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陽十分暖和，照在身上又說不出的舒服，連日的陰雨天我身上早已發霉了。走在去仁濟醫院的路上，我的手裡提着一籃子水果，耳朵里插着一隻耳機，裡面放的是許飛的新歌《左半邊翅膀》。
到病房的時候，我看見小瓶一個人坐在床上，臉朝着窗外看着。興許是聽見我開門的聲音，她轉過身看着我嘴角翹起一絲暖暖的笑意。
“一會要做手術了，為什麼不多休息一下？”我把手裡的水果放在床頭柜上，坐在小瓶身邊，問道。
“安雅姐，我一會做手術會緊張。”小瓶拉着我的手，撒着嬌。
我把放在床邊的書本拿起來，翻了兩頁說道：“不要緊張，放平心態，等手術成功了我給你補課好么？”
小瓶點點頭，對着我又笑了，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金色的輪廓讓我不禁想到了冰心散文里的安琪兒那樣甜甜的微笑。
我拍了拍小瓶的肩膀，示意她安下心來，然後削了個蘋果給她。小瓶拿着我削的蘋果，嗔笑着：“安雅姐削的蘋果坑坑窪窪的，好奇怪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但我知道那是我生平削的最好的一個蘋果。
小瓶吃完蘋果自己睡了，我則在一邊琢磨着她的課本，準備着等手術成功后幫她把這幾個星期落下的課都補上。
小瓶卻總是諷刺我瞎用功，她說，都不知道手術能不能成功，萬一失敗了這些東西看了也沒用。我卻常瞪着小瓶怒斥她，叫她不許烏鴉嘴。她總是看見我生氣后一個人嗤嗤地笑。很多時候，我都看見小瓶一個人寂寞的坐在床上獃獃的看着窗外。
醫生說，小瓶這個年齡做心臟移植手術手術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五。可是小瓶仍然吵着要做。姨媽吵不過她，便答應了她的要求。
小瓶是想要和我們一樣玩鬧嬉戲吧。
反正我是這麼想的，姨媽已是這麼想的吧。
過了一會，病房的門被打開了，我看見舒睿走了進來，他手裡拿着一本郭敬明的小說。
舒睿是小瓶的親哥哥，對小瓶總是千依百順，他手裡拿着的，正是小瓶一直吵着要買的《夏至未至》。
郭敬明的小說我看過不少，好像都是悲劇呢。沒想到小瓶會喜歡他的小說。
我把手指比在嘴邊，告訴他小瓶睡著了，他便朝我點點頭。
舒睿走過來，把我手裡的課本拿走，說道：“好好睡一覺吧，這本書你昨天都琢磨一天了。”
“劍橋英語真的很難，即使是初級的我都要翻翻字典，所以要好好看。”我嘴裡雖這麼說著，但真的過了不久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小瓶已經在手術室里了，當我趕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舒睿一個人坐在那裡，我走過去，問道：“小瓶進去多久了？”
舒睿抬起頭看着我，眼裡有些疲憊：“不知道，應該有很久了吧。”
我點點頭，坐在舒睿旁邊，跟他一起等。
“有的時候，你這個表姐真的比我這個親哥哥對她好多了。”舒睿看着手術室的門，說道。
我沒有說話，心裡只是一直在祈禱小瓶的手術可以成功。
“安雅。如果小瓶走了最捨不得的人一定是你對吧？”舒睿繼續說道。
我點點頭，真的，小瓶和我一起長大，是可以抱在一起睡的好姐妹。小的時候小瓶這要見不到我就會大哭大鬧。我們真的筆親姐妹還親。
“那我們一起向上帝祈禱，希望他不要帶走小瓶，好不好。”
我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心裡默念着阿門。
我不是天主教徒，但是舒睿和小瓶是，所以我希望我們這麼做是有用的。
時間的沙漏真一點一滴緩慢地滑落着，短短的幾個小時對於我們來說猶如幾個世紀一樣長。
當手術室的燈熄滅的那一刻，我們似乎是看見了救贖一般衝上去。
門打開的一瞬，彷彿時間都停止了，醫生穿着白大褂走出來，我好像是看到了天堂里的天使一樣。
“那位是舒小瓶的家屬？”醫生摘下口罩，問道。
“我是他哥哥。”舒睿的聲音里明顯有些激動。
似乎醫生的一句話可以決定我們的命運一般。
“我們已經儘力了，你們為舒小瓶準備後事吧。”醫生一句不緊不慢的話，似乎讓我看到了那個閉着眼睛的上帝，悲哀，無望，瞬間充滿了整個走廊。
我沒有去看小瓶的遺體，因為我無法忍受那個前一刻還在我面前取笑我削的蘋果不堪入目的女孩子現在已經與我陰陽兩隔了。
走出醫院的時候，陽光曬得我刺眼，我便伸手擋住面孔，而這無意間的觸碰才讓我發現，那裡早已經濕了一片。
小瓶，居然就這樣走了呢。
你知道嗎？我還沒有告訴你，今天的陽光是今年冬天最好的一天，那些浸濕在陰雨里的樹葉已經煥然一新了，你要的小說，已經買到了。課本我都看懂了，可以幫你補習了。
可是，你就這樣走了。
小瓶，是不是如果我早點告訴你這些事情，你就捨不得走了呢？你會不會堅持走下手術台呢？
小瓶，我會很想你的你知不知道？
就像舒睿說的，我會非常想你的，想到不行。
我便這樣一路流着眼淚一路走，走過一家清吧的時候，裡面傳來了許飛的《左半邊翅膀》：夢是遠遠飛翔，你就是我左半邊翅膀，天空再大再遠和你並肩我也勇敢闖，夢是遠遠飛翔你就是我左半邊翅膀，感覺不到你的呼吸的心跳和我一起，我寧願不要飛翔。
小瓶，你知道么？這是我最想唱給你聽的歌，裡面有我最想告訴你的話，可是，你聽不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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