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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浴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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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和親”未成,舉家命喪鶴頂紅

  雲泉鎮,屬晉北地界,右邊是七峰山,左邊是御河灣。從北魏時期就有人在七峰山脈開煤窯,煤窯遍布大小山溝,號稱百里煤海。山溝里的雲泉鎮是個彈丸之地,從北往南,從頭至尾擠滿了大小店鋪:商店葯號,煙館糧行,車馬大店,票號妓院,鐵、木匠房……所有這些,都是為窯工服務的行當。

  在繁華的雲泉鎮,有宋張兩個大戶人家,分別開着一家大煤窯。宋張兩家煤窯所產的煤,占整個七峰山礦區所有煤窯產量的六成還多。到了清朝末年,宋張兩家煤窯達到鼎盛時期。

  雲泉鎮有一座窯神廟,供着窯神。那窯神就是傳說中紂王最正直的一個兒子,叫殷郊。每年冬至,窯工們為保佑一年井下平安,在窯神廟前,舉行隆重的上供儀式。窯主們全部出錢出人,殺豬宰羊祭送供品,還在雲泉鎮的那條長長的街上壘十個兩米高的大旺火。德高望重的窯主還要裝成窯神的模樣,接受窯工的祝福。在雲泉鎮,德行好的長輩,輪流扮演窯神,甚是風光。窯工們早晨吃的是粉湯大油餅,中午是炸油糕燉羊肉,大餐在晚上,八葷八素、八盤八碟、整羊整雞。入夜,點起旺火,火光衝天,煞是氣派。窯工們聚在一起大碗大碗地喝酒,一曲一曲地唱歌,整個雲泉鎮熱鬧非凡。

  民國初年,就是在舉鎮同慶舉行上供儀式的歡樂之夜,宋家發生了一樁慘案:宋家除了宋小姐在外讀書幸免於難外,宋老爺夫婦和包括打雜的下人等十多口人全部身中鶴頂紅之毒死亡。他們眼珠突暴,七竅流血,嘴唇烏黑,雙手摳地,面目猙獰,全部倒斃在飯廳里。從死者的慘狀看,他們死時遭受了巨大的痛苦。這樁血案震驚百里礦山!

  宋家舉家死亡,工頭韓德彪出頭主事。他立即派窯工牛占林趕着三套馬車日夜不停去張家口接宋小姐回家。沿途累死兩匹快馬,第四天傍晚,車就返回雲泉鎮。宋小姐一下車,大家就把她父母及親戚下人被毒死的事告訴她。宋小姐當場昏倒,不省人事。宋小姐叫宋玉姝,因是宋家的獨生女,舉家上下對她鍾愛有加,都親昵地叫她玉女。玉女被大家掐了“人中”,潑涼水,連呼帶叫,終於緩緩醒來。她微睜雙目傻獃獃望着眾人,恍如隔世,好一時才“哇”地放出了悲聲……

  是誰如此狠毒,對宋家下此毒手?事情還得從頭說起。

  宋玉姝的爺爺在雲泉鎮辦起了全鎮第一家運輸社,叫大宋轉運場。運輸社有大馬車三十多套,攬的活大多是運送煤炭,企業是家族式企業,僱用的工人大多是宋家的親戚族人。宋老先生也極注意籠絡眾人之心,常勸誡眾親戚說:“轉運場是眾親朋好友共有的,富則皆富,窮則皆窮,眾人拾柴火焰高嘛。”大家識輕識重,自然信他。大宋轉運場日漸紅火,很快發展壯大。

  雲泉鎮的另一門大戶,姓張。其先人做過大官,是雲泉的旺族大戶。鎮里的幾大戶生意以及酒館、糧行、票號,大都是張家的,還有一口不錯的煤窯。張祥龍見大宋轉運場生意興隆,便也辦了一個祥龍轉運場。為擠垮宋家,祥龍轉運場運價一降再降。宋老先生生性耿直,不甘示弱,亦咬牙猛跌,把運價降到了張家以下,不僅無利可圖還要倒貼。張祥龍見宋家中計,派人化裝成張家口的客商,一下跟宋家簽了契約,低價定下了全年供銷契約,包了全年的業務。誰想到,那年煤價猛漲,買到手的煤價越來越高,出手的煤價卻不變。一年不到,宋家賠光了多年積蓄,轉運場難以為繼,不久就倒閉。事情真相大白之後,宋家和張家結下了深仇大恨……為了此事,宋老先生氣病身亡。

  之後,宋老先生的獨生子宋駿業掌管余產破業。這駿業年輕氣盛,孤注一擲,開辦一座煤窯。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四處逃散的親戚族人紛紛回到雲泉鎮,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硬是幫少掌柜買了一座不大不小的煤窯,取名宋窯。親戚族人全成了窯工。宋駿業不負鄉親一片苦心,工資高待遇好。從煤窯往上拉煤全用騾子車,一輛騾車四個窯工,一頭騾子。一頭騾子四條腿,分四股。每位工人一條騾腿,按月結算。宋駿業極受窯工的愛戴。轉眼十年過去,宋家又一躍成為雲泉鎮上數一數二的富戶。

  宋駿業的結髮妻子生了一名叫玉姝的女兒之後,再沒有懷孕。宋駿業領着夫人看遍了遠近聞名的醫生,吃了無數的葯,肚子就是不鼓。宋駿業也曾想過娶妾生子的辦法,因妻子竭力反對,就暫緩下來。

  為緩和與張家的世仇,宋駿業託人攀張家的親,把宋玉姝許給了張祥龍的小公子張俚。這一下,招致親戚族人的強烈不滿,玉姝也不滿這個婚姻。張家惡名遠播不說,張俚這小子就不是什麼好鳥。年紀輕輕的就欺男霸女,抽洋煙哈料面(吸食土製鴉片),扒絕戶墳,踢小寡婦的門……啥壞事都干。眾人給他起了個綽號叫鬼狐狸。雲泉鎮大人小孩皆說宋老闆深仇未報,如今又引狼入室!宋駿業不以為然,聲稱冤冤相報何時了,宋家親戚族人若想在雲泉鎮上立於不敗之地,不團結張家乃是最大的悲哀。

  眼下,和親之事尚未完成,全家遭遇殺身之禍。這讓年紀尚小的女兒萬分悲痛……

  在玉姝小姐回家后的第二天,韓德彪召集了宋家的親戚牛占林、大管家朱跟心幾位頭面人物,來到宋窯主的議事大廳,研究如何應對目前的局勢。玉姝小姐倚在大廳正面的椅子上,顯得十分疲憊。

  坐在左手的韓德彪說:“事情發生了,是誰在挑起事端,操縱黑手,製造血案呢?人們普遍認為,投毒之事是與宋家有世仇的張家所為。玉姝小姐是張家未來的兒媳婦,一旦成親,煤窯就得改宋姓張。這偌大的宋家大院就再不是宋家親戚族人的樂園了!眼下明知是張家的陰謀,可抓不住人家的把柄。張家業大勢大,誰惹得起?我們必須採取對策才是。”

  坐在右手的是宋家的親戚、窯工牛占林,他提出不同觀點,他說:“我不認為是張家下毒,是我們宋家內部發生了問題……”

  年輕威嚴的工頭韓德彪氣勢咄咄逼人,他不滿牛占林的說法,截住牛占林的話叫嚷道:“小牛蛋子,你少胡勒勒幾句。這事還不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着嗎?張家殺死宋駿業宋老闆,張公子就娶到玉姝小姐,那沒有主人的煤窯自然就成了玉姝小姐的陪嫁品而改宋姓張。這豈不是宋老闆自食惡果、和親招致殺身禍是什麼?我們已經報了官,送了錢,案子破不破另當別論。目前,鬼狐狸張俚正做着新姑爺的美夢呢,他絕對不會隔岸觀火坐視不理的,他肯定會以姑爺的身份來參加出殯,然後就會收走宋窯的。我們如何應對,這才是重中之重。”

  韓德彪對牛占林的不滿,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那就是兩人互為情敵。在宋老闆沒有將閨女許配給鬼狐狸張俚之前,外界普遍認為,宋家的姑爺不是牛占林就是韓德彪。非此即彼,二者必居其一。二人都長得人高馬大,兩個年輕人一樣招人喜愛。牛占林文化不如德彪高,但他是宋玉姝的遠房表哥,二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小哥妹感情甚篤。親套親一家親,玉姝的母親更願意將女兒嫁給牛占林。她覺得韓德彪這孩子好是好,就是文質彬彬,城府太深,甚至於有些陰險。

  韓德彪的父親韓承祖是宋窯的“窯工頭兒”,是窯工的首領。遇大小事情,宋家多請他參與辦理。宋家對韓家關懷備至,恩重如山。韓承祖唯一的兒子韓德彪不僅像富家子弟一樣上學,宋家還把他送入省里的大學堂,后又被選送日本留學。兩年後肄業回雲泉鎮。父親死後,韓德彪到宋窯接替其父親做事。韓德彪二十五歲上煤窯,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骨子雖嫩,但他深知自己當頭兒是父親和宋老闆的面子,自己若打天下,使窯工心服口服,必須顯露幾手方達目的。為得到窯工們的愛戴,他總是吃苦在前,樂於助人,善於應酬……趁工人輪班休息或過年過節,他講“三國”,道“西遊”,還和工人們同吃住。把煤窯弄得井井有條,窯工們喊他“二窯主”。兩個准女婿為了玉姝暗地裡較勁。宋駿業也曾有意將女兒交給他們中的一人,後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

  被韓德彪罵過了的牛占林不再言語。他知道,姑姑姑父暴死,表妹成了一隻被人幕後操縱的驢皮影子,自己往日的風光不再,眼下自己僅是宋家煤窯里的一位窯工而已,一切還得聽人家工頭韓德彪的指教和管理。

  韓德彪雙目通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深情地看着玉姝,用哭腔說道:“宋家發生滔天大禍,我心如刀割。此仇不報,對得起我們尊敬的宋老爺嗎?對得起養育我們的宋家嗎?老爺一命歸陰,千斤重擔落在了一個尚在學堂讀書的玉姝小姐身上,我們不分擔誰來分擔?”

  玉姝為韓德彪臨危不亂忠心耿耿的態度所折服。現在怎麼辦,在眾人面前,一定要做出個交代,大家才有主心骨。該斷不斷,必受其亂。號稱雲泉街第一小美人的玉姝振振精神說道:“德彪哥,我的心你也曉得!如今父親命喪九泉,我一個小女子不靠你們還靠誰呢?至於我的婚事,是父親包辦的,我原先就不同意!”接着,她領眾人到了父親靈柩前,大家“嘩”地雙膝跪地。玉姝哭訴道:“爹!莫怪女兒違你生前所囑,恕孩兒不孝了,孩兒不能嫁給張俚!”說完,痛哭不已。

  至於以後怎麼辦,玉姝連想亦未想。轉回議事廳,韓德彪提出了一個驚人的方案來對付張家逼婚和接收煤窯……末了,他強調,誰都不能透露半點風聲出去,他“啪”地用拳頭砸爛一隻蘋果,說道:“否則的話,這隻蘋果就是他的下場。”

  宋家飽經滄桑的大管家朱跟心和牛占林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沒有表態。不諳世事的玉姝,從失去親人的悲哀中還沒有解脫出來,眼裡又增加了驚恐惶惑的神情……

  第二章:少女“獻身”,“姑爺”慘死芳菲院

  這天晚上,喝下德彪送來的人蔘湯,玉姝一個人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像死去一般。到半夜時分,德彪來到玉姝的卧室。他摟着玉姝,用手撫摸着她的肩膀,一雙眼睛上下來回地打量着她。微弱的燭光里,她那袒露的胸膛,一對小饃饃般的乳房和黑豆似的奶頭,是那麼富有誘惑力。他把珍藏了多年的愛,通過這雙眼睛完全投映在玉姝身上。德彪鼓了鼓勇氣,便爬在了她的身上……

  玉姝感到有人壓在她身上,引起少女一陣從來沒有的隱隱約約的疼痛,像雲里霧裡,飄飄欲仙……隨着這種感覺冷卻、彌散、消失,她才清醒地看見是德彪!她正欲喊叫,他趕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妹子,事已至此,生米煮成熟飯,喊叫也沒用。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玉姝,我太喜歡你了,你是我的心肝寶貝;話又說回來,這也是為你好,為咱宋家好,讓你鐵了心,守住宋窯,免得三心二意!玉姝,你就是塊石頭我也要用我的實誠感化你,我要做你的僕人,終身伺候你。”

  此時,他取出一對金手鐲,將其中一隻戴到玉姝的手腕上,說:“這是我父親給的,他叫我送給他的未來兒媳!”

  事情來得如此之快,讓玉姝沒有一丁點防備。她無奈地說:“天上下雨地上流,風吹河面水波皺;鳳凰相隨動真情,恩恩愛愛結白頭。唉,既然木已成舟,我身子都給了你,你就是我宋家的女婿,那我們在父親的畫像前拜天地,拜高堂,叩個頭許個願吧。”

  於是,兩人在宋駿業的畫像前,山盟海誓,締結連理。事已至此,這位和張家二少爺張俚定過婚的少女徹底“悔約”,把自己和宋家拱手交給了工頭韓德彪……

  轉眼就到了出殯之日。一大清早,宋家大院就人來人往進進出出。超度亡魂誦經的、奠祭英靈哭泣的、抬棺拉車忙碌的……各行其是。共有十多口人死亡,出殯規模之大前所未有。人們從很遠的地方來看熱鬧,他們熙熙攘攘擠了滿巷滿院。按照當地風俗習慣,時間進入午時,先由吹鼓手演奏半小時哀樂,然後起棺發喪。到了中午十一時,韓德彪聲若洪鐘,高喊一嗓子:“出殯嘍——”

  一時間,鑼鼓聲、嗩吶聲、鞭炮聲,聲聲震天;招魂幡隨風招展,紙錢化灰,火光衝天,煙霧瀰漫;男女老少號啕大哭,似暴風驟雨一般……這一切,猶如鋪天蓋地的飛雪,從宋家庭院里瀰漫至雲泉街上空。

  就在這時,院門外響起了“叭叭叭”三聲尖厲而清脆的槍響。這極不和諧的響聲,讓人們瞪大眼睛,大家驚異地張望着,猜測着,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須臾之間,張家一簇人馬“唏哩嘩啦”出現在大門外。隨即就有人喊道:“姑爺駕到——”

  只見張俚大步走進宋家大院,高聲叫喊道:“岳丈出殯,女婿不知!這是什麼道理?是哪個王八羔子出的主意?”只見他身穿長袍馬褂,頭戴茶色金絲邊禮帽,二十多歲的樣子,細高個兒,三角眼,高挑的鼻樑直衝鼻宇,滿臉橫肉。他手裡拿着一支長長的雪茄,透出一股流氓之氣。

  韓德彪急忙搶先一步,攔住張俚,雙手合十,嘴裡說道:“不知少爺駕到,有失遠迎,還請少爺海涵。剛才您說您是姑爺,我想問您,小姐和您結婚了嗎?咱們都是讀書人,話可不能亂說,現在可是民國時期,提倡婚姻自主!”

  張俚面目陰得能擰出水來,用眼瞟了德彪一下,說道:“誰的褲襠亂了,把你跳出來了?你算什麼東西?”他旋即轉身對大夥說道,“諸位,明人不做暗事,眼下宋家有難,我張某決不隔岸觀火袖手旁觀!我今天來,一是給岳丈出殯,更重要的是接管宋家。”

  他的話音剛落,院子里就闖進二十多位荷着長矛大刀的漢子,他們一字排開,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這陣勢,把在場的人都驚呆了。眾人紛紛退後,悄然待在一邊。宋家的親戚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木然而立,不知所以。

  就在此時,忽聽一片號啕。眾人不由吃了一驚,抬頭望去,見宋小姐由幾位姑娘攙扶,已哭天嚎地地從她的芳菲院來到正院。她的後面齊刷刷跟隨着九名皂衣皂褲黑頭巾的彪形大漢,大漢的後面還有一群帶刀的嘍羅。那九名大漢三名佩大刀三名佩長矛三名佩短劍,儼然凶神惡煞一般。

  原來,那天開會議事的時候,韓德彪就提出一個強硬的辦法,主張請八卦山的草寇來對付張俚,還說自己已經秘密派人和他們進行聯繫。牛占林卻大不以為然。張俚家大業大不說,他的哥哥張倡在官府做事,有靠山。和張家動武爭鬥,無異於以卵擊石。再說,宋家若出錢雇傭了草寇,官府會不會以宋家通匪的名義,而處理宋家?但牛占林就是有千萬條理由來阻止這種以暴抑暴的做法,也無濟於事。沒人會聽。他只能默默地為玉姝小姐祈禱。第二天,韓德彪果然打開宋家銀庫的鐵門,馬馱重金,送到了八卦山……

  雙方對峙着,打手們凶神惡煞般在兩廂站立,等待着雙方主人的命令。

  張俚叫道:“韓德彪,你個小尿泡!你不就是宋家大院的一條狗嗎,竟然如此猖狂?你想娶宋家小姐嗎?你要霸佔宋家煤窯嗎?你想當宋家大院的主人嗎……呸,小尿泡,你還嫩了點。”

  韓德彪據理力爭,他義正詞嚴地說:“宋小姐選誰做女婿是她的自由,你我都無權干涉。現在我倆誰都不是宋家的姑爺。你是局外人,而我是宋家的窯工頭兒。我以工頭的名義告訴你,希望你不要起油膩攪渾水。再說了,現在宋老爺的死因尚不清楚,請你好自為之,切莫惹火燒身。你馬上收兵回營,我們要給宋老爺出殯了。”

  小小的工頭兒當了家,准姑爺成為局外人!張俚哪受得了這樣的氣?他高聲叫道:“小尿泡,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張家和宋家是親家關係,宋家滿門死亡,我張家光明磊落,並無不軌之舉。家丁們,給我上!抓住這個胡說八道信口開河強佔民女的小尿泡,送官府法辦!”

  隨着張俚的一聲令下,雙方人馬立刻交戰在了一起。張家的家丁根本不是八卦山草寇們的對手,沒多長時間就被打得哭爹喊娘,死的死傷的傷。草寇們殺紅了眼,根本不聽韓德彪的指揮,局勢失去了控制。慌慌張張就要逃跑的張俚,被一位大鬍子草寇追趕到玉姝的芳菲院,一刀被了結了他的性命。張俚屍首分離,血肉模糊,其死狀慘不忍睹。草寇們和張家的家丁失去了指揮,像無頭的蒼蠅揮舞刀槍胡亂廝殺。張家人死的死逃的逃,隨後八卦山的草寇們也消失在茫茫大山之中……

  事情鬧到了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是韓德彪始料不及的。德彪立即召集玉姝、朱跟心、牛占林商議。韓德彪看了看年紀最長的朱跟心,想讓他出出主意。

  薑是老的辣,跟隨宋老闆多年的管理宋家大院事務的朱跟心,首先提出自己的主張,他說:“現在,張家二少爺死了,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大禍從天而降。小姐玉姝是主人,德彪是工頭,你兩人脫不了干係,張家必定捉拿你們。你二人必須馬上離家出走,帶些錢物,等事情平靜后再回來不遲。我是宋家的老臣,活是宋家府里的奴,死是宋家墳邊的鬼;牛占林是宋家的親戚,更是忠心耿耿說一不二之人,我們留下來處理老爺的後事。另外,雲州城的福瑞樓茶莊是宋家的老關係戶,老爺和茶莊郎福郎老闆關係甚好,可以把那裡作為聯絡點。你們先入住在那裡。有話,就留在那裡;缺錢,可到那裡借用。權宜之計,逃命要緊。”

  事不宜遲,玉姝拿了些銀錢,韓德彪還把宋老爺的字畫古玩貴重之物打包。玉姝有些不解,韓德彪說,我們回不回來還不一定,這些貴重物品,關鍵時刻用得着。二人駕車從後門快馬加鞭直奔雲州城而去。

  朱跟心、牛占林立即組織宋家親戚朋友,十萬火急將宋老爺夫婦和其他被毒死的人員全部草草下葬。然後,趁張家人馬沒有反撲回來之前,朱跟心遣散絕大部分窯工和親戚族人,封窯閉戶。之後,牛占林和朱跟心說,表妹玉姝的安危冷暖時刻讓我提心弔膽,我練過功,我要去保護玉姝小姐。於是,就向雲州城騎馬疾馳。

  從早晨到中午,僅僅兩個時辰,往日偌大而熱鬧的宋家大院就變得死寂而空曠,院子里張俚和家丁的屍體仍躺在微風中哀號。這真是,剛送走死不暝目的冤魂,又留下無辜死亡的野鬼。朱跟心明白,這難得的平靜僅僅是雷雨之前的短暫安寧,宋家大院面臨著一場更大的洗劫。

  第三章:閹割少年,威逼管家泄機密

  宋家戕害弔孝姑爺張俚張公子的消息傳到張家,憤怒的張家人痛下復仇的決心。在病榻上卧床不起的老爺子張祥龍流下兩行傷心的淚水,他強打精神,拄着龍頭拐杖,立即組織了一支百人隊伍,抬炮扛槍,自製土炸彈,還派人四處通知張姓同宗,揚言要血洗宋家大院。

  在雲州縣府做事的張倡,掌握一定的實權。弟弟被殺死,張倡豈能甩手不管?張倡馬上向縣府沈步勤沈大人彙報弟弟慘遭殺害的情況,還說宋家和土匪有染,張倡要求官府出面解決,對殺人者嚴懲不貸。沈步勤的態度十分明顯,現在是兵荒馬亂非常時期,他不想惹是生非。再說了,張祥龍和宋駿業兩人,都有着不大不小的產業,按現如今時髦的話說,他們都算得上是民族資本家。孰是孰非,恐難斷定。他推說,光憑縣府里的這幾個人這幾條槍,還不具備剿匪的能力。但對你張倡的事我又不能不管。這樣,你是警局的頭兒,你帶幾個人回去自行處理吧。沈步勤淡然處之,態度曖昧,有他的道理,處理好了是縣府的功勞,處理不好是他張家的私事,與官府無干。張倡只好從縣府帶着幾個管治安的巡警,騎快馬急匆匆從雲州城回到雲泉鎮,和父親的隊伍會合。

  冬至已過,北方奇寒,天降大雪,野鳥不飛。寒冷並沒有阻止復仇者的決心。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張家同族青壯年、張家的窯工都參加了復仇者的行列。他們中有獵槍隊、長矛隊、大刀隊,還有土炮隊,張倡在前邊帶隊,老爺子張祥龍在後邊壓陣,頃刻間將宋家大院圍得像鐵桶一般,連只蒼蠅都飛不出來。只等坐在轎子里的張祥龍一聲令下,就佔領宋家。

  這時,有人向院子里喊話:“宋玉姝,交出元兇韓德彪,交出土匪!否則就要火燒宋家大院,請快快出來!”

  朱跟心連滾帶爬從院子里向大門邊跑來。他大聲哀求道:“老爺公子,我是宋家大管家朱跟心。請諸位先別動手,我這就開大門!”話音剛落,宋家大院的大鐵門“吱吱呀呀”地被拉開。臉色煞白的朱跟心已失去往日管家的威風,兩腿打顫,倚門而立。

  這時,張倡和手下兵丁衝到門口。張倡的一位手下衝過來,照朱跟心頭上就是一狼牙棒,將他打倒在地。趴在地上的朱跟心睜開眼,摸摸臉上的鮮血,慘笑了一下:“張倡,宋老爺一家十多口人都死於非命,你是官府之人,現在又不問青紅皂白就讓手下無故傷人,簡直就是狗仗人勢。你不得好死!”

  張倡氣急敗壞地說:“宋駿業之死,跟張家無關。你說老子無故傷人?你放你媽的狗屁!宋家勾結土匪殺了我張家那麼多家丁不說,還殘害我弟弟!我張家不會善罷甘休的。你把宋玉姝、韓德彪、牛占林等人叫出來,免得刀兵相見。”

  朱跟心顫顫抖抖地爬起來,哈哈大笑:“錢也分了,窯也關了!宋家人死的死了,跑的跑了,散的散了!你去看看,宋家大院現在里裡外外空無一人。”

  張祥龍從轎子里鑽出來,乾咳着向家丁們叫道:“給我進宋家大院搜,不管他是土匪還是宋家的兵丁傭人,抓它個雞犬不留!”

  張祥龍的話音剛落,張家的兵丁就氣焰囂張潮水般湧進宋家大院。宋家前院後院芳菲院,搜了個遍,不僅連一個人影也沒有找見,就連一隻雞一口豬都沒有找到。

  就在此時,張家的下人們抬着幾副擔架走了出來,走到張家父子面前。張祥龍看到小兒子血肉模糊的屍體,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