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小小說>精彩小小說>那年那月那日/1

那年那月那日/1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樟木頭是東莞的一個鎮,距東莞38公里,距廣州100公里,樟木是一種可以驅瘟避邪的樹木,樹冠巨大,華麗如蓋,九十年代初期樟木頭還是一個非常閉塞的窮鄉僻壤,儘管它處在廣東商業圈的中心地帶,我們幾十個人乘坐一輛鐵窗密閉的警用大巴車,早上5點從東莞一個收容站出發,六點進入樟木頭鎮,這個時候天空剛剛發亮,藍藍的天空下一群美麗的鳥兒在自由自在的飛翔,我們都貪婪的趴在車窗,看着外面以前熟視無睹的天空,雲兒,小鳥,覺得那一切現在是多麼的珍貴,甚至幻想着自己變成了一隻鳥兒,飛出這牢籠的禁錮,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廣袤的天空,失去了自由,才知道自由的可貴,是每一個失去自由的人最深切的體會,那時候是對自己犯罪的一種懺悔,那時候想假如可以和普通人一樣漫不經心的行走在生活的人流里,該是多麼大的幸福和快樂。

  樟木頭鎮西南角,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圍有鐵絲網類似於監獄的建築,但是它不是監獄,卻有着和監獄一模一樣的建築模式和管理模式的地方,名字就是樟木頭收容站,收容站是八十年代初期剛剛改革開放的中國,自己獨創的管理三無人員的一種機構,只不過後來被地方政府演繹為一種掙收,嚴重踐踏人權帶有懲罰性的強制措施,2003年被國務院更改為救助站。那時候百萬大軍下廣東,那裡面既有真正的想在這裡找到稱心如意的工作,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也有一些偷蒙拐騙的另類分子,那時候沒有城管,那些沒有找到工作,或者不想有工作的人,就靠偷蒙拐騙賴以生存,這些人無疑給錯綜複雜的社會治安帶來諸多麻煩,但是這些人都是來自於全國各地的流浪人員,沒有身份證,沒有暫住證,管理起來非常困難,而且這些人大多是一些小偷小摸,夠不上犯罪,因而政府就別出心裁的創造出來一個舉世無雙的機構:收容站。

  那時候廣東有三個比較大的收容站,廣州的大青山收容站,一般是收容一些老弱病殘,那裡相對比較安逸一些,不用乾重活,只是做一些糊紙盒簡單的體力勞動,一般三個月後如果家裡沒有人寄來錢,就會給你一張路條,寫上你家鄉的車站名字,你就可以免費去火車站坐車回家,當然沒有幾個人會真正的坐車回家,還有一個是楊村收容站,那裡收容的都是一些沒有身份證的流浪人員,其中小姐也是生力軍,還有一個是清遠收容站,那裡收容的都是一些有現行的犯罪嫌疑人,只不過沒有證據,而且去那裡的人都是身強力壯的成年男人,據說那裡最苦,一天到晚都是抬石頭,那時候廣東各個地市都有收容站,那些被收容的人先是在當地由公安機關鑒別身份,那時候中國的身份證戶籍管理模式剛剛開始,漏洞很多,鑒別身份一般都是收容人員自己如實寫出來自己的籍貫,有沒有犯罪經歷,然後發電報給當地派出所,再然後就是讓你想方設法找關係要錢,不過在那個時候如果你在當地找到熟人老鄉,幾十塊錢就可以重獲自由,如果找不到錢,就會被按健康程度送往三個比較大的收容站,類似於收容站集中營 ,在那裡你一邊勞動,一邊給家裡發電報要錢,一般到那裡面需要四五百元才可以重獲自由,如果沒有家裡沒有錢寄來,就要在這裡被強制勞動三個月,甚至更久,收容站一般都是建在荒無人煙的大山深處,與最近的村子也有幾十里,而且有層層疊疊的山巒疊嶂,好像迷宮一樣,不是本地人你根本逃不出去。

  樟木頭收容站只是一個中轉站,在這裡一般人都會被重新甄別身份,然後分往幾個大收容站,樟木頭收容站以前是一個看守所,後來改成了收容站,所有的布局和建築格局都是看守所的本來面目,只不過沒有看守所那麼戒備森嚴而已,收容人員在幾個荷槍實彈的警察的嚴密監護下,低着頭魚貫而入大鐵門,然後聽見咣鐺一聲,大鐵門關上,鎖住了通往自由的大門,進了大門,是一排排掛着各種各樣牌子的屋子,有 提訊室,談心室,醫務室等等,收容者在這裡一個個如實填寫已經寫了好幾遍的收容表,籍貫,年齡,有無犯罪史,為什麼被關進來,然後就會被要求掏出來所有金屬有關的東西,皮帶扣,鑰匙鏈,這是為了防止收容者自殘或者自殺。進入鐵門,有一片開闊地,前後左右都是密密實實的鐵絲網,就是天空也是鐵絲網,鳥兒也飛不進來,門前用黃顏色的油漆畫著一條橫線,寫着:警戒線三個威嚴的大字。第二道鐵門外是一個凹字形院子,種着草皮和月季花,在對角線上有一個崗亭,上面有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武警士兵威嚴的巡視着。從左到右依次是1,2,3監區,那裡的人說是倉,倉門是一個密閉鐵門,中間有一個帶蓋的小孔,倉分大倉小倉,大倉一般都是沒有懷疑對象身份清楚的收容者,大倉有六七十平方大小,成長方形,靠牆有兩排低矮的灰不溜秋的水泥炕,上下兩層,下面的只能算是洞,上面躺滿了一排排光亮的頭,好像是西葫蘆一樣,炕的東北角有一個僅有一個蹲位的衛生間,每一個沒有進過看守所監獄這些地方的人,對這些地方都是一種模模糊糊的認識,其中最恐怖的就是牢頭獄霸和各種各樣慘不忍睹的體罰方式,我和六個從東莞轉過來的人都是懷着極大的恐懼感亦步亦趨的走進這個黑暗潮濕散發著各種各樣臭味的大倉,在床板上盤腿坐着的人都是光頭,見我們幾個進來,有六七個人異口同聲的吼道,蹲下。我和幾個人有一種小便失禁的感覺,忙不迭的蹲下,眼睛看見的是水泥洞里那一雙雙無神冷漠的惡狼一樣的眼睛,我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屋頂,眼睛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打得我眼冒金星,天旋地轉,一個東北口音的男人惡狠狠的罵,草泥馬,誰讓你抬頭,我心裡的恐懼好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僅有的理智,我馴服的低下頭,一動也不敢動,等着後面發生的不可預知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