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天，劇作家李易駕駛着地產商朋友金剛的白色別克去渤海邊的小城市看望年邁的父親。
遠遠地看見城市輪廓的時候，汽車駛過一片蘆葦茂密的水窪。
李易放緩了車速，他覺得這水窪四周的荒蕪景色很適合他剛完成的電視劇里的某些情景。這時，他無意中看到路邊有個魚販，魚販腳下有一條巨大的河鯰魚。這條魚足有一米長，腹部渾圓，兩條觸鬚如同豬尾巴，小海豚一般大小。李易下了車，走過去，仔細打量魚的眼睛，眼睛可以看出魚的新鮮程度，這條魚很新鮮。最後，討價還價半天，李易花了三百元買下了這條足足五十斤重的罕見的大魚。
李易吃力地把魚搬進後備廂，弄得滿手的黏液。
當李易的父親看到這條罕見的大魚，也是“嘖嘖”讚歎。
“這樣的魚，至少二十年了，魚是越大越香啊！”老人驚奇地說。
把魚抬到廚房，李易開始動手收拾魚，當他剖開魚肚子，他摸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他以為是石頭子什麼的，但是，洗去上面的黏稠的附着物后，他被手裡的東西驚呆了：這個堅硬的東西，竟然是枚墨綠色的玉戒指！
把玉戒指上的污垢全部剔除清洗乾淨，他意外地發現，戒指內側竟然有兩個清晰的漢字：於琳。
晚飯後，李易陪父親喝茶時，拿出了玉戒指。老人是當地博物館退休的。
當李易的父親接過戒指看到那兩個字后，李易發現父親的表情立即變得很奇怪：驚詫、欣喜、不知所措……
李易簡單說了買魚的經過。
父親沉默了許久向李易講述了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
李易的父親說：“大概一百多年前，一個神秘的富商來到這個地方，購買了大片的土地。建造了頗為古怪的住宅。宅院建造在遠郊，幾乎與世隔絕。幾十年後，富商的孫子留學德國，宅子就荒落了。又十年後，富商的孫子，一個叫丁嵐的，攜自己的妻子來此居住，他的妻子就叫於琳。文革開始后，丁嵐被沒完沒了地揪鬥了整整兩年。但是有一天，人們衝進老宅，卻發現人去屋空，從此，再也沒有他們的蹤影。在一個暴雨的夜晚，老宅所在的地方突然塌陷，宅院也神秘消失。等暴雨過去，人們看到的是一片汪洋，洪水攜帶來的泥沙徹底掩蓋了所有的痕迹。
“從此，這裡變成了一片水窪，由於地下水無法開採，這裡越來越下陷。”老人講完，眼睛死死地盯着玉戒指，長嘆一聲：“破解老宅消失的謎，是我畢生的心愿啊，難道是上天看我研究得太苦了，今天讓這條魚告訴我什麼信息嗎？”
父親的眼眶竟然溢滿了混濁的淚水。
二
李易又找到那片水窪，他忽然感覺這裡埋藏着無盡的神秘。
回到家中的李易當晚興奮難眠。這個玉戒指也許是個神秘的暗示，他感覺今後會有更多的意外驚喜。
他心裡忽然產生了一個計劃：讓金剛幫忙買下那個廢棄的水庫以及周邊的土地，將來可以修建電視劇的拍攝景地。如果電視劇熱播，這裡也許蘊藏着無限的商機。
他心情焦躁地在房間里踱步，然後，開始撥女友齊玉的電話。齊玉是電視台的主播，貌美如花。年過不惑的李易一直沒有結婚，在一次朋友聚會上認識了齊玉，他墜入了愛河。
李易急切地告訴還在朦朧夢境中的齊玉，自己的劇本有了大的改動，想讓齊玉第一個閱讀。放下電話，李易覺得自己很好笑：自己這是在討好美麗的女友。沒辦法，齊玉條件很好，每天給她送鮮花的肥頭大耳的款爺們擠破了門檻。
剛才齊玉在電話那頭有些不耐煩地說：“哎呀，我還在睡覺，煩死了。”
她雖然這樣說，李易還是明白，她一會兒就會趕過來，因為她也很看重這個劇本，她一直想演女主角。李易覺得，心口不一和強烈的虛榮，是齊玉這類天生尤物的明顯特徵。
下面要做的事情就是聯繫金剛，馬上運作購買土地的事情。
“我想購買一塊地，你能幫我忙嗎？”電話里，李易剋制自己急切的情緒，故作平靜地說。沒等金剛回答，他就把自己的設想說出來了：李易無償把電視劇的拍攝權轉讓給金剛，自己以編劇身份出現，只保留選擇女主角的權利。
“我這個五十集的劇本，怎麼也價值一百萬吧，購買土地的資金不足的部分，算我借你的，我保證兩年內歸還，如果歸還不了，這塊地就是你的了，好么？”李易說。
金剛說：“我可以幫助你，但是我們得簽個詳細的協議啊，還有，我必須知道你購買這塊土地的真實理由。”
李易說，他覺得這塊土地在電視劇拍攝結束后，也許會成為著名的旅遊點，——他的劇本很多環境設計與這個地方不謀而合。那個水窪可以搞成湖泊，湖畔如果開發一些度假別墅，又可以讓土地再度增值。
金剛提出要兩個人合作購買土地，李易沒有答應。
“呵呵，老兄，如果我的電視劇更換景點拍攝，那這塊土地還有什麼人文價值？如果將來有了旅遊收入，後期的別墅開發幾乎不必投入了。我可以再答應你一個條件——將來你負責開發別墅，我的土地由你無償使用，你看如何？”李易也軟中帶硬地回答。
金剛答應了，當天，他倆就跑了當地的土地規劃局。
那個時候，這個渤海邊閉塞的小城市還沒有引起任何房地產開發商的關注，所以，當他倆提出要購買那塊土地時，規劃局局長簡直欣喜若狂，更讓他倆難以置信的是，就在當晚的酒桌上，土地價格就敲定了：二百萬。那可是將近三百畝土地啊。
三
李易回到自己的住處，打開屋門，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水氣味，卧室里燈光幽暗，齊玉笑盈盈地迎了出來。李易還沒有回過神，齊玉已經主動撲到他懷裡。
“我等你好久了，我好想你……”齊玉軟語呢喃。李易有些難以消受。
“劇本我看完了，簡直太精彩了，你答應我，一定讓我演女主角啊！”齊玉邊撒嬌邊說。
“好的，我答應你，我的劇本當然我老婆演啦。”李易笑嘻嘻地說。
齊玉迅速地吻了李易一下，李易更覺得受寵若驚，齊玉這樣主動，以前是很少見的。
“這個可愛的鬼東西。”李易甜蜜地想。
李易還是忍不住把購買土地的事情告訴了齊玉。
李易一邊說，一邊細細觀察齊玉的表情。齊玉恨不能把身體都鑲嵌到李易身上，她的眼睛爍爍放光，像被突然告知中了大獎一樣。
當晚，齊玉主動留了下來。
李易內心被齊玉的主動獻身弄得既感動又有點酸澀。
一切進展都很順利。金剛聯繫好了導演。李易拿到土地使用批文，而這塊土地被評估為價值五百萬，李易在金剛的斡旋下，順利地從銀行抵押出了四百萬的資金。歸還了金剛的二百萬，李易購買了一部汽車，其餘的資金用於老宅的復原。
李易的父親得知兒子的舉動，十分興奮，主動為兒子設計於家老宅的修建藍圖。
那個導演看過劇本，欣然接受導演任務，只是在選擇女主角上，導演有些自己的想法。一個月後，劇組成立，李易與劇組成員在風光秀麗的南方某城市會合，做劇本最後的分鏡頭工作。
前幾天，導演帶領劇組人員遊山玩水，後來，大家才在賓館開會。
一周后，在賓館房間里，李易請導演觀看了齊玉主持節目的光盤，但是導演身邊有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陪同，導演只看了幾眼李易的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就開始和這兩個美女調笑，兩隻肥厚的大手不時在兩個美女身上遊走，根本沒怎麼把齊玉當回事。李易強忍心頭怒火，等待光盤播放完畢。
回到自己的房間，李易怒火中燒，他雖然知道很多導演不自愛，但是，還是責怪金剛為什麼選擇這個登徒子。
特別是他離開導演房間的時候，導演很霸道的話：“我導戲，向來我決定女主角的，不過，你的劇本的確很棒，哈哈哈！”
可是，金剛也許已經和導演簽約，李易自己目前只是個編劇啊，不過，好在李易留了一手，他只拿出了前二十集的劇本，后三十集，包括金剛他都沒有給他看過。
過了一會兒，導演打來電話，說要請李易喝酒，具體談些事情。李易來到餐廳，導演和那兩個美女已經在等他了。
兩個美女輪番敬酒，李易性格里又有些憐香惜玉，不多時，他已經有些醉意了。他眼前酒杯還在晃動，好像很多紅色的液體又被他吞下喉嚨。
恍惚中，李易被兩個美女綁架般攙扶進電梯，然後他聽見反鎖的“喀嚓喀嚓”的聲音，身體剛接觸到床鋪，他就覺得整個房間在旋轉，喉嚨乾澀，接着，感覺一陣窒息，好像嘴被什麼柔軟的濕潤芳香的東西堵住了。
第二天中午，李易才從混沌的睡夢回到清晰的現實，頭還在疼，這時，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什麼衣服都沒有穿，他欠起身子，四下環顧，發現自己的衣服胡亂地丟棄在地毯上，他打開手機，發現有好幾條未接電話的記錄，還有幾條短信，其中一條短信把他嚇了一跳：李易先生，您的筆記本電腦里夾着張新刻錄的光盤，內容很精彩，您看完了，記得回短信啊。
李易翻身下床，撲向電腦，果然，翻開顯示屏，鍵盤上有張光盤，他接好電源，啟動電腦，輸入密碼，插入光盤，顯示屏上出現一片肉黃色，仔細觀瞧，李易看到自己裸體躺在床上，兩個一絲不掛的女子一邊一個正在他身邊忙活……
李易一屁股重重坐回床頭，腦子裡亂糟糟，但他心裡明白，自己被人暗算，要被敲詐了。這肯定是那個導演乾的，他這是為什麼呢，為了女主角的選擇權？有這個必要嗎？
琢磨了片刻，他還是顫抖着手，給那個短信回了信息：你是誰？我要控告你！
過了一會兒，手機響了。李易聽到，是那個導演的聲音：
“哈哈，李大編劇，開個玩笑，何必動怒啊，你來我房間談談吧。”
李易穿好衣服，提起電腦，走出房間。
導演自己在房間里。看到李易，導演顯得很熱情：“快坐快坐，我們好好談談，得罪之處，還請原諒啊。”
李易目光灼灼注視着導演：“我想聽到你對這張光盤的解釋。”
導演面帶笑容：“都是那兩個妮子搞的鬼，她們都想爭這個女主角，我已經批評她倆了。你就當是惡作劇吧。本來就是想讓她倆好好陪陪你，男人嘛，沒有溫柔鄉怎麼成？”
李易說：“我暫時相信這個解釋，你說吧，找我談什麼事情？”
“我想把劇本全部拿到，這是必要的，哪有導演沒看到全部劇本就開拍的呢？還有，女主角必須我來選。”導演收起了笑容，口氣強硬地說。
李易也毫不退讓：“如果您和我選擇的女主角簽約，劇本我馬上拿出來。”
李易看到導演臉上開始泛起紅色，眼睛幾乎要冒出火苗：“我還沒有見過你這樣死硬的編劇，別忘了，我可以不拍這個戲，我會讓圈子裡的人封殺你！”
李易毫不退讓：“我不相信這個本子沒有買家，我知道自己作品的價值，我不會放棄我的原則的!”
導演冷笑道：“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可是和金剛簽了約的，你個小小的編劇，賠得起我的損失嗎？”
李易說：“你太低估我了，我完全可以賠償你，你放心！”說完，李易摔門而去。
“別走啊，我答應你好么？”導演在李易身後喊道。
第二天清晨，這個城市還沒有完全蘇醒，李易朦朧中好像聽到窗戶玻璃被什麼撞擊了一下。他起身走到窗戶邊，拉開窗帘。
李易住的房間，可以看到旁邊一個樓的樓頂，他在拉開窗帘的剎那，看到了讓他震驚的一幕：
兩個蒙面男子正把匕首捅向躺在地上的一個人，這個人全身血污。然後，那兩個蒙面人抬起血人，向樓下拋去！
“啊——”李易不禁尖叫一聲。兩個蒙面人同時扭頭，他們的目光和李易的驚恐的眼神觸電一樣碰撞，李易急忙拉好窗帘，但是，他分明看到蒙面人正向他所在的位置移動！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李易大腦空白一片，“逃吧，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李易迅速收拾好行李，背起電腦，溜出房門。叫了輛的士，直奔飛機場。
到了機場，李易仍然驚魂未定，這時，手機突然響了，他以為是那個導演，來電顯示，卻是父親的號碼。
“趕快回來，有要緊的事情等你處理。”父親連珠炮似地說。
四
李易來到父親家的時候，已經是當天傍晚，那個導演給他打了幾次電話，李易都撒謊說自己外出辦事，沒有告訴他自己已經悄然飛回家鄉。導演的語氣，好像很絕望。
父親把李易帶到自己的書房，書房的桌子上，李易看到了幾樣東西：一個青瓷花瓶，一隻已經銹跡斑斑的古怪的懷錶，幾十粒圍棋棋子，黑白混雜。
“這是什麼？”李易好奇地問。
“是挖掘機從地下五米深處掏出來的。”父親微笑着說。
李易把這幾件東西逐一拿起來仔細端詳，他的心在狂亂地跳動。
“我猜想，地下還會有更多的發現，所以，我讓工程全面停下來了。”父親說。
“難道，那裡真的有寶藏嗎？”李易狐疑地自言自語。
父親接著說了自己今後的初步打算。先把工程停下來，然後把水庫的水抽干，好在水庫的蓄水不是很多，然後請本地博物館專業挖掘人員進場，開始文物搶救性挖掘清理。整個過程，必須要保密，嚴格封鎖消息。
“那個玉戒指的發現，你告訴誰了嗎？”老人擔心地詢問。
“沒有，我誰都沒有說。”李易肯定地說。
離開父親家，李易忽然想起齊玉，幾天不見，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他真想和心愛的人傾訴一番。
李易乘坐的的士快開到齊玉樓下了，他忽然在的士前大燈的照射下，看到金剛的別克卧在樓前的停車坪，車牌號李易很熟悉。他示意的士司機向前再開一點，下了車，站在角落裡，偷偷向齊玉的房間窗戶仰望。平台漆黑，書房也漆黑。李易繞到樓前，再向上面看，他看到齊玉的卧室，窗帘拉得嚴嚴實實。李易忽然感覺頭暈目眩。
他在樓洞口對面，找個角落，他要等待。此時的李易，心如刀絞。在一瞬間，他想衝到樓上去，猛烈地撞擊房門，但是，轉念一想，萬一自己冤枉了齊玉呢？
終於，兩個黑影來到了樓下，這兩個身影李易再熟悉不過了。
兩個黑影忽然疊成了一個，然後高的黑影已經在車裡，車燈閃亮，李易看到了兩個讓他噁心的難捨難分的面容。
齊玉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樓道里。別克的尾燈也逐漸看不到了，李易向樓道口走去……
“咚咚”，李易敲齊玉的門。
“怎麼又回來了？”齊玉打開門，看見李易，呆住了。然而馬上又故作驚喜地掩飾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李易沒說話，拉開門，從齊玉身邊走進屋子。
李易說：“我放棄與那個導演的合作了，我要自己聯繫導演，那個導演，是個混蛋！”在說“混蛋”這兩個字的時候，李易簡直是咬牙切齒。
“什麼？”齊玉一把抓住李易的胳膊，“不可能啊，金剛親口告訴我你們在弄分鏡頭啊！”
“金剛？呵呵。”李易冷笑。他推開齊玉的卧室，他心頭抽搐了一下，鑽心地疼。他看到齊玉的大睡床一片狼藉。
“金剛來過了吧？”李易鄙夷地問。
“……”齊玉低下頭。
“為什麼啊？”李易衝動地抓住齊玉，一下子把齊玉扔到床上，“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齊玉用驚恐陌生的眼神打量李易：“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你難道就清白嗎！”
李易愣住：“什麼意思，我哪裡不清白了？”
齊玉氣呼呼地打開電腦，點開一個播放器，李易傻眼了：竟然是那兩個女子與他赤身裸體的鏡頭！
“你這算清白嗎？你說啊？”齊玉反攻為守地冷笑。
“你哪裡弄來的？”李易一頭霧水，忽然恍然大悟，“金剛，一定是他發給你的，對嗎？”
齊玉目光逼視李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樣？”
李易沉吟片刻，冷笑着說：“我不想解釋，但是，我告訴你，我是被他們陷害的，這是圈套!”
李易走到客廳，提起行李，回過頭，他看到，齊玉頹然坐在了地上，雙手抓住自己的頭髮。
五
李易徹夜難眠，淚水不住地湧出眼眶。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急切地打開電腦，檢索到他看見兇殺場面的那個城市的晚報，一無所獲，根本沒有任何凶殺案的報道，李易忽然明白：這是那個導演導的殺雞給猴看的鬧劇啊！
第二天，李易開車直奔工地，遠遠地，他看到，有很多人在湧向水庫邊。
車子開近了，李易震驚了。難以計數的人們手裡拿着鐵杴、鋤頭，正在水庫邊拚命挖掘着。
這裡發現文物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
李易急忙下車，跑到挖掘機挖出的幾個大坑邊，眼前的情景更讓他難以置信。坑裡面擁擠着黑壓壓的人群，人們擁擠着、搶奪着。
“住手！都住手！”李易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但是，在嘈雜的人聲里，他的呼喊虛弱無力。
李易不知所措了，就在這時，他看見父親顫顫巍巍地從遠處走過來，父親身後，跟隨了幾個李易熟悉的博物館的工作人員。
父親來到李易身邊，怒氣沖沖地揮手打了李易一個響亮的耳光：“笨蛋，為什麼不想辦法阻止他們？打電話報警啊！”
李易忽然清醒過來，他急忙掏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
父親已經是老淚縱橫，老人也大聲呼叫：“大家別搶了，別挖了，這是犯法的啊，這是屬於咱們國家的財產啊！！”
然後，李易看到父親爬下土坑，擠到人海里……
大約半個小時后，幾輛警車呼嘯而至。但是，民警們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束手無措。
一會兒，又有幾輛警車開過來了，民警們把人群包圍了，開始喊話。李易搶過一個高音喇叭，向已經接近瘋狂的人群呼喊：
“大家不要搶了，不要挖了，你們這是破壞文物、搶奪文物的行為啊，依照國家法律，是要坐牢的！”
又過了一會兒，荷槍實彈的武警們也來到現場。
人們逐漸恢復了理智，開始從土坑裡爬上來，人們的身上、臉上都沾滿了泥漿，有的人還一瘸一拐的，有的人臉上還滲出了血珠……
這個時候，李易忽然想到，父親還在下邊，他焦急地四下尋找。
等人群由擁擠變得稀稀落落，李易才看到，父親已經癱坐在泥水裡了。
父親被警車迅速送往醫院。李易簡單地和博物館領導介紹了有關於家老宅的歷史，然後明確表示，自己願意把這些文物全部歸還國家。交代完了這些事情，李易急忙開車趕往醫院。
在急救室外，李易焦急地看着醫生、護士忙碌。大概過了幾個小時，醫生大聲詢問：“哪位是老人的家屬李易先生？”
李易急忙跑上前：“我是我是。”
醫生說：“你進來吧，老人要見你……”
李易跪到父親床邊，父親摘掉氧氣罩，大口喘息着。李易從父親斷斷續續、含含糊糊的話語里，知道了於琳的身份。
原來，當年，那個去德國留學的丁嵐是李易父親的摯友，於琳是他的新婚妻子。丁嵐出國前託付父親照顧於琳。兩年後，傳來噩耗，丁嵐死於戰火。父親和於琳結婚，父親愛於琳，可於琳的愛全部給了丁嵐。五年後，李易剛一歲，丁嵐竟然回國。他和於琳抱頭痛哭，父親非常愧疚。有一天，於琳和丁嵐突然消失了。父親知道，妻子是和她真正愛的人走了。
文革開始后，父親得知丁嵐在渤海邊的小城被揪斗，他決定來此定居，想幫助摯友，同時也暗中照顧自己深愛的於琳。但是，等父親調動來到這裡，丁嵐家的老宅已經是一片汪洋……
父親經常深深自責，他發誓要找到丁嵐和於琳的下落，但最終一無所獲。後來，尋找老宅的確切位置就成了父親最大的心愿……
李易驚呆了。
原來，於琳竟然是自己的生身母親啊！
六
李易料理完父親的後事。隨後，李易強忍悲痛，協助政府展開文物挖掘清理工作。大概在挖掘工作進行到第五天的時候，奇迹出現了。人們開始感覺遇到了堅硬的石板一樣的東西。
把水庫的水抽干，挖掘的人們越來越興奮，呈現在大家眼前的是一片清晰的地下建築。
李易並不怎麼驚喜，他了解到，留學德國的丁嵐，學的就是建築。
人們很快找到了地下建築入口。潮濕的石門被撬開，一股酸腐的氣息冒出來。
藉助燈光，人們看到，這裡就像一個古代書生的書房，幾把石椅，一個石頭桌子，桌子上擺放着石頭棋盤，環顧四周，並無什麼金銀珠寶。走進內室，找到了一副石棺。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轉天把石棺搬運到博物館再打開。
第二天，石棺被艱難地搬運到了博物館。
棺蓋搬開，裡面的兩具屍骨呈現緊緊擁抱的姿勢。在屍骨旁邊，倒放着一把酒壺，旁邊還有個石匣子，打開來，裡面竟然是一封書信：
世人以金銀為寶，我則以真情為寶。本意不想被後人打攪，安心度日，奈何世人利欲熏心，黑白淆亂，世事實在叵測。我們也無心留戀塵世。愛侶早已運用畢生所學，建造地下石屋，製造機關，讓地下虛空，估算在若干年大雨後，此地會沉於地層深處，便得永久安寧。但是，萬中有一，後世若有奸險之徒妄想盜墓求寶，便留此書，以示歉疚。老宅所蓄積的財富，早已分送給朋友，地上住宅里的一些日常使用物品，後人如若喜愛，悉數拿走。萬勿失望，敬請再還我夫妻安寧清凈。
在場的人們聽着李易哽咽地讀完書信，無不沉思良久。李易好像明白了，當年，母親和自己心上人無法忍受批鬥之苦，自殺身亡了。這封信，應該是母親的絕筆啊。
為數不多的“文物”清理結束后，大家覺得這個於琳沒有撒謊，這裡沒有什麼稀世珍寶。
李易打算建造人文景觀，復原於家老宅，待電視劇拍攝完成後，由政府和李易共同經營。
金剛在一個遙遠的地方給李易打來電話，主動放棄了電視劇的拍攝權，金剛知道了這裡發生的一切。而那個導演，據說因為涉嫌違法，也被法院判刑。
半年後，電視劇開拍儀式在剛落成的於家老宅復原建筑前舉行。
當天，一個朋友告訴李易，齊玉精神極度抑鬱，已經住進了醫院。李易忽然想起，自己把齊玉冷落了。
當天下午，李易就懷着複雜的心情去醫院探望齊玉。在醫院的後花園，李易看到了坐在明媚的陽光下的齊玉。一種愛憐的情感湧上李易心頭。當李易把齊玉摟在懷裡時，他聽見齊玉嘴裡喃喃自語：“我就是女主角……女主角……”李易眼淚涌了出來，他把齊玉抱得更緊了。
（責編:惠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