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到達林區的最後一站,阿麗背起背包強打着精神下了車。她開始徒步進山,毫無目標地在山林里獨自漫遊。她是個剛滿23歲的女孩,為了告別不堪回首的過去,才離開讓她傷心的城市,到遙遠的北方來尋找與世隔絕的生活。
為了戰勝自己的慾望,阿麗不停地走,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直到最後倒下。等醒來時,再繼續走。就這樣自己折騰着自己,到了第三天下午,阿麗終於發現山下有一縷炊煙,快到山腰時,她感覺身後好像跟着個人,“沙沙”的聲音響個不停。一回頭,頓時被嚇傻了,一隻灰狼正瞪着兩隻燒紅的眼睛盯着她。她下意識地從背包里抽出那把水果刀握在手裡,可灰狼已經餓急了,朝她撲來。阿麗奮力同灰狼搏鬥,幾個回合過去,水果刀上沾滿狼血,背包也被狼血染紅了一片,她筋疲力盡最後被灰狼撲倒……
不知過了多久,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戶農家的火炕上,身旁還守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我這是在哪裡?”
“孩子,別怕,你現在已經沒事了。”老太太跟阿麗說,她叫五嬸,是她兒子李柱在山上砍柴時遇見阿麗,砍死了灰狼,救了阿麗。阿麗感激地流下了淚,掙扎着從炕上爬起來:“我的背包,我的布娃娃……”
五嬸趕緊把背包遞過去,阿麗打開拉鎖,從裡面拽出一個舊布娃娃,緊緊地抱在懷裡。
第二天,李柱又上山砍柴,五嬸正在院里劈柴,卻聽見阿麗的屋裡傳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聲,接着是“噼噼啪啪”砸東西的聲音。五嬸趕緊跑過去,只見地上滿是摔碎的茶杯茶壺飯碗,阿麗懷裡抱着布娃娃正一臉鼻涕一把眼淚、哈氣連天地坐在炕上“哧哧”地把床單撕成布條,嘴裡還不停地叫着:“我要白粉……”五嬸上前抓住阿麗的手:“孩子,你是要包餃子用的白面嗎?”
“不,你沒有白粉。我要找陳大,他才有白粉……”阿麗搖搖頭,忽然痴笑着又問五嬸:“李柱有白粉嗎?他有白粉我就嫁給他!”
五嬸弄不明白阿麗到底要啥,搖着頭說:“李柱雖是個光棍,可他一個莊稼漢怎麼能糟蹋城裡閨女的金貴身子。”
“那你告訴我,你是誰?”阿麗已經神志不清連五嬸都不認識了。五嬸慢慢安慰她:“阿麗,你病了吧?我是五嬸呀!”“不,你不是五嬸,你是我媽——”阿麗哭喊一聲倒在五嬸懷裡,牙關緊咬。五嬸急忙掐她的人中,她才慢慢醒來,低頭看了一眼滿地的狼藉,忽然打了個激靈:“這是誰弄的?”
“是我,我剛才收拾屋子不小心打碎的。”五嬸說。阿麗好像清醒了,心裡什麼都明白了,放下布娃娃,下炕就開始掃地,整理房間。五嬸心裡流下了淚,多可惜的閨女,這是得了什麼病了。“娘——我想跟你說幾句話。”阿麗放下手裡的活計,朝五嬸喊了一聲。“你喊我什麼?”五嬸驚訝地看着阿麗。
“娘,我是個苦命的女人!”阿麗一聲長嘆終於倒出了肚裡的苦水。
阿麗的祖上是城裡的大戶人家,家裡存着不少古董。自從五年前她吸上了毒,就成了家裡的無底洞,經常偷着賣古董,父親被逼無奈和她斷絕了關係,母親一氣之下病倒在床,不久就去世了。母親臨死前,親手給她做了個布娃娃,說是留做永久的紀念。阿麗哭干淚水送走母親,進了好幾次戒毒所,可一出來,遇見“毒友”就又舊病複發。毒債越欠越多,最後只好跟一個叫陳大的毒販子鬼混……前幾天,她和陳大鬧翻,陳大罵她是“臭婊子”,她急了,操起身邊的布娃娃就朝陳大的太陽穴砸去,哪知陳大像被子彈射中一樣應聲倒下。
阿麗奇怪,一個布娃娃怎麼會把五大三粗的陳大打倒了?她拾起布娃娃一摸,布娃娃心臟的地方居然有個核桃大的硬東西,扯開布娃娃一看,天哪!居然是一顆閃光的天然珍珠。她以前見過珍珠,卻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少說也值幾十萬元!她這時才理解母親死前為啥留給她布娃娃。正在這時,陳大醒了,見阿麗手裡明晃晃的珍珠,就踉蹌着上來搶,阿麗誓死也沒鬆手,用珍珠再次把暈乎中的陳大打倒,拾起地上的布娃娃哭着跑了……就這樣,她離開了陳大,來到了深山老林。她想等戒毒之後,把珍珠賣了,找個人家下半輩子好好過日子……
五嬸這才明白,阿麗為啥一刻也離不開那個布娃娃,也知道了白粉就是毒品。
“孩子,別哭。只要你不嫌棄我們這個小山溝,啥時戒了毒啥時再走!”五嬸把阿麗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這一夜,阿麗又一次找到了家的溫暖,和五嬸睡在一個炕上,直到太陽爬上山她才醒來。走到外屋,看見五嬸已經給她準備好早飯,心裡熱乎乎的。“李柱哥呢?怎麼沒來吃飯?”阿麗問。五嬸說:“李柱又上山砍柴去了!”
阿麗默默地點點頭:真是個勤快的好男人!自己儘管是城裡人,現在的樣子連個莊稼漢都配不上!她默默地端起飯碗,心裡好不是滋味。吃過飯,五嬸囑咐阿麗好好休息,就下地去了。
快晌午時,五嬸匆匆地走回家,發現阿麗不見了。正院里院外急着找,阿麗卻一手攥碎一個地瓜從地瓜窖里走出來,一臉的蒼白,五嬸知道她又犯病了,可這次她沒毀壞屋裡的東西。
阿麗蹣跚着走進屋裡,想到背包找點東西,卻發現背包不見了。“壞了,家裡一定來了外人!”五嬸急得滿頭是汗,走到院外想打聽一下誰來過她家。卻聽來個驚人的消息,灰狼又在山上傷人了!
五嬸心裡一驚:兒子李柱還在山上砍柴,會不會遭不幸?她急忙趕到山上,擠進人群一看,地上倒着兩個血葫蘆似的人。一個是鄰居王三,一隻胳膊已經露出白花花的骨頭;另一個是陌生人,躺在地上已經沒氣了。更奇怪的是,阿麗那個背包居然也在現場。
“王三,你說,是不是你偷了我家的背包?”五嬸氣憤地上前質問。王三指着地上死去的陌生人說:“是這個叫陳大的人讓我乾的,他給我一千元錢讓我偷背包,沒想到這背包居然引來了三隻灰狼……”王五哭着說。
五嬸明白了,是背包上沾的狼血惹的禍。灰狼的報復心極強,再次糾集了群狼,尋着狼血的腥味來替死去的灰狼報仇。
村裡人找來一輛農用車,把陳大和王五裝到車上拉走了。五嬸拿起地上的背包,摸摸布娃娃還在裡面,才轉身回家。
“阿麗,告訴你個好消息,陳大死了!”五嬸進院就喊阿麗。
“什麼,你見到陳大了?”阿麗驚訝地問。
五嬸就把在山上看到的跟阿麗說了,看着五嬸手裡的布娃娃,阿麗心裡明白了:陳大覬覦那顆珍珠,對她賊心不死一直悄悄跟蹤着她。
五嬸說著找出針線,縫好了撕壞的布娃娃說:“這回好了,陳大死了,你該放心回城了!”“回城?不,我要嫁給李柱哥!”阿麗毫不猶豫地說。“孩子,你李柱哥救你可不是為娶你,他配不上你……”五嬸還沒說完,阿麗又堅定地說:“如果李柱哥不娶我,我就會把布娃娃里的珍珠賣掉繼續吸毒!”
一聽說吸毒,五嬸突然身子一軟,嘴裡流着口水癱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阿麗急得不知所措,幸好這時李柱擔柴回來了。
“快。娘病了!”阿麗急着喊李柱。“娘一定又受了刺激,老毛病犯了。”李柱把娘抱進屋裡。阿麗急着問:“那得用啥葯治?”
“以前犯病時一個老中醫給開過一個藥方,說能去根,可一直也沒買起那種昂貴的藥引子。”“什麼藥引子?”
“珍珠粉!”阿麗什麼也沒說,回身走進屋裡,從布娃娃里找出那顆大珍珠,放在屋裡的磨刀石上,用砍柴刀背狠狠地朝珍珠砸去。
“咣”的一聲,珍珠碎成幾瓣,把五嬸也驚醒了。“阿麗?你這是……”五嬸看了一眼砸碎的珍珠,眼裡充滿了淚水。“娘,我已經找到了好人家,還留這珍珠幹什麼……”阿麗又一次舉起了手中的柴刀砸向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