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延安,不得不講點歷史。那個地方有座山,山上有座寶塔,所以那山叫寶塔山。延安城的出名是因為眾所周知的戰爭,當時的中央所在地,在後方打跑了日本鬼子。隨後又垮過黃河,趕走了老蔣,最終奪得了政權。故稱其為革命聖地,之前無人所聞的寶塔山,也升華為革命聖地的象徵。
小時候我對延安的最深印象,那裡的男人們頭上扎着白羊肚毛巾,身上穿着對襟的粗白布衣,腰間系紅色的腰帶,邊放羊,邊站在高高的山頂上,甩着鞭子,面對着望不到頭的高低錯落的山樑,微閉着眼睛朝着太陽的方向,似乎用盡生命的全部力量,敞開洪厚的嗓門,高歌一曲或悲涼的《走西口》或凄婉的《這麼好的妹妹見不上面》。這就是我後來才知道的陝北民歌——信天游。
在這若干年後的夏季,終於有了去延安出差的機會。那時候西延高速只開通到黃陵,出了黃陵收費站,汽車只能走路況比較差的210國道。聽說延煉和洛川交界處的路段,運氣不好,還可能堵車,其中的“主力軍”就是一長溜望不到頭的拉煤的大貨車和油罐車。不過我們還算走運,延安煉油廠的“火炬”護送着我們盤垣上一座山,穿過洛川縣城,車輛漸漸的稀疏起來。
離延安越來越近,它的“革命”氣息愈來愈濃。洛川會議舊址,南泥灣,都是必經之地。如今綠樹蔥蔥,小樓排排,似乎60年前那個黃土飛揚,炮火連天,戰馬嘶嚎的年代已經成為遠去的傳說。
一座城市自然少不了它的標誌物。
車停在了寶塔山下。昂頭望去,青山環繞,寶塔巍然聳立雲端。晚上燈光眾星捧月,五光十色,它更象不可侵犯的玉皇。寶塔山下就是潺潺延河,似乎還在意味深長的回味着往事。
楊家嶺肯定是得去的。遇到節日,入口處的廣場上,還能看到粗獷豪放的安塞腰鼓表演。平時也能看到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一幅原汁原味的陝北服飾裝扮,向遊人或吹一段嗩吶或唱首信天游,以討點零花錢。過了一條清澈的河溝,就是一棟蘇式大禮堂,是中共七大召開的地方。禮堂兩旁的牆上還掛着當時各個解放區祝賀七大召開的旗幟,簡易的長條木凳在中間依次排開,主席台中央在黨旗的映襯下掛着毛澤東的畫像。
繞過大禮堂的後面,上個小山坡,樹林中間,一塊平坦的空地上,同樣坐落着一棟蘇式建築,因其外形象飛機,所以又稱飛機樓。原建築在胡宗南攻打延安的時候已經破壞,現在看到的是依照原來式樣重建。這是當時中央政治局辦公場所,延安文藝座談會也是在這裡召開的。
再上一個小山坡,就是周恩來舊居,距旁邊劉少奇,朱德,毛澤東等人的舊居也就是三五分鐘的路程。毛澤東舊居外觀上無特別之處,住的都是窯洞,朝向東南,採光很好。門外的一棵大樹下,有一張石桌三張石凳,就是在這個地方,毛澤東接受了史沫特萊的採訪,並提出了著名的“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偉大論斷。走進毛澤東舊居,外邊是辦公室,旁邊的套間是卧室。辦公桌靠窗,上面還陳列着已經黃白的草紙,在這張不起眼的桌子上,一代偉人向日軍發出了摧枯拉朽的號令,也寫下了不朽詩篇——《沁園春-雪》。窯洞底部還有個水泥工事的防空洞,它是和劉少奇,朱德的防空洞相通的,想必也是一個特殊情況下的萬全之策。
延安的革命舊址無處不在,棗園,王家坪,鳳凰山,魯藝,抗大等等,好象延安就是一部永遠看不完的革命史書。
現代的延安不只是紅色的,這裡的人們已經有了自己新的都市生活。
年輕的後生們白羊肚毛巾肯定是很少有人再戴了,偶爾能看見戴的,就是那些皮膚黑得發亮皺紋縱橫的老人。小伙姑娘們最喜歡去的算是二道街了,眾多的夜市、咖啡屋、迪吧、KTV、服飾店、商場趕集般的聚集在這裡,他們白天可以逛街購物,晚上可以蹦的,唱歌。藉著這裡的人氣,也有街邊擺地攤的。收集了一沓文化大革命時期諸如批鬥牛鬼蛇神的紙畫的老人,背靠着通亮的櫥窗,悠閑的抽着旱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尋覓自己的商機。也有自產自銷手工藝品的,用玉米葉編製的拖鞋,靠墊等。自然少不了那些讓人又厭又讒的臭豆腐攤。
儘管已經很少有當地人唱信天遊了,從音像店裡還是飄蕩出它的旋律,那多半也是吸引外地遊客的。還有個地方可以聽信天游,那就是在夜市和酒店裡,不過那也是為食客助興,小費是少不了的。
延安人好喝酒。親朋好友相聚一起,不管男女,白酒喝一瓶,啤酒喝一打,就象嗽口一樣。喝酒也有酒文化,不能少了樂子。主人挨個先敬三杯,客人必須得喝,以示對主人宴請的尊重。三杯敬酒過後,就自由活躍起來,開始挨個打關搖骰子,搖骰子的規矩或吹牛皮或比大小,一般一局三打二勝制,打三局,每輸一局少者喝一杯多者喝三杯。酒量不濟的一關未完,就該上洗手間釋放一下“內存”了。
當晨曦微露,寶塔廣場上老人們伴着信天游的舞曲,圍成一圈,手持小花傘,腳踩秧歌步,隨着旋律甩着胳膊搖晃着腦袋,精神抖擻,喜氣洋洋。洒脫的延安人在這樣的氛圍中,開始了忙碌的一天。
延安,依舊還是紅色的延安,信天游一樣豪放的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