然後拿出作業來寫。經常Y去洗手間,我見她一轉身,就拖她的作業壓在我的作業本下面狂抄,抄得筆都沒了滾珠。有一回被她發現了,她盡然說:“想抄作業?呵呵……給錢!”我抬頭瞪着她:“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我把作業甩給她“誰稀罕?”從此不再抄作業。但別人想抄她作業,她一律說:“在我書包里,自己翻。”
Y的成績不錯,天資聰慧。但與其他成績好的人不一樣,她尤不聽老師指示。有一次美術老師讓她去校外買白乳膠,她非要托我和她一起去。出了校門她說:“今天下午全是美術課,我不心虛,咋倆去逛一趟,懶得回學校了。”我驚異:“不至於吧?逃學是要受處罰的,特別是我!”“你怎麼了,你美術那麼好,老師不敢拿你怎麼樣。”於是我們成了暫時的無業游民,在街上晃了一下午,越來越覺心慌,最後還是回到學校,把白乳膠割老師桌上方才安心。
由於我們長期在美術課上睡覺、寫作業、聊天,臨到期末,老師說要查看作業。慌了,現趕是來不及的,於是在教室里到處亂翻,像掉了錢包,一見到是畫,無論美醜殘缺都要,拿去交差。老師慢慢接過畫,不看,只將我們從上到下審視一遍,面目逍遙,若有所思:“有這樣的必要嗎?直說吧,不用騙我。”第二日我們整齊的交上五份檢討,並寫了兩百遍“我不再偏老師了。”
現在中學的同學說起誰誰誰逃學,我心裡暗笑:值得驚奇嗎?我早就干過了。我上中學來這麼的斯文,主要是因為小學時把什麼都玩了個遍,覺得現在應當醒事了,倒是有些小學時的乖孩子上了中學處處惹事,這就是從小缺少自由,一得到自由就不知所措的行為。按我的想法,小學時就不應該太乖,應該瘋狂,狂夠了中學就認真讀書了。不過這種想法不一定適合每個人,比較適合我。
不見她們快一年了,我們最後一次聚會是我十三歲的生日會。Y送了我一本《狂人日記》我問她為何,她只笑,很久才吐一句話:“別忘了,我們是出了名的狂人,晃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