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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間諜,兩次摧毀我的情感堡壘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中文系畢業后,三年裡我已記不清應聘過多少家公司,印象里只覺得上海是個人情淡薄又冷漠的城市,內心再壓抑也得不斷安慰自己:再堅持一下,也許明天就是轉運的日子。

  我認識柳依依的時候運氣剛剛好轉——當上了“北方網絡推廣公司”的市場部主管,柳依依是我們公司的電腦維修工。

  第一次留意她是因為我電腦出了故障,她忙得滿頭大汗才把那台破機器鼓搗好。我萬分感激地遞給她一瓶果汁,她紅着臉低下頭對我說“謝謝”,小貓兒一樣蜷在我身邊握着果汁小口小口地飲着。我向她抱怨上海的房租太貴,上海人也過於排外。柳依依笑着說她也是外地人,她租的房子就比較便宜,說如果我願意,她可以幫我留心租房信息。

  第二天,柳依依就在公司附近的一條小巷子里給我找好了出租屋,我請她吃完飯送她回家才發現,她的屋子和我的屋子相距不過50米。就這一瞬間我就喜歡上了這個身材小巧又十分害羞的女孩,她讓我找到了一種在這個城市還有親人的感覺。很自然地,依依走進了我的生活,她默默地替我洗衣做飯,替我打理雜務,只要我不回來,她就會一直守着一盞燈等我。

  上海是一個競爭極其慘烈的城市,和我們公司一樣做寬帶入戶和局域網安裝調試的公司多如牛毛,但總運營商無非四家:電信、網通、聯通、鐵通,我們這種所謂的網絡推廣公司無非是運營商的打工仔,拿下某一片即將竣工的商住區里在局域網安裝上說了算的人,並讓其在本公司的合同書上簽字就是我的工作。但每個公司都有自己打探到的上海不同區域“說了算的人”的名單,我必須不遺餘力地保護好自己的客戶資料並設法竊取對手的資料——誰掌握了對方的客戶資料誰的市場份額就會做大做強。

  2004年10月10日,不知哪個環節的原因,原本和我談好合作意向的浦江新區A座56幢住宅光纖入戶工程被另一家叫福耀的公司搶走,這不僅意味着我近一個季度的工作泡了湯,更為嚴重的後果是,我公司很可能因此徹底喪失浦江新區的所有工程。

  一整夜,依依陪我喝酒至天明,當她起身要離去的瞬間,我突然抓住她的手,依依略一掙扎,就紅着臉任由我將她摟緊……

  當依依將染有一抹嫣紅的床單和我的衣褲都收拾在一起,放進洗衣盆倒進洗衣粉的瞬間,我確信她是我的女人了。她在屋裡忙來忙去,害羞得不敢抬頭看看仰躺在床上的我。我喊了她幾次,她才走到床邊,俯下身將一頭長長的秀髮覆住了我的臉。我說:“依依,你放心,我會對你好的。”依依的頭埋得更低了,唇移到我耳邊:“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是公司的頂樑柱,我是維修工,哪天你煩我了,說一聲就是了,我會消失的。如果你願意讓我待在你身邊,我會對你非常非常的好。”

  後來的日子裡我沒有給過依依任何承諾,她也從未向我索取過任何承諾。依依最愛在我的手提電腦上玩遊戲——這是公司的保密制度所不允許的,我的電腦中存儲着不少客戶資料。每次歡娛之後,鍵盤的敲擊聲成了我必需的催眠曲。就在依依接觸我電腦一個星期之後,公司在浦東開發區的另一個項目又被福耀撬走,一筆3000萬元的合同轉眼成空!

  總裁許北方意識到公司出了內奸,我被當作第一個懷疑對象撤職待查。我委屈不服,但沒有任何洗刷自己冤屈的辦法。按說客戶資料是公司的絕密,都是加了密的,名單隻有我和許北方的電腦中才有,沒有密碼,任何人都休想打開這些資料,難道會是柳依依?莫非她是福耀派進來的間諜?只有她經常用我的電腦玩遊戲,公司的密碼三天一換,而每次打開電腦都是我替她輸入的密碼!我感覺冷汗瞬間就浸透了襯衣,我使勁搖了搖頭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回到出租屋,依依和往常一樣做好了飯菜等我。公司這兩天為泄密的事早就鬧翻了天,她不可能不知道。我心懷叵測地盯住她打量了又打量,但她如小鹿般清純的眼神又讓我對自己的猜測發生了動搖,嘴張了又張,始終一句話也沒問。

  2005年1月10日,為了揪出姦細,許北方在辦公室故意暴露了一份客戶資料,接觸到這份資料的一共4個人:許北方和秘書小桃,許北方的情人趙昭、我。按照許總的示意我將這份客戶資料輸入自己的電腦,我知道,一旦依依打開了這份客戶資料,許北方馬上就會知曉——我的電腦已被公司聘請的黑客高手做了手腳,以柳依依的技術,她根本察覺不到。

  當夜依依仍然提出要用電腦打遊戲,我糾纏着不讓她玩,我隱隱察覺出她就是內奸,我甚至天真地幻想,只要依依不再竊密,我寧願帶她遠走高飛。但依依根本就不顧及我的良苦用心,依然若無其事纏着我輸入了開機密碼。

  三天後,客戶給許北方打來電話,說他已收到福耀老總寄來的100萬元支票,黑客高手也破譯出依依發給福耀老總的密碼郵件!我決定引咎辭職,辭職信是昨晚打好的,這個決定我已思考了三天。許總意味深長地遞給我一張某醫院出據的手術協議複印件:“這是私家偵探搞到的,你看看日期,柳依依認識你的時候剛做完處女膜修復術不久,她和你的接觸原本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你無需再懷疑柳依依的間諜身份!”

  柳依依果然是福耀的人!只可惜福耀這次錯打了算盤——他們妄圖收買的這個客戶是上海地產界的巨擘,公司為此人已耗資逾千萬,是許總用錢喂出來的死黨,區區百萬資財如何收買得了他?

  最後許北方命令我即刻搬回公司的員工宿舍:“從今往後市場部的人一律不許在外面租房住,柳依依這件事給我們的教訓太深刻!既然得到了證據,下午我就起訴福耀。你不妨回去告訴柳依依,公司可以對她以往的行為不再追究,但她必須反戈一擊,為我們作證。她不就是缺錢嗎?我可以給她錢,你讓她開個價。”

  我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日用品準備搬回員工宿舍,臨出門的瞬間,我說:“依依你逃吧,抽屜里有三萬塊錢,是我這兩年的全部積蓄。”柳依依苦笑着遞給我一張泛黃的照片:“我是該走了,但你不用驚慌,我敢保證許北方不會將你怎樣。”

  照片上的人讓我有些遲愣——一個相貌酷似依依的女人親密地將頭依偎在比現在年輕許多的許北方的懷裡。一瞬間我似乎明白了什麼,走到依依身邊讓她給我一個竊密的理由。依依的敘述讓我震驚不已,她語氣平緩得像是在說一件與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事情:

  我是許北方的私生女,生母就是照片中許北方懷裡的女人。她曾是一個很出色的舞蹈演員,假如她沒有遇見許北方,她的前程肯定會是另外一番光景,至少我不用從小到大背負着私生女的惡名!1992年5月,母親所在的歌舞團解散了,新的接收單位是環衛局。她不去上班,一氣之下帶我來到上海,在浦江大橋上她第一次向我提起一個叫許北方的男人,說他是我的父親。母親沒有很詳細地告訴我他倆相識相愛的過程,好像是許北方出差到母親居住的城市,廝守在一起的時間總共沒超過三個月。

  在上海這個城市,母親要養活我不容易,她每晚總是化着濃妝上班,早晨帶着滿身酒氣回來。我知道她在做舞女,但我一點都沒有瞧不起她,無論她做什麼,她都是我相依為命的母親。

  母親很注重我的一言一行,她說:依依你記住,你是舞蹈藝術家的女兒,你的一言一行應該是高貴的,無可挑剔的,沒有一絲一毫瑕疵的!為了哄她開心,我把這種所謂的高貴演繹得很好,但也只限於在她面前。而在別人眼中我是什麼?一個私生女,一個舞女的女兒,一個在校園裡被人冷嘲熱諷的人。

  我16歲那年春天母親病死了,臨死前,她把這張相片顫抖着遞給我,背面寫着“北方無線電廠”及地址。彌留之際她讓我一定要記住父親的樣子,可見她至死都是深愛着許北方的,雖然她從未在我面前提起過。

  後來我按照照片背面留下的地址到“北方”應聘,我原以為許北方一見到我就會想起和我母親在一起的日子,因為我和我母親長得太相了,可他根本就沒認出我。而自尊心驅使我不會主動認父。記得去年,我想給母親買塊墓地,可是錢不夠,我故意在他面前提到了母親的名字,希望他先借我一年的工資,沒想到他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我,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母親是誰,在他的生命旅程中,我母親也許連個過客都算不上!

  就是從那天起,我萌生出報復這個冷血男人的想法。我不否認,我確實是利用了你,因為你掌握着我所需要的機密。也許我不該在處女的問題上欺騙你,我是失過兩次身,一次是交母親的入院費,另一次是給母親買墓地。兩次都是不得已而為之,所以我不認為我不是處女。你的錢我不會要,我是真的愛你,和你在一起我沒有必要出賣我自己。如果你也愛我,我希望你能幫我搞垮許北方的公司,這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

  我無法認同依依為復仇而生存的生活方式,我更不願意出賣許北方,到後來只能一走了之,可許北方說什麼也不同意我辭職。

  春節期間,在我的斡旋下,許北方和依依終於父女相認,但依依是許北方親生女的事實卻不可以被許北方的家人知道。作為補償,許北方任命依依出任“北方”的副總兼市場部主管,調我出任“北方”金華分公司總經理。

  依依上任后舉動果然不同,為了保密,她將所有的客戶資料仍委託我保管,她的電腦中竟一份客戶資料都沒留,這一手許北方本人不知道,“北方”的對手們就更不可能知道。2005年春節后,通過一番市場調研,分公司的前景令我興奮不已,我自信很快就能在金華闖出一番新天地!

  正當我想通過公開招聘選拔市場部主管的時候,許北方卻背着依依任命原配夫人的千斤許楠為金華分公司副總和市場部主管。許北方在電話里告訴我,依依在年前就開始勸他退休!他說他是對不起依依母女,但他也不能一點家業也不留給許楠吧?我忽然意識到,柳依依和許楠的關係一定很微妙,真正的骨肉相殘才剛剛開始。

  許楠是一個和柳依依迥然不同的女孩,每當我在電腦前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她準會笑嘻嘻地遞給我一杯純凈水,纏着我給她的電腦做屏保。她是一個把每一處細微的關懷都做得不留一絲痕迹的女孩。說實話,和依依相比,我更喜歡許楠這樣的女孩子。她最愛穿一件樣式簡單的絲質長裙,一頭披肩的長發總像是不經意般在我面前遮來擋去,身體每每閑適地倚着桌子,一副慵懶的樣子。我特別喜歡許楠畫眉毛,現在的女孩子多是紋了眉的,少了對鏡貼花黃的柔媚,只是她畫眉的時間令我詫異——只要我一調出“北方”總公司的客戶資料,她就畫眉。說實話我並不提防她,這都是她親生父親的客戶資料,她總不至於坑害自己的父親吧?

  2005年4月1日,柳依依打來電話說:“公司一個新客戶被福耀搶走了,種種跡象表明公司又出了間諜,而泄密的只有兩個人——我父親和你。”我說:“依依你別這樣,愚人節的玩笑不是這種開法。”她說她沒那麼無聊,接着話鋒突然一轉:“你身邊是不是有比較狐媚的女人啊,自己多提防點吧!”

  4月5日上午,許北方借召開下半年市場研發會議之機,在許楠的電腦上方安裝了秘密攝像裝置,4月10日許楠被警方以涉嫌商業竊密正式逮捕,攝像監控記錄了她借畫眉使用的梳妝鏡竊取客戶資料的全過程。15日,一份調查報告讓許北方大病不起——許楠不是許北方之女,她的生父是福耀公司的董事長申寧。

  5月9日,許北方因腦溢血複發病逝,同日,許楠被假釋出獄。柳依依與許北方之妻因保險金歸屬問題鬧上法庭。這份巨額保險的受益人原本是許北方之妻,因其不忠於婚姻,柳依依對保險金的歸屬提出質疑;而許北方之妻也反訴許北方不忠於婚姻,柳依依非婚生子的身份就是最好的證據,並據此主張她對“北方”公司理應擁有50%的所有權。保險公司依據二人的訴狀突然拒絕賠付,二人又將保險公司告上法庭。一時間,“北方”硝煙四起,七姑八舅相干與不相干的人們全都跳到前台企圖分一杯羹。

  5月20日,我正式辭職。柳依依與許楠同時到機場為我送行。臨安檢前我不無揶揄地望着她們:“二位小姐,誰能告訴我錢究竟是什麼?”(責編: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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