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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毒藥“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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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一個身穿紅白相間賓館服的侍應生輕手輕腳地走到鳳凰賓館206號客房門前。這是環宇集團為它的總裁杜文斌包租的高級套房,供他在這幽靜環境里辦公和休息。侍應生輕輕地擰開房門,閃了進去,反扣上門,款款走到杜文斌跟前,取下船形帽,頭一擺,秀髮瀑布般地流瀉到肩上。杜文斌眼角立即聚集起放射狀魚尾紋來,一把將她攬在懷裡,用散發著濃烈酒氣的嘴拱了她一下,跟着手就伸進她的衣服里亂摸,說:“那5000元花完了 ”

  她嬌嗔地瞪了他一眼:“錢,錢!你腦袋裡就裝着錢,俗氣!不為錢就不能來 我想你嘛,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好啦好啦!”他又把她攬在懷裡,“我說錯了,認罰。我給你煮咖啡。”

  她立起身,理了理衣服和頭髮:“煮咖啡的事哪能讓你這位總裁做呢 你安心看奧運比賽,我給你煮,包你滿意!”說完,又飛給他一個媚眼。

  過了一會兒,她端來兩杯咖啡放在茶几上:“請用吧,杜總。”

  杜文斌美美地咂了一口,“味道好極了,比我的手藝強多了!”喝完咖啡,杜文斌看看錶,“喲,快9點啦!待會兒我還要跟廣州一位老闆談生意。咱改日再玩,玩個心跳,如何 ”

  “還能如何 你都下了逐客令了嘛!”她站起來,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又端起兩隻空杯,“我去收拾整理一下,你好接待客人。”杜文斌滿意地點點頭。她沖洗完用具,意味深長地沖他一笑:“那我走啦!祝你玩得開心,可別太傷了身子骨呵!”

  二

  在一輛桑塔納上,林虹一邊開車一邊向她的上司兼搭檔劉衛華介紹情況:8點45分,局值班室接到鳳凰賓館保安部報案,說8點35分左右,他們聽到B棟二樓一聲女人的尖叫,兩名保安人員循聲趕到206房,發現環宇集團總裁杜文斌死在了席夢思床上。尖叫聲是給他送文件來的女秘書李茵茵發出的,她當時被嚇呆了,癱坐在地毯上。

  鳳凰賓館坐落在鳳凰湖畔的一個半島上。206房被嚴格控制着。杜文斌躺在席夢思上,面部肌肉扭曲,臉上呈青灰色。偵技人員緊張地忙碌着,拍片,攝像,取樣。林虹在劉衛華耳邊嘀咕:“中毒致死。”他沒吱聲,一雙鷹隼般的眼睛在現場掃描着,企圖把現場的每個細節都看個透。屋裡燈亮着,電視機仍在播送節目,茶几上放着兩隻咖啡杯,死者的睡衣上明顯地留着一塊精斑。

  本案第一目擊者李茵茵一直抱着腦袋依偎在沙發一隅,身體瑟瑟發抖。“我們想跟你單獨談談。你不介意吧 ”劉衛華的目光在她的俏臉上游弋,他感到這副受到意外驚嚇后的神態有一種“恐怖美”。誰都不會拒絕美麗,只要不產生非分之想。

  李茵茵被帶到賓館保安部辦公室。在她介紹完她發現的現場情況后,劉衛華向她了解杜文斌與誰有仇或者有隔閡。李茵茵緩緩地說:“杜總挺較真,逮着就批,自然會得罪人。人命關天,我可不敢亂說。我只能說自己,有一次我對一位客商稍有怠慢,被他罵得狗血淋頭;還有一次我送文件比他要求的時間晚了兩分鐘,他不但訓了我,還扣發了我50元獎金,真叫人受不了。在他身邊工作的人沒挨他批的找不着。但因為這檔子事……我想還不至於對杜總下毒手。”

  劉衛華心想,顯然她已把此案看作他殺了,“杜總這幾天有無異常表現 ”他想求證一下自殺的可能性。李茵茵不假思索地說:“沒有。這幾天我都在他身邊,很正常。”劉衛華點點頭:“最後一個問題,你最後見到杜總的時間和地點。”李茵茵說:“昨天下午下班,5點半鐘。杜總在公司辦公室打電話。”劉衛華問:“給誰打電話 什麼內容 ”李茵茵說:“不清楚,老總打電話,秘書是不能偷聽的。”

  回到局裡,林虹給了劉衛華一份杜文斌的背景材料。杜文斌,48歲,財經大學畢業,在機關工作過,後下海,以一家小服裝廠的資產與外商合資興辦合資公司,一舉成功。幾年後,杜文斌成為由13家子公司組成,涉及制衣、房地產、娛樂業、商業、旅館業諸多行業的企業集團總裁,杜也成了本市政要的紅人。此人作風霸道,在花錢上出手大方。在生活上不夠檢點,總部的女秘書、公關小姐、時裝模特隊的女模特,都是一流的漂亮美眉,風傳他跟其中幾位有染,但無實證。杜文斌打算本周飛往深圳洽談一個項目,機票都已訂好。

  杜妻蘇亞文,是市一中語文教師。她跟杜文斌有一兒一女,兒子大學畢業后在省城工作,女兒在本市工商銀行工作。上個星期,蘇亞文帶着女兒到省城兒子那裡小住。環宇公司已派車把她接回。

  杜宅在鳳凰山麓,是一幢掩映在一片翠柏之中的漂亮別墅。劉衛華、林虹走進去,林虹小聲問:“有什麼感覺 ”劉衛華說:“劉姥姥進大觀園。”

  蘇亞文雙眼哭成了一對紅桃子。林虹說:“蘇老師,你要節哀,我們一定會把案子查清,還杜總一個公道。”蘇亞文嘆了一口氣,神情黯然地說:“他已兩個星期未歸這個家了。”劉衛華忍不住追問一句:“兩個星期 !”蘇亞文嗓音沙啞,臉部表情悒鬱甚至是木然:“他總是忙、忙,平時很少回家。我實在難以提供令你們滿意的情況。”

  “林虹,我們走。”劉衛華說。出了門林虹不解地望着他。劉衛華說:“沒白來,杜文斌的家有毛病。”

  三

  市裡對杜文斌的死極為重視,書記、市長都作了批示。大案組不敢怠慢,馬上開案情分析會。投影儀上出現杜文斌的屍體、睡衣。

  劉衛華說:“杜文斌中毒身亡后,在他的睡衣上發現了一塊精斑。經化驗,精斑為男子精液與女性生殖器分泌物的混合物。證明杜死之前曾與一女子在現場發生過性行為,換言之,這個女子進入過現場。但進入現場的還有一個人。”

  畫面搖出窗檯、窗前的地毯。

  “窗台上和地毯上有幾枚腳印,在電視畫面上看不清楚。腳印有25.72厘米,應該是個高個子男人留下的。他經過隔壁204室進出過現場。在窗戶上未能找到他的指紋,顯然他是有備而來。”

  下面映入大家眼帘的是兩隻咖啡杯。

  “兩杯咖啡,一杯基本喝完,一杯基本沒動。空杯的指紋被人擦拭過。經化驗,兩隻杯子均未發現毒物。但從空杯里的殘液中查出一種類似迷幻藥的雌性激素。”

  現場錄像放完。劉衛華分析本案的疑點:第一,進入現場的一男一女都有作案嫌疑,他們是單幹,還是合夥 第二,杜被毒死應在他性行為之後,但杜屍一絲不掛,表明在發生性行為之後,他根本就沒起床,那他什麼時候服的毒 劉衛華最後說:“杜死前的活動好像都正常。但也有不正常的情況,杜包宿在賓館不正常,杜跟進入現場的女子發生性關係不正常,杜選了那麼多漂亮女孩進公司不正常,還有杜經常不回家不正常。這麼多不正常說明了什麼呢?”林虹接茬說:“說明杜總跟兩個字有關——女人。我看可以跟着女人這條線索查下去。”劉衛華點頭讚許。

  這時內勤來報,李茵茵來了,說是有急事找。

  李茵茵提供一個新情況:“杜總出事的那天半夜兩點下夜班,公司有人看見一個叫楊萍的女工慌慌張張地順南浦路朝南去了。昨天她沒來上班。我問她怎麼了,她一忽兒說感冒了,一忽兒又說胃痛,吞吞吐吐,極不正常。”劉衛華讓她繼續說。李茵茵說沒了。林虹好失望。李茵茵說:“還不夠啊!我差不多已經幫你們抓到兇手啦!”

  送走李茵茵,他們決定立即去找楊萍。

  楊萍在家。劉衛華暗嘆,又是一個“傾國傾城”。楊萍看過劉衛華出示的證件,更成了一隻受驚的小鹿。可再三訊問,楊萍一口咬定,8月19日晚,也就是杜文斌死的那天晚上,她在家看電視,她母親可以證明。

  離開楊家后,劉衛華說:“楊萍有無嫌疑,查驗杜文斌睡衣上那塊精斑中女性分泌物便可確認。強制檢驗?要不是那回事咋辦 ”林虹笑道:“這個簡單,讓環宇公司組織女性員工做一次婦檢。”劉衛華一擊掌,“高!你怎麼想出這個妙計的 ”林虹一笑:“因為我是女人。”

  楊萍被傳喚到局裡。劉衛華嚴肅地說:“楊萍,我們已經有了8月19日晚你去過杜文斌遇害現場的證據!”楊萍渾身哆嗦,上下牙齒不停地打起架來:“不可能!我沒去……”林虹亮出兩件檢驗單:“從你內生殖器內取出的分泌物跟留在杜文斌睡衣上的女性分泌物同屬一人。對此,你作何解釋。”楊萍突然歇斯底里地叫起來:“杜總不是我害死的!”林虹問:“這麼說,你承認了8月19日晚你去過杜文斌遇害現場 ”

  楊萍目光獃滯,無可奈何地點點頭,晶瑩的淚水悄悄從眼窩裡爬出來,一任它滿臉亂爬。爹媽給了她一張漂亮的臉蛋,她篤信女人的姿色就是本錢,她傍上了杜文斌這個本市頭號“大款”,過上了紙醉金迷的生活。8月19日,她按杜文斌電話約定,晚上9點到206房。他在她的咖啡杯里放了一粒葯,同以往一樣,藥性很快在體內發作,幾個敏感部位急劇地膨脹,他們一起滾到了床上……不知過了多久,她神志清醒過來,身上粘糊糊的不舒服,想洗個熱水澡,撳亮燈,見杜文斌滿嘴血污,“哇”地叫了一聲,她本想喊“救人”,但又怕自己牽連進去,所以就小心地清除了痕迹,然後悄悄地離開了賓館。楊萍供述完后,劉衛華問她當時有沒有其他人到過現場。她毫不猶豫地搖頭否認。

  案子進入膠着狀態,既沒有證據表明楊萍下毒殺人,也沒有證據否認她的嫌疑。目前除了查出杜文斌的幾個新情婦外,別無所獲,而且她們都有不在現場的證據。

  四

  劉衛華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家,在家門口,被一個穿破舊夾克衫的小夥子攔住了:“我找你。”劉衛華上下打量着他:“找我幹嗎?”夾克衫說:“雇我的人要我向你打聽一件對你、對僱主都挺重要的事。”劉衛華想了想說:“進屋吧!”

  進屋后,夾克衫說:“僱主讓我問你,如果他能幫你破杜文斌一案,你們能給他多少獎金 ”劉衛華說:“公民協助警方破案,對有功人員我們可以給予獎勵的。”“多少 ”夾克衫睜大眼睛。劉衛華想,去年破的那樁連環命案自己拿1000元獎金,在這數上翻它個個兒,“起碼2000元!”“行。我回去告訴僱主。”夾克衫要走。劉衛華問:“我怎樣跟你聯繫 你的名字 電話 地址 ”夾克衫一笑:“認識我的人都叫我二混子;我住的地方,不知道你問的是哪一個,是橋洞,還是水泥管 是拘留所,還是勞教隊 ”劉衛華明白遇到了一個盲流,只得讓他走人。

  劉衛華打開電視看,老是有點心神不定。突然,他神經質地把電視關了,痛心疾首地罵自己是“混蛋”、“傻瓜”,他感覺那小子根本就不是什麼“盲流”,極可能就是掌握重要線索的知情者!自己的反應太遲鈍了!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在“2000元”的釣餌上。林虹把頭搖得像撥浪鼓:“2000元?再在後面補個零,看人家用不用眼睛看!”劉衛華從頭涼到腳。林虹說:“他不找咱,咱去找他呀!我想他不在鳳凰就在環宇。”

  他們在門口被剛從省里回來的長子堵住了,他帶回了省廳的檢驗結果。杜文斌所中之毒是一種叫THF的慢性毒藥,系泊來品,黑社會稱之為“二百五”,即毒藥服入體內250分鐘才發作,一旦發作便必死無救。杜文斌死於凌晨2時左右,也就是說兇手下毒時間在9點以前。

  搭載楊萍的的士司機說到鳳凰賓館前,保險大樓的鐘剛好敲9點,證明她是9時以後進入206房的。楊萍沒有作案時間。現在關鍵要找那個盲流,也許他知道進入現場的男人……

  他們驅車來到鳳凰賓館。案子發生於此,應該先從這兒查起。賓館人事部經理老宋拿過劉衛華的模擬畫像端詳一會兒,說這人好像是客房部的。客房部經理老馮一眼認出他就是B棟侍應生武一豪。“下午他當班。”老馮看看錶,走到窗前往下看了看,“在那兒,跟環宇李秘書一塊走的就是他。”

  (下轉11版)

  (上接10版)

  不錯,正是那個“夾克衫”!此刻正與李茵茵朝大門方向走去。劉衛華問:“武一豪好像跟李秘書挺熟 ”老馮說:“206房的服務是武一豪負責,李秘書常到這兒來,當然熟啦!”劉衛華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林虹說:“行動吧!”

  劉衛華搖頭笑道:“先放他一馬,好戲在後頭。”林虹臉上滿是問號。

  瞅着武一豪和李茵茵上了一輛的士。劉衛華駕車緊緊地咬了上去,他撥通孫遠的手機,命他馬上送一隻“小傢伙”過來,並隨時保持聯繫。前邊的士停了。武一豪和李茵茵挽着手朝“夢咖啡”走去。這是市內著名的戀人幽會勝地。

  不一會兒,孫遠的摩托停在了劉衛華的身邊,把東西交給了他。“咱們進去吧!”劉衛華朝林虹晃了晃胳膊,“得裝得像那麼回事。”他們發現武、李二人後,敏捷地閃進了調料間,劉衛華順手從身邊的鮮花盆裡取出一束花,把一隻紐扣大小的物件夾在裡面。他把領班叫來,亮出證件,讓他找個理由用這束花把8台的那束花換下來。領班款款地走近8台。

  劉衛華的耳塞里很快傳出清晰的說話聲:“對不起,這束鮮花不鮮了,給你們換一束。”“謝謝!”李茵茵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又傳出李茵茵的聲音:“說得好好的,怎麼又變卦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武一豪的聲音:“我不是君子是小人。”

  李茵茵:“真沒廉恥!”

  武一豪:“你有廉恥為啥還干出那傷天害理的事 少廢話,談不攏我就交給警察!”

  李茵茵:“你給呀!大不了把我抓了。你能得到什麼 別太貪了,太貪會出事的。”

  在一陣沉默后,武一豪:“一鎚子買賣:‘兩方’(兩萬)上再加‘兩撇’(兩千)。”

  李茵茵:“好,成交!咱一手錢一手貨。”

  在一陣響聲后,李茵茵:“來,為我們的合作成功乾杯!”

  武一豪舉杯正往嘴邊送,但手腕被一隻鐵鉗般的手給抓住了。他拉長了臉說:“幹嗎呀你?找死呀!”待那人摘下墨鏡,武一豪頓時矮了三分,“劉……劉警官……”劉衛華截下他的酒放在桌上:“找死的恐怕不是我,而是你!”武一豪點頭有如雞啄米:“是我是我!”李茵茵滿臉堆着可人的笑:“劉隊長,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你,巧遇巧遇!”劉衛華冷冷地盯着她:“李秘書,戲該收場了。”李茵茵仍然一臉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應該明白。”劉衛華拔下花瓶里的鮮花,從中取出一隻紐扣般的東西,“認識嗎?吸音裝置,相當於話筒。”他又拿出一隻小匣子,“你們剛才的談話全部錄在了裡面,要聽一遍嗎?”李茵茵十分坦然鎮定地說:“那又有什麼?我無非談點生意而已。”劉衛華十分吃驚,一個年輕女子緣何操得這般功夫?

  他端起武一豪面前的酒杯,“這東西也是用來談生意的?我沒猜錯的話,這裡面有‘二百五’,洋名THF。”李茵茵再也抗不住了,撲過來奪杯子,劉衛華一閃,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

  案子到此有了決定性轉機,林虹問他:“你怎麼就斷定李茵茵有問題呢?”劉衛華說:“還不是你說的那兩個字,她是女人。”林虹樂了:“這話我愛聽。”

  武一豪趴在地上不停地給劉衛華磕頭,感謝他的救命之恩。劉衛華說老實交代情況就是對他最大的感謝。

  武一豪在做B棟二樓服務員時,發現包租206房的杜文斌不僅是大款,而且是個色鬼。一些“女秘”、“公關小姐”經常出入。他決定潛入206室偷拍杜文斌的風流艷事,找杜敲一筆錢花花。他守株待兔似地候了幾個晚上都無收穫。8月19日晚,他從204房翻窗過去,潛入206房,隱身在落地窗帘後面。8點多鐘,進來一侍應生,取下帽子露出一頭長長的秀髮,她是杜的“小秘”李茵茵,這裡的常客。機會來了。電視開着,可以掩蓋摁快門的聲音,他抓拍了幾張杜與她在沙發上鬼混的鏡頭。過了一會兒,李茵茵去煮咖啡,武一豪發現她側面像更美,就忍不住對着她摁了幾張。

  喝完咖啡,杜文斌要李茵茵走,這使武一豪很掃興。聽到杜說9點他還有客人,他又來勁了,晚上9點來還會有什麼別的“客人”呢 沒錯,一個打扮妖冶的“客人”9點過幾分進來了,也是206的常客——楊萍。杜跟她摟在一起玩了好大一會兒,又煮咖啡喝,後來兩人脫光衣服……武一豪抓住時機拍了幾張,就悄悄爬上窗檯,從204房溜了出去。

  第二天上午,武一豪出高價讓一個體戶把照片沖洗出來,喜滋滋地回賓館,不料聽到杜的死訊,他着實嚇了一跳,也十分掃興,因為白忙活一回。獨處時,武一豪常常把那些照片拿出來尋刺激。當然最吸引他的還是楊萍的那幾張。李茵茵的也有她的韻味,翻看中,他的目光在一張照片上定了格:李茵茵那纖纖玉手正往一隻咖啡杯里放東西,瞧她的神情還有幾分緊張呢!下毒!他腦子閃出這兩個字。看上去,多靚麗的臉蛋,多迷人的笑容,腹中卻裹着一顆蛇蠍般的心!臭娘們兒,我的財運又來了!

  他原以為報告公安局可以撈一兩萬獎金,可從劉衛華那裡得到的信息讓他掃興。於是他選擇了第二個辦法。他找到李茵茵,她看了那張照片后渾身一震,很快又鎮定下來:“無聊,在哪裡偷拍的 ”他說:“在206拍的。”她滿不在乎地要走。武一豪指着照片下部的一溜阿拉伯數字20:37.8.19.04。這下她不能無所謂了,經過幾次討價還價,李茵茵答應用兩萬塊錢買下所有照片和底版。

  五

  李茵茵被兩名女幹警帶了上來。她頭髮蓬亂,面容憔悴,同往日風情萬種的總裁秘書判若兩人。劉衛華不發話,有意製造冷場,用眼角的餘光觀察她,同時下意識地翻着照片等物證,那潛台詞再直白不過:我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

  “別搗鼓那些無聊的玩意了。”李茵茵倒先開了口,語氣像拉家常,“我全招。我說的是兩個百分之百,一個是百分之百的實話,一個是百分之百的心裡話。”劉衛華倒了一杯水給她。她端起杯子連灌了幾口,說,“杜文斌是我下毒殺死的。因為他該死!”

  李茵茵是一所名牌大學外語系畢業生,畢業后不久她以嫻熟的英語在本市外貿局謀得一職。外貿局的工資不夠花,她想跳槽。一次出差,她在飛機上認識了環宇集團總裁杜文斌。他那儒商的氣質給她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杜說環宇有個秘書的空缺,問她願不願試試。她去了,從工作到待遇都很滿意。杜給了她多方關照,她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父愛。可萬沒想到他是一隻道貌岸然的色狼!

  她的臉蛋優勢和她的公關才能在環宇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揮。她有機會跟杜文斌天南海北地飛。一次到海南,下榻某豪華酒店,晚上杜打電話讓她去他的房間。去后她發現他眼神不對勁,就存有戒心。果然他野蠻地抱住她狂吻。她給了他一耳光,奪門就跑。第二天他跟沒事一樣,晚上又打電話給她,說昨晚酒後失態,要當面向她賠罪。礙於上司的情面,她去了。他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說了好多好話。然後端來兩杯果酒,一杯給她,說氣消了沒有 消了就喝下去。她只得喝,結果她上當了。他在酒里放了葯。後來他跟她說,這是從墨西哥產的仙人鞭中提煉出來的一種雌性激素和迷幻藥功能兼而有之的激素,吃了它,兩個小時內性慾膨脹得無法自已。她向他交出了童貞。清醒后她撕咬着跪在她面前的杜文斌。他一任她體罰。他說他是真心愛她,第一次見到她就愛上了她,愛得他好累好苦,這次他實在憋不住了,才出此下策。

  她成了杜文斌的秘書兼情人——一個被人污了身子的女人別無選擇。用他的錢她受之無愧了,但她不願長期這麼下去,她要他兌現離婚娶她的承諾。他總是搪塞。更令她不能接受的是,她還不是他“唯一的”,公司其他漂亮女孩大都是他掌中玩物,而且他幾乎都是用對付她的辦法來對付她們的。他信奉的是“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她發誓要殺了這隻色狼。

  她暗中從海南的老關係那裡搞來了“二百五”,尋找着下手的機會。8月19日下午下班前,她偷聽了杜文斌打給楊萍的電話,要她晚上9點到206去。8點多鐘,她裝扮成侍應生進入206。在煮咖啡時悄悄往杜的杯子里摻入“二百五”,並不露聲色地將所有痕迹消除。楊萍踩了蛇尾巴,碰巧她在逃離現場的途中被下夜班的女工看見。她向警方反映這個情況,認為楊萍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沒想到武一豪插了一杠子,來敲詐她。她清楚即使得到照片和底版,武一豪的存在對她來說也是一塊抹不掉的陰影,她必須滅他的口,但沒有成功。

  李茵茵咬了咬嘴唇:“殺死杜文斌我抵命,我無怨無悔!”劉衛華說:“即使杜文斌像你說的那麼壞,你也應該通過法律的途徑來解決呀!”李茵茵慘兮兮地一笑:“有用嗎 那是管老百姓的,說實話,我化名寫過幾次舉報信給市紀委,結果如石沉大海。杜文斌在大會上說,有人告我,能把我怎麼樣 告訴你們,只要我把經濟搞上去了,你們天天告也是白搭!他說的是事實。我們無力告倒他,但我能叫他躺在地上一輩子也甭想再起來!哈哈哈……”歇斯底里的笑聲,使劉衛華的心靈發顫。劉衛華又說:“你還可以用強姦罪——如果像你所說,杜實質上犯了強姦罪——告杜文斌。”“你不懂女人的心。”李茵茵苦笑,她指着林虹,“她懂。”

  事後劉衛華問林虹:“李茵茵說‘你懂’,‘懂’什麼 ”林虹說:“名節和生命,女人常常選擇前者。”劉衛華怔了怔。

  六

  證據確鑿,案犯供認不諱,本案該畫句號了。可不知為什麼,劉衛華總覺得句號沒畫圓。桌上的電話響了。林虹拿起話筒:“什麼 !你再說一遍……好,我跟劉隊說,馬上去。”她放下電話,神情嚴峻:“杜文斌之妻蘇亞文死了。”

  “這就齊了。”劉衛華很亢奮。

  “什麼意思 ”

  “可以肯定,蘇亞文捲入本案。你忘了上次我們離開蘇后,我說過‘沒白來’。當時我懷疑是蘇作的案,她太有殺人動機了,而恰在此時她去了省城,更叫人生疑。苦於沒證據。後來牽出楊萍、李茵茵,她們都沒涉及蘇,我很意外。現在案情全齊了。”

  蘇亞文靜靜地躺在床上。床頭柜上放着一隻藥瓶,藥瓶上印着“THF”三個字母,藥瓶下面是張字條,劉衛華抽出一看:遺書!經鑒定,遺書系蘇亞文的親筆,其死因也跟她在遺書中所說一致。林虹說:“遺書應該讓李茵茵看看。”劉衛華點頭。

  蘇亞文的遺書在李茵茵手中微微顫抖:

  我的兒女全長大成人,我可以無牽無掛地走了。我的死與別人無關。我自己吞服了“二百五”。得到李茵茵被捕的消息,我想我是完了。早死遲死總歸是死,我選擇了這條路。我沒有勇氣直面法律的審判。

  人之將死,我也沒什麼隱瞞的了。我跟杜文斌是大學同學,畢業后我們同被分在本市一中。我們很快組成一個令人羨慕的家庭。我雖然學的是財經專業,但我卻深深愛上了教師這個職業。而杜文斌卻討厭當教師。他終於如願以償,改行進了機關,後來又辦實業,當了總裁。我們搬進了別墅,有花不完的錢。

  在外人看,我們這個家是完美的。但我總覺得比以前缺少點什麼,我清楚是感情,是交流。近兩年,我們在一起的機會越來越少,而且缺乏正常的夫妻生活。為女人為人妻對此我不能不敏感。我請人暗中查訪,結果使我有如五雷轟頂。他不但在外面有女人,而且有一群年輕漂亮的女孩。作孽啊,那都能給他做女兒啊!

  我決心把他從道德的沉淪中拉回來。我跟他談,規勸他懸崖勒馬。他不以為然,振振有詞地說這事對於他們企業家階層來說是小節。我跟他大吵大鬧。他當面答應,背轉身又依然故我。我說我要到市紀委告你。他說,你一個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去狀告自己的男人有外遇,你臉上有光 沒想到他這麼無恥!

  為了勸他回頭,我們母子三人一起跪在他面前,流着淚求他。他再一次答應了,但背後仍我行我素。我說再這樣下去這個家就完了。他說他巴不得完,正想離婚呢。沒想他竟如此無情無義。打這以後,離婚就成了他的口頭禪。他甚至在賓館包租了一套房。偶爾回家我就找他鬧。他說離吧,再不答應,我會僱人殺了你!他竟然要殺我——他絕情到了這一步。

  前些時,他的秘書李茵茵來家找他,他不在,我留住了她。我知道她是他的“小蜜”之一。可憐她比我女兒大不了多少。我把我的遭遇說給她聽。她哭了。她說她也不情願,是杜文斌用卑鄙下流的手段害了她。他還用這種方法害了好些女孩。她咬牙切齒地說這個色狼毀了她一生。我說不能留下這個禽獸再去害人,我要僱人殺了他。她說不用雇了,我去干,我在海南混過,有經驗。我說,你肯乾的話,財產分你一半。她說她分文不取,為女人除害責無旁貸。但我為她的結局擔憂。她說如能弄到一種叫“二百五”的毒物,不但能叫杜死,還能保全自己。我不惜重金託人從沿海買到“二百五”,交予李茵茵。為了避嫌,我去了省城。她雖然幹得很順利,但紙終未包住火。我死而無憾:那隻黑心狼已先我下了地獄!

  蘇亞文

  李茵茵淚水漣漣:“嬸子,你比我們的命還苦啊!何苦呢 我的供詞隻字未提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