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正德五年,坐鎮寧夏的安化王朱寘鐇突然起兵反叛,但是這消息傳到皇宮以後,卻最先被權勢遮天的大太監劉瑾截了下來。其實劉瑾早在前一天就接到了自己黨羽的密報,密報上說安化王的這次叛亂雖然蓄謀已久,但反叛的借口卻是針對劉瑾。因為在上一年末,劉瑾曾派自己的一名心腹大臣到陝西一帶去清理屯田,這是一個肥差,他的這位心腹於是藉此機會,大肆偽增田畝數量,壓榨百姓,然後把以此收來的田租去賄賂劉瑾。此舉不單在當地民怨滔天,就連當地的官吏以及戌卒也因為撈不到油水而怨恨不已,蓄謀叛亂已久的安化王朱寘鐇正是看準了這次時機,於是便趁勢聯絡黨羽鼓動士兵,舉起了造反的大旗。
劉瑾深知如果被安化王造反得手,自己的下場可想而知。老謀深算的他此時思緒電轉,很快地就想出了一條計策,於是故意裝作很慌張地在早朝之前來到了正德皇帝朱厚照跟前,把安化王造反的消息添油加醋地呈報了上去。朱厚照是個有名的混蛋皇帝,自登基以來,一直對劉瑾言聽計從。這次也不例外,聽完劉瑾的報告,朱厚照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問:“愛卿有何妙計,快些說出來吧!”
劉瑾聞聽此言心中暗喜,便進前說道:“兵部尚書劉一清足智多謀,通曉兵法,若派他去,定能平滅叛亂。另外,萬歲可再選派一心腹作為監軍同往,這樣既可督促楊一清,又顯得萬歲重視此事。”
朱厚照聽了連連點頭,隨即又問:“劉卿家認為誰可做監軍同往?”
劉瑾躬身說:“此人非張永張公公莫屬,張公公與老奴一樣的對萬歲忠心不二,定可不辱使命!”
其實,劉瑾早就因為楊一清處處反對自己而想找借口除之,而他所說的張永,是另外一個老太監,此人在當今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小時候就隨身服侍,楊一清曾做過太子太師,與張永是故交。在朱厚照登基以後,此二人都得到了重用,但偏偏不肯為劉瑾所拉攏。這次劉瑾保舉此二人出兵平叛,實乃一石二鳥之計,若二人成功,則是自己保舉有功,同時還解決了安化王對自己的威脅;若二人失敗,則正好以辦事不力為由除掉自己的這兩枚眼中釘。
朱厚照聞言大喜,當即在早朝上宣布讓楊一清總督軍務,又命張永為監軍,一同前往寧夏討伐安化王。但是,讓劉瑾沒有預料到的是,平叛大軍還沒有到達寧夏,安化王就已經被抓獲了。原來,這個安化王平素性情狂暴,他手下的一名叫做仇鉞的將軍因為受過他的鞭打,不願為他賣命,便趁其不備,率領自己的部下,出其不意地擒獲了安化王,然後獻給了楊一清,這次叛亂前後不過18天就結束了。
在押解安化王回京的路上,楊一清和張永二人日夜相從,彼此談論軍機朝政,甚為投機。有一天晚上,楊一清與張永在帳內飲酒談天,楊一清忽然唉聲嘆氣地說道:“平定外藩作亂容易,根除朝廷的亂臣難啊!”張永知道楊一清在說什麼,這些年劉瑾大權在握,不單是引誘皇帝沉溺於驕奢淫逸之中,自己還肆意干涉朝政,陷害異己之臣,朝中的一些正直官員大都受過他的迫害。
張永說:“皇帝對劉瑾是言聽計從,甚至讓他日夜守候在自己身邊。現在劉瑾的黨羽遍布天下,耳目眾多,想要除掉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楊一清看了張永一眼,忽然壓低聲音說道:“我有一計,可以除掉劉瑾,但需要公公相助!”
張永聞言一愣:“哦?楊大人有何妙計,說來聽聽!”楊一清上前附耳說:“公公你也是皇上寵信之人,此番正可趁征討叛逆回朝復命的機會,與皇上詳細說說這次安化王造反的真正目的,朱寘鐇之所以造反,全是不甘受劉瑾的欺凌所致,然後你呈上安化王造反的檄文,再詳細給萬歲講述劉瑾陰謀亂政,在陝西老家私造宮殿,圖謀不軌的真情。就說劉瑾不除,海內愁怨難平,必然還會有更大的禍亂。皇上聽了此中利弊,定會醒悟,公公啊,扳倒了劉瑾,您一定會重新獲得重用,然後取劉瑾的職位而代之,再矯正劉瑾的惡劣行徑,革故鼎新,必然會眾望所歸,您又何愁不千載流芳?”
聽了這些,張永想起了劉瑾平素對自己的諸多欺凌,不禁為楊一清之言所動,但他轉念一想,劉瑾勢力龐大,此事不成,自己恐怕反遭殺身之禍。精明的楊一清看出了張永的疑慮,又進言說:“張公公,此事若是別人向皇上提起,是不是能夠成功我不知道,但您不同,您曾侍奉過先帝,又親手服侍過當今萬歲的幼年,萬歲對您有着旁人難比的尊重。只要您對萬歲說起此事時,口氣婉轉有條理,定能成功。就算皇上萬一不答應,您只需……”
說到這裡,楊一清壓低聲音,對張永又講述了一番話,張永聽后不禁笑言大開,慷慨地說道:“好,就依楊大人之計行事!”
幾天後,平叛的大軍得勝回京,朱厚照聽到消息后大喜,當即傳旨在光祿寺大宴群臣,為張楊二人接風並犒賞三軍。宴罷以後,百官陸續散去,故意留下來的張永忽然跪倒在了皇上跟前,並進言道:“老臣還有密事稟報,請萬歲恩准!”
朱厚照此時已經半醉,他擺手示意張永起來,然後問道:“有什麼事不妨說來,朕給你做主!”張永抬頭看了看四周的侍衛說道:“事關重大,老奴懇請萬歲讓這些人暫時退去!”朱厚照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說:“這裡的人全是朕的長隨,你有什麼事就說吧!”
張永這才從懷中拿出朱寘鐇起兵造反時的檄文呈了上去,對皇上陳述了正是由於劉瑾欺上瞞下,圖謀不軌才激起了寧夏事變,然後,他又曆數了檄文裡面所列的劉瑾種種不法之事多達二十幾條。
說完以後,張永以為皇上一定會勃然大怒,但是沒想到朱厚照竟然把檄文往條案上一扔,沒事一般地信口問道:“哦?有這樣的事嗎,劉瑾這麼做想幹什麼?”
張永跪下說道:“他這是想奪取萬歲爺的天下啊!”
朱厚照忽然哈哈地笑了:“量他也沒這麼大的膽子,朕的天下豈是他說取就能取走的嗎?卿家快起來吧,劉瑾對朕忠心耿耿,你就不必多慮了!”
張永聞聽此言忽然放聲大哭,依然跪在地上說:“萬歲爺呀,您可要可憐老奴,老奴是為了萬歲的江山着想,才說出了這番肺腑之言,這些話已經得罪了劉瑾,老奴不敢離開這裡,否則將會再見不到陛下了。萬歲爺啊,您想想,安化王造反一事非同小可,真要是被劉瑾奪得了天下,他們又會將萬歲置於何地呢?”
朱厚照這才拿起檄文仔細看了下去,看完之後,頓時驚呼說道:“若果真如此,劉瑾也太大膽了!”
張永見皇上已經被自己說動,便按照楊一清所授的計策,不敢稍有怠慢,又趁熱打鐵地說道:“劉瑾現在的勢力很大,處處都有他的耳目,老奴懇請萬歲切莫再做猶豫,以免走漏了風聲,老奴願意親自帶兵去將此叛賊拿下!”
朱厚照這次沒有再反對,張永當即起身來到外面,帶上一直等候着的楊一清立即率領禁兵趕到劉瑾府中,此事給了劉瑾一個措手不及,他還沒來得及反抗,便被下到了刑部大獄中。
劉瑾被捉以後,朱厚照並不想重辦劉瑾,因為他自從十五歲即位以後,在劉瑾的引導下,一直沉湎於遊戲玩樂之中,這些年來,劉瑾為他提供的玩樂可謂是花樣繁多,層出不窮,單就是劉瑾建立的豹房裡面養的那許多樂戶、美女,便讓這個混蛋皇帝流連忘返,如今他念着舊情,只是想降旨把劉瑾貶到南京去看守孝陵。
但是,俗話說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那些曾經長久被劉瑾壓抑的官員們,見到劉瑾被捉,知道機會來了,便一起聯合起來共同上疏,甚至原來如蠅逐臭巴結劉瑾的人也紛紛倒戈,一時間,劉瑾的罪狀被言之確鑿、層層疊疊地列舉了30多條。同時,張永也一直牢記着楊一清的話,如果不一鼓作氣絆倒劉瑾,他以後勢必再來反撲,因此便一個勁地躥掇皇上去查抄劉瑾的家,說民間一直有傳言劉瑾家的寶貝不計其數,甚至還有海外的神鳥云云。
這下,混蛋皇帝朱厚照好玩的勁頭一下子被調動了起來,當即下旨查抄劉瑾的府第,而且他要御駕親臨,親自看看到底有些什麼稀罕玩意兒。等到查抄完畢以後,朱厚照不禁大吃一驚,因為從劉瑾府中抄出的財物摺合起來,竟然比國庫一年的收入還要多,除此之外,還有私造的玉璽,以及蟒袍玉帶多達幾百件,盔甲弓弩等滿滿地塞了兩大庫。甚至就連劉瑾常常拿在手裡的一把扇子,也是兇器。查抄完畢以後,張永把扇子拿在手裡給皇上演示,只見他輕輕一按扇柄,頓時刷地一聲從扇骨裡面探出一把鋒利的小匕首。
正德皇帝朱厚照到現在才終於相信,那個整天服服帖帖地伺候在自己身邊的劉瑾,確實包藏着禍心。回到金殿,朱厚照當即下旨,將劉謹交付刑部三法會審,最終將劉瑾定罪為凌遲處死,並且是公開行刑。按照大明朝的律法,受刑者須被剮夠3357刀,一刀只剮一片薄肉,刀子不得觸及要害,三日之內,犯人雖然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但不得令其咽氣。
行刑開始后,有數不清的人前來圍觀,其中有很多都是劉瑾的仇家,這些人看着劉瑾受剮還不解氣,甚至爭搶着每人買了一片劉瑾的皮肉,然後帶回家去祭奠因劉瑾而死的親人。更有甚者,在祭奠完畢后,還把其肉烤熟或者煮湯食之,以示解恨。
可憐劉瑾直到三天後臨咽氣之時才醒悟過來,自己算計別人的同時,別人也正在算計自己,他一心想利用安化王謀反之機,除了楊一清和張永這兩個大對手,但恰恰是自己極力向皇上推薦的這兩個人,卻成了自己去閻王殿的催命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