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社區警務室的巡防隊員正在值班,就接到一個電話,卻是一個老太太打來的,只聽對方焦急地說:“快來幫幫忙,我的一萬掉進下水道了。”
遇到有群眾求助,巡防隊員自然不能袖手,沒細問老太太的錢是怎麼掉進下水道的,他們就拿起撬棍,按老太太所說的地址,來到了一處院子。只見院子里有好幾個老頭老太,一個老太太見他們來到,就指着桌子旁的一個下水道,說:“我的一萬就是從這兒掉下去的。”
這老太太六十多歲,姓趙,大家都認識的。巡防隊員用撬棍將下水道的蓋撬開,下水道並沒多少水,往裡面看了半天,也沒看見錢,一個巡防隊員奇怪地問:“大媽,你確定‘一萬’是從這兒掉下去的嗎?”
“是呀,是呀,大傢伙兒都看見了呢。”趙老太很肯定地說。巡防隊員又仔細地檢查了一番,下水道里還是什麼也沒有,再次問道:“你真的確定掉進這裡的?”
“沒錯,”老太太再次肯定地回答,並湊過來,往下水道里瞅,這才指着下水道的陰暗角落說:“喏,就在那兒呢。”順着老太太指的方向,巡防隊員才發現下水道的一個小角里有一個黃色的長方體。巡防隊員從下水道撈起那顆牌,反過來一看,正面赫然寫着“一萬”。“一萬”原來只是張麻將牌,就聽老太太說:“對對,這就是我掉的‘一萬’。”
大家哭笑不得,本想教訓一番,但看這裡都是一些老太太,也就罷了。
趙老太招呼大家:“來,繼續打牌。”一伙人又開始打,打着打着,大家就覺得趙老太出牌越來越慢,手還有些發抖。就有人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趙老太搖了搖頭,大家看出她頭上冒出了汗珠。
幾個人都吃了一驚,關心地問趙老太要不要去看醫生,趙老太仍是搖頭。大家這一下都猛然醒悟,估計趙老太一定是拿到了大牌,看她緊張成了這樣,這牌的番數一定不少,於是都開始頂牌。猛然聽到趙老太喊了一聲“杠!”卻是她杠了五萬。然後她又從尾部摸起一子,突然一聲大笑:“哈哈,我吊的就是這張掉進水裡的——。”
眾人覺得趙老太聲音有異,都抬起頭來,卻見趙老太臉已變成了死灰色,雙眼睜得老大,手裡仍高舉着那張牌。有人剛想開口問,就看到趙老太的身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手中那顆牌摔了出去,正是那顆“一萬”。人們一看她桌上的牌,打的卻是清一色碰碰胡,正是獨吊一萬。大家將趙老太送到醫院,卻已沒救了。
趙老太是城裡有名的賭鬼,年輕時迷上了麻將,丈夫忍受不住,就遠走他鄉,這麼多年再也沒有音訊。她拖著兒子趙開杠過日子,但賭癮絲毫不減,兒子自然也跟着她,從小就在麻將桌旁長大,稍大一些,書也不讀,整天就在賭中度過,輸了就去偷,也成了城裡有名的賭徒。
趙開杠拿起那顆一萬,只見字旁有一塊淡淡的黑斑,樣子就像一具骷髏,以為是泥印,就放在身上一抹,但黑斑並沒有去掉。他又拿水裡一洗,仍是洗不掉,他心裡嚇了一跳。
匆匆將趙老太後事辦了,趙開杠就招集一些賭徒來家裡玩,打了幾盤,他儘是摸到不想要的廢牌,氣得直罵娘。可那牌就似乎總是跟他作對,眼見上手就要成的牌,卻老是叫不上口。這一下連打了好幾局,竟然一盤都沒和過。
猛然間,他發覺自己似乎是留錯牌了,雖然開始上手的牌幾乎沒有萬字,但摸牌後上來的幾乎都是萬字。於是他試着將其他花色的牌拆掉,果然摸了幾次都是萬字,很快就有叫口了,最後那一摸,那顆牌正好就是有黑印的那顆一萬,自摸了。
於是下一輪,不管上手多好的牌他都拆掉,十幾次下來,手上竟然就是一副清一色萬字,最後自摸一萬,仍是那顆有烏印的牌。他吃了一驚,想到老娘就是因為得到這顆一萬高興死的,心裡不禁暗想,也許是賭鬼老娘在暗中幫他贏錢了。
從此後,趙開杠果然風生水起,打牌沒有不大勝的,這副牌成了他心愛之物,那顆一萬他更當寶貝一樣看待,沒人的時候,他在家裡也常常將那顆牌放在手心,連睡覺都要抓着它才安心。
趙開杠帶着這副牌去和人家打,一下子就賺了不少,於是有人開始懷疑他這副麻將有問題,不願用這副麻將和他賭了。他無奈,為了能賭,只得遷就大家。說來也怪,用了別的麻將,他手氣仍是一樣靈,往往大牌開和,自摸的仍舊是一萬,再細看那張牌,上面也同樣有淡淡的骷髏烏印。
從此,趙開杠殺遍城裡所有的麻將局,沒有不大勝而歸的,人們都叫他“趙一萬”,賭注也越來越大。他以前是因為沒錢,所以只能和一些小混混玩,現在他開始找大行家玩了。這天,他找上了城裡有名的幾個賭徒,結果一番爭鬥,那些平時里自認為高手的幾人,都被他贏得氣都不敢大聲喘,最後,他又連和幾盤杠上開花,那些人抱頭逃竄而去。
幾個月下來,他就有了這輩子從沒敢想象過的錢,只要有人打,他是大小不論的,結果往往都是他通吃。
漸漸地,行內的人都知道了賭神“趙一萬”的威名,開始還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人來和他斗,但每人都是空手而歸,沒人再敢和他打牌。但他是賭習慣了的,哪裡又收得了手,一日不在麻將桌上泡,他感到渾身都發癢,但他所到之處,人們都自散而去,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和他應戰。
如此過了幾日,趙開杠就像被霜打的葉子,一點神氣都沒有了。這天,他又四處去找人賭,結果仍然沒有人敢和他交手,氣得他直罵娘,但卻無可奈何,畢竟這賭錢是雙方自願的事,他總不能拿刀架到別人脖子上叫人上桌啊。
眼見找不到一個麻友,他只得無精打采地低着頭往回走。這時,天已經黑了,剛走過一條巷口,就看到前面站着一個人,那人低聲問道:“你就是趙一萬?”趙開杠抬頭一看,卻是一個老頭,還沒等他答應,老頭就說:“你是不是在找人打麻將?”
趙開杠一聽人說起麻將,眼睛立即放了光,問道:“你想打?”那老頭笑道:“我這裡正好三缺一,你要想玩的話,就跟我來。”
一聽到還有牌打,趙開杠就像吃了興奮劑,連聲點頭道:“快,你帶我去!”那人也沒應聲,轉身就走,他立即跟了過去。走過兩條小巷,就進了一處院子,只見裡面燈火通明,中間擺着一張大桌,桌上一副麻將,已有兩個老者坐在桌旁。
趙開杠像怕人搶了位子似的,一下子躥了上去坐在桌子旁,就聽老頭問:“你想打多大的?”他現在只求有牌可打,看這些老頭也不像太有錢的人,就說:“你們說了算,不管你們怎樣打,我都樂意奉陪到底。”
帶他來的老頭哈哈一笑,說:“果然爽快,好,既然你叫趙一萬,那我們就每子一萬吧。”說罷拿出幾張撲克牌來發到大家手上,然後才在他的對面坐下。大凡打麻將的人都喜歡這樣,先每人手上發一些撲克牌充賭資,然後開始打,當輸完手上的牌后就跟贏的人買牌,這樣一來爭取時間,二來就算抓賭的警察突然出現,也推說是娛樂而不是賭錢。
牌打得很順利,開始還是每人都有輸有贏,但過了兩圈后,趙開杠就感到牌漸漸上手了,很快他就和了幾盤清一色,這些人手上的撲克牌幾乎全到了他的手上。這時,新的一圈又開始了,大家將牌洗勻后,就開始要牌。當牌全擺上后,他一看,卻是一手的萬字,而且又是碰碰胡叫口了,剩一張獨吊的一萬。
他心中暗暗吃驚,立即想到這手牌和老娘死時的那手牌竟然一模一樣,不由有些心慌,但他現在不能不打下去。
輪到他要牌了,他卻好久沒敢伸手出去。對面老頭似乎看出他有些猶豫,就問:“怎麼,這牌那麼難打么?平時你出手挺快的,怎麼這次只是發獃,是不是拿到好牌了?”趙開杠只得慌亂地搖了搖頭,伸手去摸牌。
就這樣摸了幾圈,他就感到額頭已冒出汗來。這時,他手中摸上了一顆五萬,卻是一顆杠子。他又嚇了一跳,想起老娘死時,正好杠的是五萬,心裡更加緊張,但現在已由不得他停下來,只得從尾部拿起一顆牌,拿到手中一看,正是一萬,旁邊還有一個淡淡烏印。
這副牌和老娘的牌果然一點不差,趙開杠慢慢地將牌放在桌上,緩緩地舒一口氣,盡量讓心靜下來。感覺自己不會像老娘一樣過分激動了,這才說道:“杠上開花了。”然後才將牌推倒。
那三人都伸出頭來看那牌,那老頭突然罵道:“你這是什麼牌啊,敢情你玩牌是弄假的。”他吃了一驚,再睜眼看時,卻看到推倒的這十五張牌竟然全是一萬,每一張的萬字旁都有一個淡淡的骷髏形烏印。
這一下不但其他人吃驚,連趙開杠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就聽那老頭怒道:“你這小子也真不像話,跟我們玩玩還出老千,敢情你是欺我們人老眼花啊。”
趙開杠連說自己沒有做假,可那幾人哪裡肯信,全伸手往他頭上抓來,就聽一陣“嘩啦”的洗牌聲,他感到身體似在翻滾着,等靜下來的時候,他才看到這幾個老頭全變成了高大的巨人,而他剛才坐的位子卻是一張巨大的麻將牌,上面寫着“一萬”。
他再低頭一看,就感到胸前竟然完全是平的,還刻着兩個字:“一萬”。趙開杠大急,但只感身子已無法動彈,只能任由這些人將他拿在桌上打。
一局完了,這些人又再洗牌,他又感到身子被這些人翻滾着,猛然間,他的身子從桌上跌下來,又在地上彈了幾次,最後落入一深溝中。就聽那些人喊道:“糟了,那顆一萬跌進下水道了。”趙開杠只覺得身旁全是水,冷得他直打顫,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人們在一處水溝里看到躺在水中的趙開杠,溝旁一張石桌上還擺着一副麻將,桌旁還立着三塊石頭。人們都說,趙開杠麻將癮難擋,找不到人陪他打牌,竟然和石頭賭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