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整天,間或夾雜着轟隆隆的雷聲。雨停的間歇,便有婦人端着芸豆、土豆、茄子之類的菜蔬來小河邊清 洗,想必是為做晚飯準備食材吧?鎮街上的小販趁着雨停的當口,不失時機的向遊客兜售着時令瓜果,有葡萄、甜桃、香瓜、歇馬 杏…… 有女孩打着花陽傘,花蝴蝶似的從身邊輕飄飄的走過,即使雨停了,也是打着傘,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格外張揚她的美麗。旁邊中學放學的鐘聲響了,從校門口飛奔出來一群騎單車的半大小子,車輪帶起的雨花向兩邊砰濺着,濺到打着花陽傘女孩的裙子,惹來女孩不滿的白眼和嬌氣的罵聲。“嗨!妹子,今天不回城裡啦?”不知什麼時候,鄰家大嫂轉到我身後,在我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不回啦!今個兒下雨道不好走。”我邊揉肩膀邊說。“城裡人就是嬌氣,我還沒使勁呢,就疼成那樣?”大嫂翻了我一個白眼。“妹子,今兒個晚飯我烀地瓜、苞米,蒸包子,牛肉餡的,你來吃不?”我趕緊說:"那敢情好,嘻嘻!”“正好你大哥今晚上夜班不在家,我還有件事兒想和你說說?”“啥事兒呀?還神秘兮兮的?”“晚飯你早點兒來我家,我說給你聽!”大嫂說著提着菜籃子風快的走遠了。
傍晚,雨後初霽,天邊升起大片火紅的晚霞,整個古鎮都被這霞光侵潤着。我想明天一定是個大晴天。來到大嫂家,已經是炊煙裊裊的時候了。大嫂家的正房是去年剛翻新的六間大紅瓦房,兩邊又各有三間廂房。一碼的青石板鋪院。大嫂是個勤快人,整個大院收拾的乾乾淨淨。因為剛下過一場透雨,院門口的一簇芍藥花開的蓬蓬勃勃、格外嬌艷。
“大嫂”,我撩起門帘走進灶間,灶台上放着一屜剛蒸好的包子,正屋炕桌上放着一盆芸豆鍋里烀的油亮亮的地瓜、土豆、苞米。卻不見大嫂的人影。我見後門開着,就走了出去,大嫂家的後院又是一番景緻,辣椒、西紅柿、黃瓜、茄子……一畦畦一壟壟 綠油油的。菜園子的盡頭有一大片平整的空地,聽大嫂說那裡原來是她家的豬舍,年初的時候,鎮子里為了加強新農村建設,推動經濟、旅遊業的發展,進行了統一規劃 。於是搬遷了豬舍,那一片空地就一直閑着。空地的後面就是歇馬山了,著名的女作家孫慧芬寫過一部書《歇馬山莊》,講的就是這裡的故事。一條山泉水順着山勢汩汩而下,一直流到山腳下的月亮河裡。“大嫂”,我又喊了一嗓子。“你叫魂吶,我在這兒!”大嫂從黃瓜架下鑽了出來,頭上還粘着黃瓜花。胳膊上挎着一筐黃瓜和西紅柿。
“妹子,上炕吃飯!”大嫂端着一盤鹵黃瓜、一盤西紅柿拌糖走進屋來。“快嘗嘗,看包子的味道咋樣?”“那還用問,你做的飯菜在咱這古鎮上都是有名的。”“呵呵!自從我嫁給你大哥來到這疙瘩有二十幾年了,無論誰家大事小情紅白喜事、老人做壽孩子滿月都請我去主勺。”“大嫂你不是說有事兒說給我聽嗎?啥事兒啊?”“妹子,我說了你可別笑話我啊!”大嫂竟然拘謹起來。“啥事兒啊?我笑話你幹啥?”我啃着苞米漫不經心的問。“妹子呀,我想……我想開飯店!”大嫂吞吞吐吐但最終還是堅決的說出了這句話。“開飯店!?”我有些吃驚。大嫂看了看我趕緊解釋:“妹子是這樣的,五一小長假那會兒,我在月亮河邊洗衣服,過來幾個遊客問我哪有旅店,我說這附近都沒有,如果你們沒玩夠,不嫌棄的話就到我家來住吧?我家寬敞着呢!就這樣他們住了三天,每天我給他們蒸野菜包子、貼餅子、頓河魚、燉芸豆啥的,臨走的時候非要給我一千元錢,我說啥也不要,他們說啥也要給。我說如果你們喜歡這的風景就常來吧,我權當多一門親戚了,要啥錢呢?可後來他們還是把錢偷偷塞到了炕席底下。妹子你看,咱這古鎮上有幾百年的老房子,這山前山後的景色多美啊,一到周末節假日那城裡的大車小輛一股腦的往這兒跑,於是我想開個飯店,你看咋樣?”大嫂說完這段話如釋重負的出了一口長氣。“大嫂,這事兒成啊!你這意識太超前啦!你這不叫飯店,叫農家樂。”“啥?農家樂?”大嫂怔怔的問。“呵呵!大嫂是這樣哈,在海島風景區開的飯店呢,叫漁家樂。在山區風景區開的飯店就叫農家樂。“哦”大嫂似乎明白了。”“妹子,你說這事兒能成?”“成、成、成啊!"我一迭聲的說。“你說我做的菜城裡人一定會喜歡吃嗎?我就怕人家不稀罕吃。”大嫂猶豫的說。“哈哈,現在城裡的生活節奏快着呢,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大都吃的是快餐或外賣,大嫂你是不知道啊,那快餐吃多了,所有的菜都一個味。和你做的菜沒法比。咱這古鎮上還沒有一家像樣的農家樂,大嫂開農家樂准成!”“妹子,你說的都是真的?雖說你大哥在鎮子的石場幹活,掙錢也不少,我家的日子過的也還舒坦,可我一想起我死去的婆婆,就想把日子過紅火了!”“你婆婆?”我疑惑的問。大嫂娓娓的說:妹子你知道我做菜的手藝是誰傳給我的嗎?就是我婆婆,我娘家住在冰峪溝的三道溝里,我小的時候那可是個窮地方,打我記事起我老母親就整天病怏怏的躺在炕上,吃不飽肚子是常事兒,在我十八歲那年有媒人上門來提親了,我爹說娃還小呢,媒人瞟了我母親一眼說:“不小啦,給娃找個好人家,也能省下一張吃飯的嘴不是?再給你一筆彩禮錢也好治病啊?”於是我跟着媒人第一次走出了山溝來到這古鎮,我從沒見過這麼多的人也沒見過這麼高的房子,我還以為這就是城裡呢!來到你大哥家我婆婆早就在門口等着了,她雖然眼瞎但耳朵好使,拉着我的手把我迎進院子。這院子真大呀,房子真多,窗戶上的玻璃明晃晃的,我娘家的窗戶上糊的都是塑料布,屋裡黑咕隆咚的一點也不亮。你大哥坐在炕角,從我進屋就沒敢看我一眼,倒是我那瞎眼婆婆歡喜的不行:“閨女呀,我眼睛不好,你能讓我摸摸嗎?”我點點頭,我婆婆仔細的把我從頭摸到腳,嘴裡還咕噥着:“粗手大腳是個持家的好手,腚大腰板子壯是個能生崽的娃。”我婆婆笑了:“閨女呀,嫁給我兒吧,我家不會虧待你的。”就這樣在媒人的撮合下,沒幾天我就嫁給了你大哥,再也沒離開過這古鎮。成親的第二天,我婆婆就領着我把家裡的上房下房倉房都走了一遍,然後把家裡的所有鑰匙都交給了我說:“媳婦啊!打今兒起你就是這個院子的主人了,家裡的事兒就由你來做主吧,我老了管不動了……”我懵懵的接過鑰匙。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婆家的祖上在清朝宮裡是做大官的,置下了這寬宅大院。到我婆婆這一輩正趕上一九六二年的“中印邊界戰爭”,我婆婆過門才三天,我公公就上了前線,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後來我男人出生了,我婆婆就帶着他一直沒改嫁,只是經常的抱着他掉眼淚。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熬着,這大院里除了這幾間寬大的房子,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氣派。在我男人能幫婆婆挑水做飯的時候,她的眼睛就瞎了,大夥都說她把這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幹了……轉眼到了我男人也該成家的年紀了,可我婆婆眼睛瞎,十里八村的閨女都不願意嫁給他。看著兒子一年年的歲數大了,婆婆急呀,托媒人從北山溝里娶了我。你大哥雖然人老實不願多說話,但對我好着呢,婆婆臨終的時候拉着我的手說:"媳婦呀,這個家交給你我放心!記住把日子過紅火嘍!”說到這兒大嫂的眼圈紅紅的。
那晚過後,聽鎮上的人說,她一趟一趟的往鎮上跑,也不知在幹啥?我聽后啞然失笑,看來大嫂真要開農家樂了……
大嫂的農家樂趕在十一小長假前,緊鑼密鼓的開業了。在大院的西側建起了一道紅瓦石柱長廊,碧綠的葡萄藤順勢攀爬,紫色、綠色、大串大串晶瑩剔透的葡萄綴滿其間,葡萄藤下石桌石凳是鄰家大哥在石場親手做的。東西廂房改成了客房。正房的灶間添置了幾口大鐵鍋,大嫂只留了一間卧室,其它的都改成了餐廳,餐廳里最搶眼的要數這餐桌了,我們遼南人管它叫“高桌子”。要說起這高桌子可有年頭了,相傳在很早以前,我們遼南人大部分都是闖關東來到這裡的,哥兄弟好幾份子的人在一起過日子,只有長輩和家裡最得寵的男娃,才能上炕在炕桌上吃飯。小輩份和女眷是不能上桌的。久而久之無論窮家富家就都有了高桌子,只是這高桌子的檔次是不一樣的,富人家可以選用上等的木料來做,並在桌體上雕刻精美的圖案,一般的普通人家選用一般的木料,桌體上不雕花不畫鳥。高桌子寬寬大大的,放在灶間,四周配有四條長板凳,桌體下面有擋板和抽斗,可以儲存盤碗炊具,上面可以當飯桌使用,窮人家收工回來,匆忙的的在高桌子上扒拉一口飯就又下地了,大家族的眾多孫男弟女用餐也不會嫌擁擠了。平日里也可以坐在桌前喝喝茶、聊聊天。到了年關的時候,高桌子還有一個重要的作用,家家戶戶都會把它擦洗乾淨,置於灶間的正北方向,擺上供碗,請出宗譜,祭祀祖先。我小的時候,我奶奶家就有這樣一個高桌子,用的年頭久了,那表面有一層油亮亮的紫紅色包漿。每到過年的時候,我奶奶便會如此的操作一番,每一位來家拜年的本家親戚,進門必得先恭恭敬敬的給祖先磕個頭才能進屋。如今無論城裡還是鄉下,這物件都不多見了,大嫂竟然想到用它來做餐桌,這不僅使整個餐廳充滿了傳統的鄉俗民風味道,而且多了一種悠悠的古韻。
“妹子,你站在這兒發啥呆呢?我帶你去看看客房。”正當我望着“高桌子”出神的時候,大嫂走了進來。拉着我來到了客房前, 我隨便推開一扇門走了進去,迎着門在房間的最裡面擺放着木椅和木幾,木几上有青花瓷的茶具和一大束盛開的向日葵花。在灑滿陽光的窗台上有一個大大的魚缸,魚缸里的水草在陽光的照耀下晶瑩翠綠,幾尾從月亮河裡撈上來的馬口魚游的正歡。“大嫂,你這房間什麼味兒?”忽然一股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青草香鑽進了我的鼻孔。大嫂笑呵呵的拉我到床鋪前——這竟是一個小巧的火炕,炕上鋪着淡黃色的炕席,還放有一張別緻的小炕桌。那如煙似的香味兒就是這席子散發出來的。“大嫂,你這席子哪掏弄的呀?”“我自己編的。”大嫂說。“真的假的?!”我半信半疑的問。“妹子,我騙你幹啥?以前我婆婆就靠編席子到集市上賣過日子的,後來我過門了,她眼睛又不好,就把手藝教給了我,我已經許多年沒有編席子了,現在的人誰還稀罕用這種東西鋪床?這編席子的蒲草只有我們這的歇馬山上才有,冬天鋪着暖和不涼,夏天鋪着不潮不熱,它散發出來的蒲草味連蚊子蒼蠅都不進屋,只要席子不爛這味道就不會消失。一個月前我就和你大哥上山割蒲草了,然後晾曬、挑選、漂洗、消毒、編織、定型……終於趕在開業前,我編織了十張席子。”小火炕的南面就是窗戶,木質的窗格子上貼着火紅的窗花,掛着色彩厚重的窗帘,我順手摸了一把, 那窗帘布厚實而柔軟,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塊老粗布加工製作的。“大嫂,質地這麼厚實的老粗布,市面上可沒見有的賣,你在哪兒買的呀?”“哎!,這些老粗布,還是當年我成親那會兒我婆婆送我的彩禮呢,我一直沒捨得用,這可都是我的“老箱底子”了。我想如果用這種布料做窗帘,用這樣的席子鋪床,客人是不是會有一種新鮮的感覺呢?於是我就請鎮上最好的裁縫,幫我設計了這幾款窗帘,這幾間客房的窗帘都是用這種老粗布做的,只是花色不一樣罷了。”大嫂說。我打量着:雪白的牆壁,泥土色的地磚,暖暖的小火炕,木質的窗戶,色彩厚實的窗帘……整個房間被大嫂拾掇的雅緻、古樸、溫馨又不失田園風情。
女人,猶如搖曳多姿的花兒盛開在紅塵中,世界因為女人而魅麗生動。美麗的女人讓男人為之欣賞、為之拼搏、為之心甘情願的去征服天下。古鎮與城市相比還是有一定差距的,但隨着交通、物流、網絡、旅遊業的興起,漸漸的拓寬了她們的視野重新認識自己,大膽尋找着商機並付諸行動。古鎮的女人,熱情開朗,堅韌執着,她們在哪兒,笑聲就在哪兒。古鎮的女人如水,有水一樣的靈性;古鎮的女人如酒,有紅酒一樣的迷人;古鎮的女人如歌,有歌一樣的故事;古鎮的女人如花,美在心靈!大嫂,這個普通的古鎮女人,猶如空谷中的幽蘭靜靜綻放……
當桃花開遍歇馬山的時候,古鎮的春天來了,粉紅的桃花瓣素雅清寂的飄灑,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將無限春光塗抹在鎮街的溝溝坎坎。夕陽西斜,青石板鋪就的街巷透着靜幽的禪意,彷彿在訴說著古老而神秘的往事……靜靜的月亮河,宛如一條長長的銀鏈環繞着古鎮,沒有漣漪漸起的波紋,透如碧玉。街角的老槐樹還沒有發芽,光禿禿的枝幹細吟着昨日寒冬的滄桑;倒是河堤上的几絲柳條,舒展着鵝黃色的腰身盡情舞弄着春風。於是在這紅肥綠瘦之間滋生出許多大山深處的故事……
大嫂一身新的走出家門,粗呢格子的上衣,咖啡色的褲子,一雙方口黑平絨拎帶布鞋,越發使這個小五十歲的女人顯得乾淨利落。她的心情好極了,眼角眉梢掛着笑。抬頭望望懶洋洋的日頭,抬腳向鎮西頭三孬家走去。自從去年冬天她在自家的柴草垛里救下了三孬,她的心就再也放不下了,其實三孬原先不叫三孬的,他有名字的,只是這十幾年來他家的日子過的最孬,他不修邊幅邋遢的最孬,再加上他上面有兩個哥哥排行老三,於是好事之人便給他起了個綽號——三孬,鎮子里上到八十歲的老人下到三歲的娃娃,無不直呼其“三孬”,久而久之他的名字倒沒有人記得了。其實三孬原先也沒這麼“孬”的,壞就壞在三孬娘是個“刁歪”的老太太,癱在炕上好幾年了, 對三孬的大嫂二嫂橫挑鼻子豎挑眼兒的沒一個能看上,愣是逼着兩個兒子不得不出去單過。三孬年輕的時候也娶過一房媳婦的,叫杏花。杏花過門沒幾天,三孬娘不知從哪聽說三孬媳婦有“呴”病(哮喘病),就整天在三孬耳邊念叨:這個媳婦咱不能要啦!趕緊休了吧!連個後人都不能留下啦……於是杏花也沒了消停日子過,臨了三孬不得不和杏花離了婚,杏花臨走的時候眼淚汪汪的,塞給三孬一條她平時燒飯用的花圍裙說“咱倆夫妻一場,留個念想吧?”三孬的眼淚刷就下來了,三孬捨不得媳婦走,可又不能扔了老娘不管。後來聽說杏花嫁給了鄰鎮的王石匠,王石匠年輕的時候在石場幹活砸瘸了一條腿,一直沒說上媳婦,但走路幹活都不耽誤,娶了杏花,拿杏花寶貝似的。日子過得也不賴,杏花也爭氣,給王石匠生了一兒一女。三孬可就慘了,整天被他老娘支使的滴溜溜的轉。大過年的,別人家都熱熱鬧鬧的,三孬家的小黑屋裡冷冷清清。別人家都殺豬燉肉。三孬也沒錢買年貨,烀了一個小豬頭,整個拿盆盛了端到老娘面前,再拿把小刀,一塊一塊割下來餵給老娘吃,就算過年了。三孬足足伺候了老娘八年,趕他老娘九十歲那年“臨走”的時候,臉蛋紅撲撲的,大伙兒都說她這是享盡了人間的福,去天堂享福去了。老娘死後,三孬更“孬”了,二兩“老村長”就能把他醉得不省人事,誰家的牆角旮旯,草垛空隙他都能睡到天亮。去年冬天一個大雪 天的早晨,大嫂起來燒飯抱柴禾,着實被睡在草垛里的三孬嚇了一跳。用手一摸鼻子,光有出氣兒沒有進氣兒,嚇得大嫂趕緊和鄰家大哥把他弄到屋裡,用了三大臉盆的雪,給三孬前心後背好一頓搓,又捂了兩床棉被,可算把三孬給緩了過來。三孬醒過來這一頓哭啊:大嫂呀,你說你倒救我幹啥?讓我凍死得啦……邊說邊哭,邊哭邊說,一個大老爺們弄得鼻涕眼淚滿臉都是。這件事兒過後,大嫂就再也放心不下三孬了……
大山裡一年四季都有看不盡的風景,吃不完的山珍,大嫂家的農家樂開業也有小半年的光景了,生意蠻紅火的,眼瞅着五一小長假就要到了,又到了旅遊的旺季,大嫂向鎮里申請,打算把月亮河邊,搬遷豬舍的那一片空地利用起來,蓋幾棟小木屋更好的服務於遊客。這事兒得到鎮政府的大力支持說:你這是促進旅遊業推動經濟發展的好事兒……
農家樂要蓋小木屋需要人手,於是大嫂想到了三孬,來到三孬家已是日上三竿,可他還沒起床呢,正抱着一床破棉絮呼呼大睡呢,大嫂拎着三孬的耳朵把他拽了起來說:“你這懶蟲,還不起來,想要睡死啊?”三孬咕噥着:“我不睡覺做啥?睡覺不知道餓,還不用吃飯呢!”“我給你找一活你干不?”“大嫂,你就別尋我開心了,誰稀罕用我?”三孬說。“你到我農家樂來幹活,我管你吃管你住,每個月給你開工資。”三孬一骨碌爬了起來瞪着大眼說:“大嫂你沒蒙我?你說的都是真的?”大嫂接著說:“如果你乾的好,我還包你娶上媳婦!但有兩點你必須做到,一,改掉懶病;二,把酒戒掉。你能做到嗎?”三孬哭了,不停的說:“我改、我戒,我一定能做到,大嫂,只有你拿我當人待,我全聽你的一定好好乾活。”……
後來聽鎮上人說三孬沒有食言,果然戒了酒,大嫂出錢學了個廚師證,再加上大嫂的“真傳”,做得一手好菜,許多遊客都會慕名而來嘗他做的菜。三孬成了大嫂農家樂的頂樑柱。大嫂也沒有食言,真的做大媒給三孬娶上了媳婦……
等我再回古鎮的時候,已經是進入臘月門臨近新年了,天空飄着雪花,走在鎮街上 ,聽着腳底下“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倒覺得冬天也是溫暖的。聽到遠處已經有了稀稀拉拉的鞭炮聲,想必是貪玩的孩子們等不及新年的鐘聲吧?
大嫂是古鎮的女人;大嫂的瞎眼婆婆是古鎮的女人;三孬的癱子老娘是古鎮的女人;杏花是古鎮的女人,打着花洋傘的女孩將來也會成為古鎮的女人……一代一代的女人扮靚着古鎮悠遠的夢……而這夢又是那麼的踏實。 那麼我這個穿梭於城市與鄉村的女人,算不算也是古鎮的女人呢? 小小的古鎮每一段光陰都有不同的故事,留給我的亦是一心繾綣如風的溫婉。我試圖走近古鎮,近些……再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