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傷的過往
外婆,是我記憶中最溫暖、最綿長的一部分,牢牢佔據着我記憶的中心,卻又不敢輕易觸碰。人的一生,總會經歷一些逝去的生命。或許,這就是命運在有意錘鍊我們承受痛苦的能力。
外婆去世,是在我12歲的春天。
我一直這樣認為,如果我身上有某種豁達、樂觀的特質,那一定是來自外婆的遺傳。她當了幾十年的中學教師,雖說不上博古通今、知天曉地,但也最愛孔孟之道、老莊哲學和咬文嚼字的之乎者也。
外婆的病很離奇,我們這種小地方根本查不出來,多虧那些醫術高超的本地醫生們,東一榔頭、西一鎚子地開藥,才使得我最親的外婆到了上海查出了病,人卻已經不行了。
我一直感到遺憾的是,在外婆生命的最後幾天,我沒能在她的身旁陪伴。後來母親對我說,外婆離去時,很安詳,很平靜,這是她留給我們最後的仁慈。僅僅是幾秒鐘的時間,對於醫生,是從值班室到病床;對於我的外婆,卻走完了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的路。外婆彌留的那一刻,頭微微向著家鄉的方向側轉。我知道,那是外婆在念着我,念着她最親、最疼的外孫女。
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走在路上,總覺得每一個與我擦肩而過的老婦人,都像是我的外婆。剛想開口,卻有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外婆!”並蹣跚着向老婦人跑去。這時,我的心變被憂傷和失望佔領。
那支溫暖的筆還在,但握着它的外婆沒了;那件質樸的毛衣還在,但穿起它的外婆沒了;那些精彩的故事還在,但講述它的外婆沒了……一種無形的生命氣息在這些熟悉的物件之間遊離,但只能感覺,無法觸碰。
外婆最常說的一句話便是:“琦琦啊,你讀了那麼多的書,怎麼還嚷着寫不出作文啊?”大概是怕刺傷我的心,每次,她都裝作很不在意的樣子,但那種神情卻認真得很,眉宇之間還帶着濃濃的學究氣,似乎這是件令她費解的大事情。
外婆去世後半年,我的作文在市裡拿了二等獎。我多想聽聽她高興地誇我:“琦琦,你真的沒有白讀那麼多書啊!真是我的好外孫女!”但是,沒有。當然,也不會再有了。
在別人忙着燒冥錢、送寒衣的一個夜晚,我在一小塊鬆軟的土地上,燒了幾篇刊登在雜誌上我的有關外婆的文字。我看着風把那些灰燼捲起。外婆,她一定讀到了我的思念。
有時走在大街上,外婆濃重的鄉音就在我身後猝然響起——“琦琦!”,我匆忙的腳步戛然而止。我斷定那就是我的外婆,因為只有她,才會那樣親昵地喚我。可是,我卻無法看見她。憂傷侵襲過來,卻沒有立即從眼中跌墜,而是在思緒間打着旋兒,然後,一股腦地撞擊我的胸膛。
短暫的美好或是憂傷,我卻要用一生的時間來忘卻。
想外婆的時候,每天都是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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