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孔曰:“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老孟曰:“食色性也。”的確,凡是人的生命,不離兩件大事:飲食、男女。一個生活的問題,一個性的問題。無食無性,人類就無法生息繁衍。而食又是性的基礎,食之不飽,如何論性?所以又有一說:“民以食為天”、“溫飽思淫慾”。
人類在從猿進化成原始人之前,只以採集野生植物和捕捉野獸為食,過着“活剝生吞,茹毛飲血”的生活。後來發現了火,才學會了“烹”,又發現了鹽,才學“調”,烹調的發明,是人類進化的一個重要的標誌。隨着人類社會的發展,人們開始從單一的熟食逐漸地對味道和形式引起了重視,從而不斷改進烹調的方法。在我國的夏、商、周三代,總結出了春多馥、夏多苦、秋冬多辣的規律;到了戰國,在火候與調味上又有了相當的研究,總結出了急火,旺火,慢火必須正確運用,酸、甜、苦、辣心須適當調和才能達到美味的目的;到了唐宋時期,隨着經濟文化以及對外貿易的發展,烹調技術又有了質的飛躍,對食物的老、嫩、酥、色、香、味更有了諸多的考究,並有專門的飲食書籍;到了清朝,我國的飲食文化似乎已發展到了一個鼎盛時期,其中的“滿漢全席”就是當時的代表作。全席計有冷葷熱餚一百九十六品,點心茶食一百二十四品,計肴饌三百二十品。合用全套粉彩萬壽餐具,配以銀器,富貴華麗,用餐環境古雅庄隆。席間專請名師奏古樂伴宴,沿典雅遺風,禮儀嚴謹莊重。
食物的功能由最初的裹腹漸趨衍化到形式上奢侈。
相傳光緒皇帝日常的膳食中必有一道菜叫清湯豆芽,湯的製法不必細表,光是這豆芽的加工就繁複無比:每一根豆芽都必須經過細緻地篩揀,以確保其長短粗細大體一致,然後沸水燙焯,再用銀針通其根莖使其中空,最後填入肉糜,一根豆芽的才算初步加工完成。不說經過這一翻后折騰后的豆芽其營養價值如何,光其所受到的蹂躪,足以使這棵未見過陽光的植物對這個世界充滿了餘悸。
如果說光緒皇帝的豆芽死得有些糊塗,那慈禧太后的豬就有些死不瞑目了。據說慈禧為了能青春永駐,益壽延年,聽從太醫的指導,用補藥和梗米精心餵養了一批小豬,待其舒舒服服地長到一定斤數時,便用繩子拴住脖頸系在木樁上,使一小太監持檀木板奮力拍打其脊背,豬受疼不過只能繞着柱子嚎叫狂奔,直至聲嘶力竭,萎頓倒地,然板子依然不離左右,待到痛處紅而紫,紫而黑時,方迅速將脊肉剜下烹煮。按太醫的說法此時豬所有的營養與生命的精華因護痛的緣故都已凝聚在這塊肉上,食之對身體大有裨益。
從鮮活的動物身上取肉食用,並非慈禧獨創,應該說她只是比較溫和的借鑒傳統的虐食方法而已。《閱微草堂筆記》中的一則虐食故事聽來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屠者許方,……其屠驢先鑿地為塹,置板其上,穴板四角為四孔,陷驢足其中。有買肉者,隨所買多少,以壺注沸湯,沃驢身使毛脫肉熟,乃刳而取之。雲必如是始脆美。越一兩日,肉盡乃死。當未死時,箍其口不能作聲,目光怒突,炯炯如兩炬,慘不可視,而許恬然不介意。”
好一個口不能聲,目光怒突,炯炯如炬!紀昀學富五車,才高八斗,《閱微草堂筆記》搜輯了當時代前後的各種狐鬼神仙、因果報應、勸善懲惡等之類的鄉野怪譚,或則親身所聽聞的奇情軼事,他紀錄這則虐食故事的初衷我們無從猜測,可若是他還聽聞諸如“風乾雞”、“活烤鵝掌”、“三吱兒”、“生吃猴頭”、“九尺鵝腸”的虐食慘狀,他會不會再儘力搜輯一則虐食者因果報應的故事增添其中呢?
虎豹豺狼獵食,人們謂之殘忍血腥,卻不知它們僅求苟存;人類虐食動物,不為裹腹,卻是為滿足了畸形的心態。若某一天,輪到動物們站到食物鏈的頂層,磨刀霍霍高歌“我為刀殂人為魚肉”時,人類又是否來得及哀號
也許,沒有人能等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