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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唐崖土司皇城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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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春天有些慵懶,陽光有些吝嗇,而雨水卻很慷慨。幾次欲往唐崖土司皇城卻因慷慨的雨水而擱置。4月29日,太陽有些羞澀地露出了半張臉,花紅柳綠的唐崖河淺笑着享受着陽光的溫暖,一群水牛在河灘低頭悠閑地啃着青青的草,規則地搖着尾巴,幾頭小水牛在牛群中追逐穿梭。野鴨在河中間嬉戲,盪起一陣陣漣漪。不遠處,幾頁小舟在水中蕩漾,或順水而下,或逆流而上,小舟的主人不時張開雙臂,撒下一張不大不小的網,將嬉戲的野鴨驚動……好一幅春水捕魚圖。

  靠右岸的張王廟,沒了往日的遊客連連,但仍然有人或進或出,正在對張王廟進行維修。而張王廟內的石人石馬卻用木板被封存了起來,我截住一位操北方口音的工作人員詢問,介紹說申遺工作進入的關鍵階段,正抓緊維修。為保證古迹不受損壞,只得(把石人石馬)封存起來,以免被磕碰。據傳,張王廟始建於元朝末期,先後經過幾次損毀、修繕,特別是上世紀中後期損毀嚴重,但廟內石人石馬保持相對完好。而據當地民間傳說,唐崖土司皇城周邊之所以很少瘟疫流行、病蟲危害,皆因張公廟所賜。

  廟外通道的石板路上,排列整齊、鋪設一致的石板路面,經過幾百年的風雨滄桑,已被磨損得四角圓滑無棱。站在張公廟前的平台俯視唐崖河,河對岸一石砌的橋墩清晰可見,高約6米、寬約5米的橋墩上長滿了樹木和雜草,往日大橋的宏偉氣勢可窺見一斑。而此橋亦是恩施境內其餘17土司進入唐崖土司的唯一通道。

  沿着石級向上,兩邊排列並不規則的香樟樹在春風的輕撫中婆娑而動,路邊各種顏色的石頭上呈現出不同顏色的圖案,或白或青,或綠或暗,斑駁中昭示土司皇城曾經的輝煌不見。人聲鼎沸處,當地村民協助考古隊員正在進行石臼的起吊,亦有幾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在旁邊駐足觀望,不時拿着相機拍攝。在靠左邊的一角落,一位考古隊員專註地用手中的小鏟一點一點地鏟動岩石邊的泥土。在他周圍,儘是方方正正的石頭,高約1米,上面覆蓋著薄薄的一層青苔,讓它們泛着綠光,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威嚴不失大方,凋零中亦似有生命之跡象,讓我心頭微微一震。

  再向上行,地勢變得平坦了許多。一條青石鋪就、寬約兩米的石板路呈現眼前。在路口的兩邊分別有一顆寬口粗的橙子樹,青枝綠葉,乳白色的花蕾掛滿樹梢,點綴在綠葉叢中,迎風曼舞笑迎過往行人。

  拾級而上,形狀各異的石頭堆砌的柵欄外,原先陳舊的木房已經拆除,留下斷垣碎瓦,顯得有些蒼涼、蕭瑟,與周圍怒放的野花相比,有些格格不入。而腳下與兩邊斑駁陸離的石頭,卻引得我駐足細品。它們或直立或斜卧,或嵌進泥土或裸露全身,或依樁而靠,或跨石橫切……過往行人很少有如我這般欣賞他們的。興許很少有人關注它們吧,在我的面前展現出靈動的一面,每一塊石頭上面顏色各異、形態迥異的圖案讓我展開無盡的聯繫,每一塊石頭都是幅無雙的水墨畫,每一塊石頭都蘊含著一首無雙的詩,每一塊石頭都記載着一個不同的故事……在清風輕輕的歌唱中,這些石頭又成為了無我的舞者,不停地變換着或輕快或遲鈍的舞步,似華爾茲似桑巴舞,又似撒爾嗬,又猶是擺手舞……只是很少有人欣賞它們罷了。

  這時,一幢陳舊卻煥然一新的木屋呈現在眼前,讓我眼前一亮。我徑直向那幢木屋走去。這幢木屋原本就在那裡無聲無息的存在了幾十甚至上百年,可經過修繕后,愈發顯得古樸深邃但不失活力,散發出凝重的文化氣息。在木屋的中堂,一幅完整的唐崖土司皇城復原鳥瞰圖掛在那裡,氣勢恢宏的土司古城在綠水青山的包裹中,盡顯繁華,與屋外的土司皇城遺址形成偏激的兩極,讓人嗟嘆世事滄桑。“昔時金階白玉堂,及今維見輕鬆在”即是最恰當的寫照。

  在木屋前較為寬闊的馬路上,依稀可見當年土司皇城的繁華。鋪就在馬路上的條形石塊,全是規則的長方形,長約1米,寬約1尺,鑿印依稀呈現在露出地面的條石四周,讓石塊承載幾百年的風雨洗刷過後,仍然默默地躺在馬路中間,心甘情願地替人們擋泥踏腳。我突然想起原本住在這裡的一位陳姓老人,可詢問得到的答覆是剛剛去世幾天,昨天才入土駕鶴西去脫離凡塵。早先多次到此,老人雖年事已高,卻不厭其煩地給人講述昔日皇城的歷史、昨天和今天,幾十年如一日,猶如那馬路中間的條石,不計回報。而此次到此,老人仙去天堂,我不勝惋惜,心中那些疑問找尋誰與解答?

  站在牌樓之前,“荊南雄鎮”八個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遒勁有力,亦可想像土司皇帝征戰楚蜀的豪邁與果敢。透過牌樓放眼望去,考古發掘出的皇宮遺址盡在眼前,因視覺的緣故難以盡收眼底。只得順着圍欄外的小路向玄武山方向前行。行至遺址上端,轉身俯瞰,遺址全貌瞭然於眼底。不同層級的遺址錯落有致,沿着不同層次的基腳邊,水溝規則地環繞在四周,不難想象每一圈水溝的中間必是皇宮的一棟建築。此時,我叫住了一過往村民,向他打聽皇宮的歷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人是十八代土司覃鼎的二十三代文字輩孫,他熱心地給我們一一講述我知道和不知道的皇城的歷史與故事。

  唐崖土司皇城佔地1500多畝,從元至正六年(1346年)建立,到清雍正十三年(1735年)廢止,歷經元、明、清三朝十八代土司近四百餘年。最鼎盛的是在明朝,清雍正年間“改土歸流”后逐漸衰落。元朝建立時,設置唐崖軍民千戶所,覃氏家族受朝廷頒賜的“宜慰使司”之職,世代相傳。及至明朝天啟年間(1621-1627年),土司覃鼎奉調出征,功勛顯赫,蒙欽差四川總督朱燮元提奏,升宣撫使司,朝廷賜大坊平西將軍“帥府”二字;賜建功德牌坊一座,前後分別書“荊南雄鎮”、“楚蜀屏翰”八個大字。土司城也開始擴建,闢為“三街十八巷三十六院”,建有帥府、大小衙門、書院、錢庫、左右營房、跑馬場、花園、萬獸園等。從此唐崖土司達到極盛,唐崖土司皇城也成為楚蜀邊地的政治和經濟中心。時至今日,遺址的發掘清晰地印證了上述歷史。

  然後,沿着一條羊場小道繼續上行30米左右,一寬闊的大平台令人豁然開朗,左邊是一塊茶園,右邊更加寬闊,估計在百畝左右。同行的遺址管理處的工作人員介紹說,這就是傳說中的萬獸園。四周松柏蒼翠,綠意盎然,不時飛過的野鳥與不絕於耳的鳥叫相互映襯,讓寧靜的萬獸園既清凈卻不失生氣。周圍或紅或紫或粉的杜鵑花開得奼紫嫣紅,讓人忘卻了城市的喧囂而置入另外一種心境,放飛心情不時摘下一顆對嘴泡放進嘴裡,一襲甘甜回味無窮,覺有“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之感。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漸近玄武山頂,太陽也似乎溫柔了許多。穿過一片松林,一方古墓巍然屹立前方。墓前石質欄杆精雕細琢,左右各由五根立柱支撐,每根立柱上均配飾不同的點綴,在兩端轉角的立柱上刻金銀山,金銀整齊地堆在山上及至山頂;中間的立柱上各有一對石獅,一公一母,栩栩如生,兩眼平視前方,看盡山下萬物。在兩邊與古墓連接的地方,一公一母麒麟分坐兩邊,凝望着面前,監看着覃氏後輩祭祖時是否虔誠。在立柱與立柱之間全用雕花石板連接,每塊石板上面雕花各不相同,但令人稱奇的是每塊石板兩面的雕花卻一模一樣,哪怕一個細小的紋理亦是如此,這一點連同行的覃氏後裔也說從未注意,待觀察過後也是嘖嘖稱奇。在古墓上方的左右兩角均有一雕龍在上,右邊的稍大,左邊的略小,一公一母,雄踞盤旋,是謂“二龍搶寶”。古墓內有四間同等大小的墓室,空空如也卻無屍骨,千斤巨石打造可左右滑動的墓室門敞開着,雖聽覃氏後人介紹為覃鼎墓室,其構造卻讓我心裡打了個大大的問號。在中國的歷代皇陵之中,幾間墓室並列實為鮮見,如確為覃鼎之墓,應有主墓室,而旁邊則應為陪葬墓室,空間也應有大小之分。而在其墓后卻有其妻田氏墓冢,有碑為證,且位置在古墓之上,這也不合中國幾千年的墓地選址常理。究竟為何,恐怕得留給專家們細心研究和考證。

  上到玄武山頂,俯瞰整個土司遺址,心潮澎湃。偌大的土司皇宮曾經的繁華昌盛、興衰沒敗,玄武山全收眼際,然又能奈何?還有唐崖河對岸的蔥蔥林海與更高處的懸崖峭壁,無不眼看着土司城的凋零沒落。大浪淘沙是必然,一江春水東流去,亦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