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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那一灣清流——昨天的記憶(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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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口,那一灣清流 (散文)

  ——昨天的記憶(之七)

  吳東林

  每次回到老家,都要經過村口的中心廣場。每到廣場,我總要駐足環顧這陌生而新鮮的景觀。

  這廣場是新建的,水泥鋪成的地面。廣場上有一群孩子在玩着旱冰和滑板,有幾個大媽在健身器材上做着運動,還有幾個毛頭小夥子爭搶着差點砸了小販售貨攤的籃球。其實最熱鬧的當數晚上。當夜幕降臨,這裡球場的燈光大亮,場外仨一團兒倆一夥兒地嘮着閑磕,場內是三四十名穿着花花綠綠的婦女,她們伴着咚咚的鑼鼓,舞着紅綢,扭着秧歌,臉上洋溢着好日子的喜悅。這是新農村的一角,也是幸福新生活的展示。面對這空曠的廣場,我總會露出欣喜,然而,在瞬間掠過的欣喜過後,也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苦澀和一絲壓抑。真可謂滄海桑田,僅僅幾十年的樣子,腳下那灣曾經碧波蕩漾的清流,如今變成了水泥的廣場和一排排紅磚的瓦房。那水呢?那水呢!承載我兒時美好記憶的那灣碧水呢……

  在兒時的記憶里,北國平原的景觀,除了那連綿無際的綠,就是那星羅棋布的水了。如果從空中俯瞰千里沃野,那分割的網格,就是縱橫的河流溝渠。可以說,在那個時候,無一溝渠不流波,無一坑塘不盈碧。

  我們村裡原來有六個大的坑塘,村口這個最大,大約佔村裡民居的五分之一。坑塘之間都有溝渠相連。以這個大塘為中心,北邊連着一個約有二百多米長五十多米寬的狹長水域,輾轉西流,構成了兩村的分界;向西,連着一條小河,彎向南轉,通連西灣,分出三支,伸向田野;向東,越過雙拱橋,由寬而窄,順流東行,蜿蜒蛇行,直通運河。可以說,我們的村莊是沉浸在綿延環繞的碧水之中。

  就當時而言,沒有水的村莊,是不可想象的。在通向田野的公路上,兩邊的溝渠蕩漾着清流,水邊的楊柳張揚着茂密的綠蓋,參差的柳墩簇擁着野生的蓖麻,嘰嘰喳喳的鳥兒在綠枝間盤旋。收工后的鄉親們,來到村口,往往不着急着回家。他們摘掉頭上的毛巾,撣一撣滿身的塵土,坐在坑塘邊上,面對着西天的紅霞,抽上幾口旱煙,好不愜意。當抬頭看見頭頂的雁陣穿過白雲,夏蟬嘹亮的歌聲再次響起的時候,他們磕去煙灰,一個猛子扎到水裡,享受着水流的沐浴和清涼。

  在兒時懵懂的記憶里,田野里似乎很少需要澆水,就是在雨水稀少的春天裡,除了冬雪融化的浸潤,也總會有幾場蒙蒙的細雨灌溉着等待開犁的土地。村口的坑塘也是一個標誌,那水面離橋拱的拱頂有不到二尺的距離,如果再低一點,肯定會有一場大雨來臨。當水面再升至橋拱的拱頂,就會有一段時間的晴朗天空。這也許就叫風調雨順吧。

  其實,在過去娛樂生活匱乏的年代,這連片的碧水還是大家遊戲的樂園。夏天,無論是大人還是孩童,在烤爐一樣的烈日下,都會涌到附近的坑塘。他們或爬上岸邊的柳樹飛身來一個高空跳水,或潛入水下來一個龍宮迷藏;這邊一群水中嬉戲追逐,那邊一夥兒塘邊滑躍鑽江。到了冬天,坑塘里的水會凍成一尺多厚的冰,絕對不會出現踏冰落水的現象。這時的孩子們有玩溜冰的,有玩冰上陀螺的,有玩冰上推車的,有玩冰上推圈的,可謂花樣繁多。到了夏秋時節,釣魚愛好者也會三三兩兩的分佈於坑塘四面,他們斜躺在柳樹下,席地於坡岸邊,聽着收音機,睨着水中的浮漂,好不逍遙。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這水中也從未放過魚苗,這魚從何而來呢?記得當年有一群小夥子,釣魚還嫌不過癮,要用網去撒。他們找了兩個大的黑鐵油桶,綁上一塊門板,推到了坑塘里,一人撐篙,一人撒網,四周看熱鬧的人們,不時地給他們加油鼓勁。也就半個下午的功夫,他們就撒了兩百多斤魚,有鰱魚、鯽魚、鯉魚,最大的一條鯉魚有十八斤重。

  水是生命之源,有水的地方才會有生命的律動。水是養育我們的乳汁。就是在大漠深處,有綠洲的地方也才會有都市,而綠洲是在水的浸潤中誕生的。所以,我看不見了家鄉的那一汪汪碧水,彷彿看到了那沃土的沙化,禾苗的枯萎,鳥兒的哀鳴和人們在無奈中拋棄的斷壁殘垣。

  是什麼原因使這灣灣碧水在人們的無意識之中慢慢消失的呢?我想起了過去村辦企業高牆後日夜宣洩的湍湍濁流,想起了當時村周圍那五六座三十多米高的巍巍煙筒,想起了道路兩旁砍伐殆盡的綠色楊柳,想起了使鳥蟬失聲的農藥污染。也許,也許是它們的肆虐,觸動了蒼龍可以忍受的底線,從而使他別此而去,翱翔遠方。

  曾經寫過一首雜言詩,道出了我的感慨:

  依稀門前塘,綠波伴蛙唱。岸柳蔽釣翁,銀鉤驚鳥翔。枕上甜甜夢,還是舊模樣。三十載,冬又夏,話滄桑。平疇處處綠,市井家家忙;鼓舞聲聲喚,笙歌繞紅牆。靜夜思,多高樓幾許,少清流蕩漾。添萬般愜意,留幾縷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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