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面回來,細雨蒙蒙,夾着寒風,周圍的人們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少了昔日的喧嚷。我該感謝這場細雨。還了我一片寧靜。
透過那薄薄的霧。屋后的老宅在腦海里漸漸明晰起來,斑駁的牆,老式的瓦房。四周被牆圍着,遮住了園子里的景色。唯有那蒼翠的松柏孤高的凝視遠方,不知它那時是個什麼志向?
一場大雨使得牆塌了一部分。我得以從缺口悄悄溜進去一探究竟。屋后的老宅總是透着神秘。神秘的人,神秘的事。這是在進園子前自己的臆想。進去后,園子早荒廢了,金竹的葉子有些發黃了。看着茂密的竹林,心裡不禁打了個寒噤。傳說中的竹葉青會否在一個隱秘的角落窺視呢?我不敢再看那些竹子了。將視線移到了幾棵果樹上了。桃樹,棗樹,梨樹,李子樹。樹榦長得千奇百怪,彎曲得想巨蟒,透着些許肅殺之氣。唯有地上的小草顯得和氣了許多。或許,卑微的它們才會明白尊嚴的可貴。可喜的是,它們也活出了生命的本色,平凡,卻骨子裡有着倔強的骨氣。小草葉片還沾着露水。螞蟻搖動着觸鬚,不緊不慢的往上爬,吮吸着露水。那悠然的神情和着微風,被帶向了空中,鳥兒似乎也被陶醉了,要不怎會在高空中盤旋,遲遲不肯離開?
那時,離家不遠的池塘還在,老宅的女主人也還健在,我對那池塘懷有很特別的感情,在那溺過水,在那和夥伴們嬉戲,打鬧。那時,我們最愛在水田裡打滾,一身的泥,還不忘順手抓起一把稀泥朝玩伴扔去。那時,也會去摘些樹葉,搗碎了收集汁液,還別說,凝固后像極了豆腐,顏色很綠,綠中泛着黑。至於老宅的女主人,那時我六七歲,她已年過九旬。牙齒早已脫落,身着青衣,很老式。頭上總是帶着黑色頭巾,臉上有麻子,眼睛很小,卻很有神。談吐清晰可辨。耳力也還行。隔着老遠也能聽得到屋后的動靜。到了果樹成熟時的時節,我們幾個淘氣便開始打起屋後果樹的主意。有好幾次,我們本以為能得手了,卻不曾想熟悉的呵斥聲就在耳邊響起,我們也就一鬨而散了。賊心不死或許就是向我們這樣的吧!老人剛一轉身,我們便又捲土重來了。也奇了怪了,我們當時哪來的這麼頑強的毅力?像打不死的小強,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氣勢!
老人的二兒子和老人一起住,那時,老二五十多了,不怎麼說話。最愛做的事便是上街閑逛。和街上的老頭子閑聊。沒媳婦,聽說年輕時有一個媳婦的,可後來患了麻風,命是保住了,老婆卻丟了!他老婆惜命!家裡燉豬腳吃時,我總好奇那豬蹄的滋味,這時,爸媽都會說,吃了會像屋后的一樣,不到老婆的。我疑惑了,就反問一句:那老爸咋能吃呢?現在想想,還真是笨死了!
印象里和老人沒說過多少話,進老宅的次數屈指可數,終究還是在老人離世後進老宅看了看。房檐前掛着很多苞米,四周散落着很多稻草,哀樂陣陣,夾雜着道士先生的念念有詞。混亂中,我就記得屋子裡的做法事用的宗教畫了。
老人走了四五年,她的兒子也住進了敬老院。從此,我便很少見到他了,只是在花椒成熟時,在牆角偶爾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這老頭,滄桑 了許多。神情里透着淡漠。他似乎忘了我,甚至於沒有任何印象了。
老宅仍舊在屋后矗立着,園子由於疏於打理,被荒草漫過。園中的果樹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尤其是那梨樹,漸漸地乾枯,結的果子也越來越少。透過窗戶,我彷彿看到了一片陰影,在老宅的四周環繞,始終揮之不去。果樹漸衰,老宅在風雨飄搖數十載后也漸現頹象。時光荏苒,斑駁的牆,凸顯的皺紋,一片殘敗,老宅終究還是要繼續落寞。這份孤獨,我始終未曾弄明白!
老宅或許也會像幾年前的圍牆一樣,一陣狂風暴雨後,伴着陣陣巨響,一個時代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