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女孩問我,你對紅杏出牆怎麼看。我說,紅杏出牆,牆也有責任。她說:“作為一個男人,你很俠義”。我說這不是我俠義,我只是為了公平。我真佩服中國的男人,把那麼個不太光彩的事,可以描繪得這麼的詩情畫意。碧瓦紅牆,一抹綠色淡寫牆頭,隨風搖弋。淡綠之間,半掩一粒金黃,張望外面的世界,有些沉醉,也有些迷離。這畫面真美。我想這還是來自於“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的唐詩。中國的男人,在對付女人的問題上,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都成了智慧的海洋。比如紅杏出牆這個詞,就是集體智慧的結晶。只是這智慧,起到了化神奇為腐朽的功能,好端端地被浪費掉了。
我在農村生長,鄉間真正的杏樹,多數都不是在院子里生長。田間地頭,開花結果,杏香四溢。在鄉下,春色也不是用來關欄的,山上山下,春色肆意展開,寫滿人間。那些杏樹,在早年劃分責任田的時候,都明白誰是誰家的了。自己栽種,自己澆灌,自己收穫,很少有人去碰。我不明白,杏樹為什麼一定要用牆院關起來。其實關起來,紅杏反而會出牆。在早年,真正有院落的,多半都是些大戶人家。閨怨深鎖,寂寞纏身,倒是出牆的溫床了。所以,把持不住的,倒是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太太。這樣的風流故事,數都數不過來。你越緊鎖,她越來勁。
我說紅杏出牆,牆也有責任,是因為牆違背了紅杏的生長規律。有一個紅葉題詩的故事,說一個宮女,寂寞難耐,於是摘一片紅葉,題一首情詩,放在小橋下的流水裡,希望宮牆外面的那個書生,能夠看到一顆落寞的心。仔細想來,“一如深宮裡,年年不知春”是前因,“聊題一片葉,寄與有情人”才是後果。一個芳心萌動的女孩,連春天都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還怎麼安放她的青春呢。牆的第二個責任,還在於給杏樹的空間不夠。你把牆砌在杏樹的腳下,緊緊包裹,杏樹還怎麼生長。杏樹不可能永遠都是那棵小樹苗,它要總是要長大的。春來了它要開花,夏天來了她要結果。你能關欄她的形體,但卻關不住它蓬勃向上的渴望。你把牆砌的遠一些,讓杏樹有足夠的空間,有自己的世界,紅杏想出牆都很難。牆還有一個責任,就是滋長了人們的誘惑力。長在山坡上的杏樹,人們不會去長久關注,倒是關在牆垣裡面,又露出個一枝半葉,會引起人們的好奇心,要去探個究竟。我小時候就去偷過牆院里的杏兒,結果被架在樹上的石頭砸傷了腦袋,現在都還有傷痕。那個時候,漫山遍野都是杏黃,我卻毫無心思。
我從來不主張紅杏出牆。紅杏出牆畢竟是對感情的背叛。紅杏也應該珍惜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哪怕就是貧瘠,那畢竟也是自己的選擇。生活的自由,都是相對的,更重要的是責任,是義務。牆也不就是一無是處,它能夠給你提供必要的保護而不被肆意踐踏。它還可以替你遮風擋雨,讓你溫馨而舒適地生活。
我想說的是,當紅杏出牆成為一種普遍現象的時候,我們就不能夠簡單去指摘紅杏了。中國的圍牆為什麼只去圍住紅杏呢?男人的不忠該用什麼去約束,是個問題。中國的女人太悲哀,一個貞節牌坊,把女人壓迫的喘不過氣來。男人們津津樂道於某女人被男人碰了一下手,回去自己就把手剁下來,卻從來不去想罪過是誰造成的,卻從來不管自己是怎樣的花天酒地。有報紙聲淚俱下地報道說,大陸一女子的丈夫解放前去了台灣,幾十年如一日獨守空房,等待那個離別的身影。改革開放以後,男人帶着老婆孩子回來了,女人喜極而泣。報紙說這愛情是多麼的崇高,多麼的偉大。我說偉大個毛線。你知道那女人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據說舊社會守寡的女人,晚上吹滅了燭火,把銅錢灑在地上,一粒一粒去摸索,如此反覆,度過漫漫長夜。這是怎麼樣的殘忍。道德離開了人的本性,就一定會變成道貌岸然。
關於紅杏出牆這個問題,牆是否也應該檢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