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家屬樓,眼瞅着三層、四層的往上風長,毛毛似乎也從一家人的神態里窺視出端倪,開始有些沉默,對着老宅直愣神,整天眼睛水汪汪的,哀哀的充滿凄惶,就連食也很少進了,用鼻子嗅一嗅,扭頭漫不經心的回到原地,伏在牆角里,頭放在兩隻前爪上發獃。
老宅開始熱鬧了,這是搬家之前的騷動。相濡以沫幾十年的鄰里,一朝分手,總是讓人感情上過不去,誰都不記過去,走動格外紅火。加上不斷有買房子的客戶找上門來,從白天到夜晚,這就使本來擁擠的小院更加窄小的轉不得身來。家裡的人則忙着將一些舊傢具、瓷器,陸陸續續往新樓上搬,毛毛變得更加焦躁不安起來了,一會耷拉着頭跑出屋外伏在屋檐下,眨動無神的眼睛;一會又跳上高高的院牆若有所思的朝遠方張望,流露的全是無奈和茫然,看一眼讓人難受的不得了,我以往渴望上樓的迫不急待,如今卻怕上樓日期來得太快,牆上滴噠滴噠的鐘擺把我的心都快要敲碎了。
毛毛是從牧區老家剛進城時帶來的牧羊犬,體型粗大,性情特別溫順,十分懂事。無論它身體如何不舒服,每天上班第一個爬起來送出門,下班還沒等雙腳邁進柵欄,又是它第一個迎出老遠,還不住的用雙手拍打着前胸,尾巴不停的搖啊搖啊,那種親熱勁,讓人立時忘記了一天的憂愁勞頓,沉入家那溫馨的氛圍。
說時也快,忙亂之間,樓房裝修完了,一向跟我吃了不少苦頭的妻子,兒子別說有多麼高興了,卧室刷的油還沒有干透,純子姑娘就搬進樓上住了,而我無論如何也挪不開步子,望着風燭殘年,已經沒了屋檐的老土屋,猶如面對我那沒了牙齒的老奶奶難捨難分,毛毛慌恐的兩眼更加怕人,彷彿猶如兩支鋼針扎在我的心上,似乎在不停的追問,把我放在那裡。
商人的嗅覺比狗還靈驗。這樓還沒搬上去呢,一個衚衕住着,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毛毛嗅味就攆出幾丈遠,那個狗肉館的張老闆卻成了常客,隔三差五登門拜訪,東扯西拉的沒話套話,套不成找話,硬套近乎,那種虛假像讓人毛骨悚然,其實我早已經看透他賣的葫蘆里裝的是什麼葯了。妻子又在耳邊嘀咕了,“把毛毛賣給他算了”。這就讓我原本焦躁的心更是雪上加霜。果然預料之中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一日張老闆找上門來,提出要出高價收買毛毛,還將一達厚厚的人民幣在眼前晃動着,不停的敲打着桌上,向是表白自己有錢。嘴裡還不住的與狗說著什麼,毛毛這回可別再咬我了,咱可是一家人了。我聽這話心像給刀戳一般難受,可我還能罵人不成。十幾年了,毛毛為了守護這個破爛的老宅,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冬天,多少個風霜雪夜,屋內夢甜鼾起,毛毛卻睡在那風雪飄搖的柴垛上。夏日,炎炎烈日,暴風驟雨,人們早已經躲進自己的安樂窩,可是毛毛依就任酷暑和暴雨的煎熬,安分守己,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無怨無悔。如今主人上樓了,也不在需要誰來守家望門了,毛毛卻成了多餘之物,無處安身。
狗通人性。這是鄉下老輩子人傳下來的。毛毛似乎早已領會主人的心情,過去從不到陌生人跟前,更不準生人靠近半步,而今卻一反常態,伏在張老闆腳下一動不動,擺出一幅任其宰殺的樣子,這更讓我的心難以承受。
老宅被人收買的日期到了,一家人都搬到樓上去了,毛毛還是沒有選到好去處,看着躁動不安的在老宅院里跑來跑去,我的眼淚唰唰的流淌下來,決意留在老宅院,給毛毛找個去處再走。然而,這個晚上,我輾轉反側在也睡不着了,外面的風呼呼的刮著,如扯着我的心,多少年嚴寒酷暑,毛毛風裡雨里的情景又浮現在眼中,我的心又是一陣難受,眼瞧着快要天亮了,還是沒有拿定主意。突然,眼前一亮,送到鄉下的四叔家。可是這種念頭一產生,我又擔心起他們能收養它嗎?想着、想着,天亮了。我打開老宅門,毛毛卻不見了,放在屋檐下的食原封未動的仍在原地,無論我怎樣喚着它的名字都沒有回應。我找遍了附近的許多旮旯衚衕,依就沒有它的蹤影,我的心裡又一陣空白……
編輯點評:清秀脫俗的字跡透脫着你的聰明智慧,穩中求進、扎紮實實是你今後寫作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