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磚,白牆,青瓦;
老樹,舊宅,農家。
走近粵西農家,聽老宅子說話……
前夜外出回返途中,領導接到“老大哥”電話,說很久不見,都是忙,很為牽念,想邀我們到他家坐坐。盛誠之至,我領導不忍推辭,欣然答應。再三問起是否家中有事情或是有怎樣的講究,唯恐失了禮節。聽到老大哥說,是想我們了,想一起聚聚,敘敘家常飲飲酒喝喝茶。
北人南行,於他鄉奔走,因語言和習俗上的諸多不同,溝通困難,象一堵牆壓在我們心坎上。通過兩年的磨合、努力,始從初來時的僵持局面,由前任歷史原因造成的關係緊張,抵觸、對抗、排外,一點點地春風化雨,逐漸使當地人從心裡接受和理解了我們。我們尊重民風民俗,注重人文細節,從點滴小事做起,尚禮、謙微、熱心奉獻,一步步地建立起情感聯誼。多了包容,多了讚許,多了支持和珍貴的友情。
老大哥就是我們友人中的一位,在當地人心中的威儀數是德高望重之仕,貴有鄉紳名流之尊。我們稱呼他老大哥,也是欽服他為人為事的誠信,有原則,明大義,善懷情理,是具有長遠眼光的性情中人。歲月消磨,老大哥顯得清風瘦骨,已看不出了那意想中的叱吒風雲。早有耳聞,過去時老大哥曾做過多年的村委書記直到鄉鎮長候選人。相對農村,對於一個數萬人口的村鎮來說,做到老大哥這一步已是相當的不容易了。由於超生子女和身體等原因,才不得不淡出了仕途。
老宅子看起來顯得破陋一些,但也算寬敞、規整,一應用具布置的井井有條。農家院就是這樣的,養豬,養羊,雞鴨成群,這是個勤勞的人家。老大哥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都培養成了對社會有用的人才,大女兒是教師,小女兒是醫生,工作后在市裡安了家。小兒子上了軍校,在部隊乾的很出色,已是有軍職的優秀幹部了。只有老大哥夫妻倆守着這座老宅子,逢年節休假時兒女們才能回家團圓。
有同事就放不下身段,自認為來自城市,嫌人農家不怎麼衛生,借故堅決不去。我知道,每每去農家做客,人家裡都是費盡了心思,殺雞宰鵝,舉家操忙,大洗大涮,杯茶餐點、餐桌餐具擦洗的格外用心。單就這份貴重的情意,我們還要奢求什麼呢。我們去了,主家那份喜悅,激動,如迎仙客般的熱情深深感染着每一個人。每次去都是這樣,那樣的溫暖親切。
老大哥家裡還有一位客人,說是特意請來陪我們的。大家很熟悉,年例時曾客串在他家喝過兩次酒。他在市林業站工作,家境富裕殷實,喜好交朋好友,性格也是熱情爽朗。還是和以前見到的一樣,貼身領著兒子在一起。這次多了兒媳婦,還添了一個白白凈凈的小孫子。
那兒子長得又高又壯,記得第一次見時也是在老大哥家裡。小夥子頭深埋在父親懷裡,父親坐着,用腿膝擁着他,手不停地輕拍著兒子的後背。我們都以為是喝多了酒,是兒子在父親的懷裡昏睡。心想,這麼壯的大小夥子,父親還這麼親密地摟着,既是好奇又令人心生羨慕。可能是我們的說話聲驚擾了他,突然,那兒子一躍而起,嘴裡嗚嗚啦啦地言語,手舞足蹈望着我們一個勁笑。那父親緊忙起身牽起兒子的手拉他坐下,頻頻輕拍肩膀才稍稍安定。後來得知,那兒子先天性的心智出了問題,無法醫治,一直是由他父親在照顧着,不敢離開左右。出門去得帶在身邊看着,生怕他出什麼意外的危險。為了照顧兒子,父親放棄了很多大好的發展機會。
這次又看到那兒子,還是那樣的嘿嘿笑,一個勁地笑,嘴裡哼哼着誰也聽不懂的曲。好的是身邊有了個妻子,多了一個能照顧他的人。那父親仍是談笑風生,熱情地招呼着我們,時不時瞅兒子一眼,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那兒子在鄰桌笑眯眯地只是夾菜,笑着,吃着,哼哼着自己的曲調。父親一臉的慈祥觀望,看不出有一絲的倦怠,眼睛里充滿着情柔。
回單位的一路上,我們都在感慨,感慨那父親,更為敬慕他那高貴的靈魂。也許正是那樸實厚重的愛,品格越是崇高地光輝綻放,人們敬重他,靠近他,他朋友滿天下。
生活中,我們總有抱怨,委屈,貪念,淡漠,冷酷,拋棄,背叛......這樣的人和事屢見不鮮,天天都在發生。想着那父親,我徹底折服了。老宅人家,留給我一連串的捫心自問,我思考,卻無以為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