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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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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途

  --火風

  難道要讓我上演“人在囧途”嗎 貴陽堵車如此嚴重,費時費力。

  我訂的火車票是公元2013年1月16日15:13分,因為行李負重,所以昨晚就收好了。十二點還未過半,我便急忙背着行囊,踏上了回家的征途。

  終於可以回家了,興奮自不必說,卻多了幾分莫名的失落。想前兩年,回家絕無此感受。若時光能夠倒轉,我多麼希望能再重來一次。

  4路的公交永遠不會輕鬆,乘客似乎永遠不可能見到它空車的樣子,除非停止運營的時候。期末考試結束了,同學們終能緩上一口氣,可以回家了。我們實乃同道,心兒只有一個盼望,希望能與久違的親人團聚,嘗上母親可口的飯菜,和父親一起暢談人生理想,與兄弟姐妹們打鬧嬉戲,側耳傾聽着老人訴說故鄉的古老傳說。他們談的往往家鄉婦孺皆能耳熟能詳的老話,直至身死歸入故鄉的塵土。故鄉人永遠不會厭倦,時間越久反而味兒越濃,若干年後,同樣的話又會傳給下一輩兒孫。車上人兒肩腳相接,可大家並不覺得累。4路車到大山洞就止,我得轉車,坐上難等的60路。

  空里落着淫雨,幾千尺的黑雲向下壓着,越來越低,像一張巨大的黑網,欲將大地俘虜,吞噬。路上車流滾滾,往來相接,排成一道道巨大的長龍。路上的行人走得快極了,密碼箱“咔、咔、咔…..”的叫着,一會兒又變成了“蹦、蹦、蹦……” 我有一顆極好的耐心,這項優秀的品質是我兒時祖父教會我的,如今終於派上了用場,算是學以致用了。在以前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始終認為,由麥架至河西路口的58路算是最難等的了,當久違的60路公交緩緩而來的時候我已經背着沉沉的行李包足足站了56分鐘。時間已過13:40,糟糕的天氣和疲軟的公交影響了我的心情,我已經有些坐耐不住了,感覺糟透了。

  我反應機敏,手疾眼快。第一個搶先上了車。公交車的使用算是緩解我國交通過度緊張的一大功臣。這小小的公交,竟能容納一百多號人,真讓人有些吃驚,也有些后怕。可敬的諸位朋友,你們以為上了車就能了事了吧。苦日子才剛剛開始。車上擁擠不堪,一行一停,行中被迫停,停了又行。它的“慢悠悠”就像國人的好耐心一樣。

  “哎呦,你踩我腳了,看着點嘛,沒長眼睛嗎?”一個裝扮妖艷的婦人抱怨着,她穿着一件綳得極緊紅色羽絨服,高高的乳房像兩座巍峨的雄峰。

  “狗日的賊天氣,冷死老子了。” 我的身子不能立直,甚至不能平視前方。怨聲是從後排傳來的,髒話泄露了他的身份,想必是個粗野男人吧,我判斷出。

  “哎!擁擠的時代何時才是盡頭啊,堵車這般嚴重,三點鐘能到嗎?”

  “兄弟,耐心點,着急也沒用。”站在我左邊的兩個年輕人互相安慰着,從他們的打扮,他們的職業和我一樣。60路公交就像七八十歲的耄耋老叟,一搖一擺,蹀蹀踥踥,最終挨到了火車站。此時已經15:08分。

  天啊,十萬火急。離火車出發只有五分鐘了。我急忙“跑”去自動售票機取票,長長隊形足有十來米長,終於輪到我的時候,我以為可以順利取到票了。這機器真是先進,觸屏好,反應快。只需用身份證刷一刷,便可進入系統。它很好的證明了科技是經濟持久發展的核心力。不一會兒功夫,就可打印出車票。昨晚我必定是冒犯上帝了,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它的理由來解釋為什麼我在這先進的機器面前竟然取不到訂票,上面顯示成人票—兒童票等。儘管我有些近視,可我也帶着眼鏡的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我還是看不到學生票選項。

  “Fuke......”我險些說出了髒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無奈之下,我去了人工售票處求救。

  “這位大哥,您好。請讓我先取一張票行嗎 我的票是訂好的。”

  “不行啊,我也是網上訂的,在這裡排隊已經兩個半小時了。兄弟,不是我不想幫你,只是大家都在後面等着啊。”

  “大姐,您好。我的票是網上訂的,列車只有三分鐘就出發了。大姐,請讓我站在您前面行么?否則我就趕不上火車了。”

  “這位兄弟,看你是個讀書人,就你急嗎 到後面排着,得按規矩行事。”這位婦女毫無情面的回絕了我。

  回家是一件幸福的事。放假了,親人打電話來,希望能儘早回家。可是世界絕不會輕易給你幸福,人人都夢想死後能去天堂,享受神仙眷侶般的生活。然在入天堂之前,非要讓諸君吃盡苦頭不行。為了能順利回家,出行者們提前一個禮拜買票,心裡總想着回家的事,好幾個晚上因為興奮而睡不着。

  在這緊急時分,我沒按規矩行事了。我找到了售票員。船到橋頭自然直,長得標緻的女售票員讓我順利的取到了票。我如釋重負,心下輕鬆了些,儘管我收到了許多出行人嗔目的眼神。但誰還顧得上這些呢?輕鬆只是半分鐘的事,距火車出發只有兩分種了,而我還沒有進候車廳。

  “該死!還要檢查行李,我沒有時間了。”

  失望自不必說,更多的是焦急,我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事,但我依然選擇堅持。至少,我得弄清楚列車是否已經出發。我動作迅速,但檢測行李時還是花去了我寶貴的一分鐘。我想逃跑,但那樣我就真不能回家了。我感覺頭昏,腦袋不能理性的思考。手心裡冒着濕漉漉的汗,票在手裡緊緊的捏着,褶褶的像一陀小棉花。眼前像一張看不見黑幕,只有黑。

  “警察大哥,請問K9463次從左樓上還是又上 ”

  “右上,快!”

  我真慶幸我有一個好身體,背上負着至少八十斤的書,另還有些雜物。手上提着三四十斤的東西,肩上掛着電腦……..天啊,眾位朋友,我得告訴您們,我不是用走,而是跑上樓梯的,差不多五六十個梯子,我彷彿如履平地,如入無人之境。

  “如果沒有選擇學中文,我必定是個優秀的運動員,我喜愛足球。天賦決定成功,那麼我必是明日之星,我國足球或許就能在世界馳騁,擠進世界足球俱樂部的前列了。”在跨步的瞬間,我產生了這些奇怪荒誕的想法。事實上我已經很累了,嘴裡不時地喘着粗氣,可我也不能停下來。

  很快我就到達二樓候車室,我在尋找屬於我的列車。它卻不知哪兒去了,這裡沒有顯示K9463次。

  “阿姨,請問K9463次在哪兒呀 ”

  “什麼 喔,這次車已經停止檢票,很可能趕不上了,你到前面看看吧。”說話的是一位掃地的工作人員。我的心如晴天霹靂,幾乎絕望。我還是按她的意思向前走去。出口已經被鐵欄關上,出口欄頂上顯示着其它的車次。

  我並非最後一位,我前面正站着兩個精神不振的男子。其中一個中等身材,約莫四十上下,右手撐着密碼箱,身子不時地踱來踱去,喊着高昂的號子。

  “還有人沒上啊,媽的,這狗日的60路公交,雜種天氣,絕種他先人的交通堵塞。還有人啊,還有......” 第二句低了三個調子,他大略是不抱希望了。第二位則比較矮小,體型肥胖得像一個肉墩,亂髮蓬鬆,眼神木納,只見額頭蹬在頸上,不見脖子。他肩上扛着的麻沙袋,把他壓在更小了,像一幅現場版的諷刺漫畫。他沒說話,或者說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我們三個一起等着,儘管希望渺茫。

  從出口出來了一位工作人員,顯然他的任務已完成,正打算回工作室小憩一會兒,閑暇還能抽根香煙。

  “大哥,麻煩讓我們進去好嗎 我們是同一車次,因為路上堵車,來遲......” 還沒等中等身材男人說完,矮胖子男人搶先插了話:

  “我已經在貴陽等三天了,我妻兒在家等着我,他們時刻盼望着我能早點到家。我…...” 話還沒說完,矮胖子男子已有些哽咽,沉默了二十幾秒。

  “你們可以進去,火車現在還沒開,若你們跑快點,或許……能趕上吧。唉 ! 出門難吶。” 這位二十五六歲的工作人員帶着幾分嘆息說到。他的話就像定海神針,我們像三隻精神失常的獵豹,狂飈怒嗥,向著目標奮起直追。由於我負的東西實在太重,我跟不上他們。我使出全身所剩的一點力氣,一鼓作氣,下了一道樓梯,直走,上了一道七十度梯子,又直走,最後沿另一出梯子跑下。身子的傾斜讓我險些摔倒。昨天剛買的行李包被扯得“嚓嚓”作響,背帶快斷了。終於,K9463次列車浮在了我的眼前。

  正準備進去的時候,一位身材魁偉的男人擋在了我前面。

  “到哪裡 票!”

  “噢”,我喘着粗氣回答。他隨意看了下就叫我進去了,嘴裡似乎在嘀咕着什麼。有些東西使他不快,我從他眼神里看出來了。廂里空氣稀薄,儘管還是冷冽的寒冬,車廂里卻熱得像一個蒸籠,濃濃的腳氣夾帶男人女人們的臭口氣與汗氣重新組合,生成了說不清楚的怪味,令我覺得作嘔。我卻不得不吸着。

  廂里人們摩肩擦踵,乘客一會兒從這邊過去,一會兒從那邊過來,晃得我頭昏眼花。穿着深黃色制服的工作人員不時地從身旁經過,嘴裡喊着招引乘客買他們產品的號子。他們變法多樣,像一位手法靈活魔術師。可是他們往往說些悖心的言語。他們眼光獨到,能察言觀色。他們似乎能看清誰是大款,誰又是屌絲。然後往往會選中目標,伺機下手,早已準備好了各種計策重重敲上一筆。他們出售的商品大都高於市場價數倍,從而從中謀取暴利。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放好行李,坐下了。

  汗水像汩汩的雨,噴泄而下,像一隻掉進水裡的旱鴨子我想發怒,用拳頭揮人。

  “啊.....呀.....混蛋!”話剛到嘴裡我又咽下去了。諸君定當比我清楚,若論隱忍力,我國人民可謂舉世無雙,技壓群雄,連我這個學藝不精的無名小子也傳承了幾分民族特色。我能忍。

  奔波令我疲憊不勘,好比在難中的潘先生。15:28分,火車緩緩向前行駛,逐漸加速。回家的旅途開始了。不消一會兒,我似醒非醒的進入了夢鄉。

  “蹦......”不知許久,一個巨大的聲響把我吵醒,周圍一片嘩然,急急躁躁的說著什麼!

  原來是火車玻璃被人甩石頭砸了個大洞,可外面早已漆黑一片,看到的只是黑暗。

  我清醒了,再不敢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