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樂場里發生了一起重大死亡事故,一位名叫孫軍的中年男人在過山車轉到最高的時候,突然從座位里摔了出去,當場墜地身亡。由於涉及到30萬元的理賠,保險公司派出了資深調查員李格來調查這一事故。臨行前,理賠科科長特地對李格說,遊樂場為過山車投保多年,從沒出過事,據說死者有個得白血病的兒子,弄不好他是山窮水盡,以自己一死去為兒子掙筆醫療費也說不準。
李格首先來到遊樂場,接待他的是經理和那天當班的班長,李格還沒說兩句,那個垂頭喪氣的班長就說道:“我敢保證我們每一次都為遊客實施了嚴格的安全措施,再說事後我們也檢查了,安全設施一樣都沒損壞,絕對不可能摔出去的,除非是自殺。”李格笑了笑說,世界上沒有什麼絕對的安全,我還是先去看看吧。班長帶他來到了過山車前,李格今年35歲,還真沒坐過這玩意兒,看着那巨龍般的過山車,他有點膽寒。班長看出了這點,說道,“第一次坐過山車都有點怕,其實一點事沒有。”說完,讓他坐了上去,給他系好安全帶,扣上面前的安全擋板,然後坐到他旁邊給自己弄好一切,朝值班的人揮了揮手,巨龍徐徐舞動起來,接着越來越快。李格感到了一種刺激的快感,特別是後來進入360度大翻越的時候,他聽到班長說,你看,我們現在雖然是頭朝下,可由於慣性的作用,我們並沒有要摔出去的感覺,何況還系著安全帶,怎麼也不會摔出去的。
從過山車下來后,李格覺得天旋地轉,他想,這過山車看起來危險,其實只要過山車和軌道不出問題,乘客應該還是蠻安全的。他問道,“你們有監控錄像嗎?”班長說有是有,可我們看過,看不出什麼名堂。李格取了監控錄像帶走的時候,班長又拿了一小盤錄像說,孫軍的攝像機摔得粉碎,不知他機子里的帶子還是不是好的。
李格將錄像帶帶回到公司技術室,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由於監控頭離過山車很遠,難怪班長說看不清楚。李格用軟件將孫軍摔下前的錄像處理了一遍,圖像一下清晰了許多,經過反覆觀看,他發現,孫軍坐上過山車的時候,手裡牢牢握着一部攝像機,可過山車運行不久,李格就發現他有解安全帶的動作,後來又緊緊握着攝像機,當過山車運行到最高處的時候,他像一片樹葉飄了下來。儘管還不能十分肯定,但他初步認定孫軍是因為自己解了安全帶才摔下去的。李格鬆了口氣,公司至少不必為這次死亡理賠30萬了。可這個叫孫軍的人為什麼如此這般呢,他又將孫軍的錄像看了一遍,沒看出什麼問題,一個家有患白血病兒子的中年男人,為什麼還有閑心去坐過山車,是不是自殺呢?李格想了許久也找不出答案。雖然不屬過山車本身事故的初步結論是出來了,可李格就像完成了一道難解的數學題,他還需要驗算一遍。
第二天,李格在醫院找到了孫軍的妻子,她坐在那沉默寡語,只是獃獃地看著兒子靜靜地躺在床上。李格問孫軍死前說過什麼話時,她猛地抬起頭,冷冷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說我的丈夫是有意摔下去的?李格剛解釋一句,她的眼淚就嘩嘩流了下來,又怕兒子看見,她抽噎着跑到了病室外面。李格對這樣的事情見多了,他又跟出去說,對不起,我只是向您說明,這次事故的責任恐怕主要是他自己。
孫軍的妻子抹了把眼淚,盯着李格說:“他只是盡到了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孩子的病將我們的家產用光了,他也從沒有過怨言,我們現在山窮水盡,已經沒有錢做手術了。孩子從小就想坐過山車,可病成這樣哪能坐,他是為了不讓孩子帶着遺憾離開人世,才去借了台攝像機將坐過山車的過程錄回來給孩子看,我的丈夫絕不會自殺!”
李格不知自己是怎樣離開醫院的,他只感到自己好像又坐了回過山車,原先信心十足的推斷一下顛倒過來了。回到公司,他將孫軍拍的錄像又細細看了一遍,鏡頭開始有些晃,而且大部分是天空,後來亂晃了一陣穩定了,鏡頭正對着前方,有一種風馳電掣的感覺,突然又是一片亂晃變成了空白。李格聯想到自己坐過山車的感覺,他突然明白過來,由於安全帶將孫軍緊緊繃在座位上,他拍攝很不方便,他一定是為了給兒子拍到坐過山車那種飛翔的效果,才冒險解開了安全帶。想到這裡,李格的鼻子發酸。這天晚上,從不失眠的李格,久久沒能入睡。第二天一大早,他帶着自己的數碼攝像機來到遊樂場,找到班長,想辦法將數碼攝像機固定在過山車座位上一個視野最好的地方,全程拍攝了一遍。他想,要讓孫軍的兒子看了錄像,有身臨其境的感覺。接着,他又帶着孫軍那盤未拍完的錄像趕到電視台,他希望用這盤凝結着沉甸甸的父愛的錄像,去喚起全市觀眾的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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