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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斜危城風雨之後見彩虹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在沒和蕭妤琳發生第一次爭吵以前,我的人生經歷單純得近乎透明——23歲師範畢業,被分配到市重點中學教書,24歲和同校教師蕭妤琳戀愛,26歲結婚,由於經濟上的原因,我倆一直沒要孩子。結婚兩年來,一切都按部就班,雖稱不上萬事如意,卻也是一帆風順。由於我岳父和市委某領導有一定關係,2000年底,妻子蕭妤琳被任命為校教務處代主任,主管後勤。

  2001年9月1日,學校里新調來了一個常務副校長,叫李振宇,只大我兩個月,是市教育系統內最年輕的領導。他剛一上任就對學校內許多不合理的方面進行了改革,工作上成熟幹練,為人又正直和善,上任不到兩個月就取得了全校上下一致好評。

  我是一個生性淡薄的人,李振宇為人的好壞,原本與我無關,但身為教務處代主任的妻子卻不得不和李振宇保持着很密切的工作往來。一開始,她和李振宇只是工作交往頻繁,但後來,校園裡就傳出了一些有關李振宇與蕭妤琳的流言蜚語,我十分信任妻子,認為這不過是一些人別有用心的惡意中傷罷了。

  11月初的一天,我剛上班,李振宇就通知我去他辦公室一趟。這是我第一次單獨與李振宇談話,我明顯地覺察出他看似熱情的目光下暗藏的冷漠與深不可測。李振宇開門見山地說:“左老師,你最近也一定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這於你於我恐怕都不能說是什麼好事吧?”我說:“我妻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李校長您完全沒必要解釋,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解釋的,否則只會越描越黑。”李振宇打斷我:“老左,要不這樣吧,工作上的事情我晚上在電話里與你愛人溝通,白天的時候只要蕭妤琳不再到我辦公室里來,那些莫須有的謠言很快就會平息。我希望你理解並支持學校的工作,如果因工作給你的家庭帶來不便,學校會在經濟上給予你們夫妻適當的補償。”他的話讓我多少有些不舒服,好像蕭妤琳真的和他有什麼說不清楚的事。我起身謊稱有課,轉身離開了副校長辦公室。

  當天晚上,蕭妤琳就拿出一個式樣新穎的手機不停地擺弄,我知道這是李振宇借口工作需要給她配備的,我頓時無名火起,和她發生了自結婚以來的第一次爭吵,後來就扭打在一起,爭執中她摔了一個跟頭,扭傷了腳,我慌了神,急忙背着她向小區醫務室跑。伏在我的背上,蕭妤琳反而平靜了,她說:“左銘,你別著急,我腳不太疼,我疼的是心。你把我放下來,聽我仔細給你講講我和李振宇的事。”她的話讓我猛地一驚——我這是怎麼了?因為莫須有的傳聞打老婆,這是我左銘乾的事嗎?我腳步沒停,背着她小跑起來。

  當我把蕭妤琳從醫務室抱出來的時候,她的右腳踝已腫得和饅頭差不多了。我連聲說對不起,她卻笑着搖搖頭:“這也不能全怪你,你和我爭吵動手,說明你還愛我,還在乎我,如果你跟沒事人似的,我們的婚姻反而危險了。其實我和李振宇根本就沒什麼,真的只是工作上的交往。”

  雖然蕭妤琳的話印證了我心中對她的信任,但憑空多出一個男人頻繁地與我老婆接觸,我總感覺不舒服。我知道同事經常在我身後指指點點,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裝糊塗,並口不應心地對蕭妤琳承諾我會一如既往地支持她的工作。

  2003年5月,學校籌建新教學樓,蕭妤琳常常忙到晚上九十點鐘才能回家。剛開始我總是做好了晚飯再去學校接她,但每次去都能看見她和李振宇在一起,後來,我漸漸就不去了,而李振宇也會在收工以後請蕭妤琳吃晚飯,然後再送她回來。我心裡從起初的不舒服,到麻木,到最後的熟視無睹,我已然發覺,蕭妤琳於我似乎不太重要了,可有可無了。

  9月初的一天,晚上8點剛過,突然暴雨傾盆,想着沒帶雨具的蕭妤琳,我不情願地穿上雨衣騎上摩托車往學校趕,剛接近校門口,我就看到蕭妤琳和李振宇鑽進了一輛出租車,說不清是什麼心理作祟,我對他倆進行了跟蹤。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走進一家酒樓,飯桌上海鮮火鍋氤氳的蒸汽並沒有阻隔住他們興高采烈的表情。我覺得自己站在窗外偷看他們特沒勁。就在我剛想轉身的時候,一幅意想不到的畫面撞疼了我的眼瞼,我看到蕭妤琳很親昵地拍了拍李振宇的肩膀,而李振宇則順勢緊緊地抓住了蕭妤琳的手……他們的舉動打消了我回家的念頭,我必須將他們的關係查個水落石出。

  吃完飯,他們分乘兩輛出租車各回各家,我則早蕭妤琳一分鐘邁進家門。蕭妤琳心細如髮,我掛在樓道拐角處的雨衣讓她望我的神情極不自然。我故作輕鬆地一笑:“半小時前我去學校接你,可工地上沒人。你吃飯了嗎?我去給你熱菜。”

  蕭妤琳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突然抱住我嚶嚶地哭了起來:“左銘,我剛才是和李振宇一起吃飯來着,火鍋端上來以後,我對他說咱以後還是回家吃飯吧,他卻微笑着告訴我說他妻子是個女強人,根本就不會做飯,從結婚到現在他們一直都是各吃各的。他的話讓我挺吃驚,一抬頭就看見他眼睛里有眼淚,我下意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勸他別這樣,誰知道他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見我要掙脫,他說你千萬別誤會,我只是希望有個好朋友聽我發發牢騷而已。左銘,我可以發誓,我和李振宇真的沒有什麼,今後我再也不和他單獨在一起了。”

  蕭妤琳的坦誠讓我意外,我說要不這樣,以後他下班以後再約你,我陪你一起去。

  後來,我和蕭妤琳偶爾會出現在李振宇的飯桌上,李振宇也會叫他愛人過來一起吃。由於我的介入,李振宇和蕭妤琳的關係似乎真的很純潔了,即使通電話也全是工作上的事情,我和蕭妤琳的生活恢復了往日的溫馨,相安無事地度過了5個月平靜的時光。

  記得寒假前三天的一個早晨,整個城市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早自習的鈴聲剛響,門衛老劉喊我到門崗拿信。我剛走到校門口,突然發現李振宇極狼狽地從出租車裡鑽出來往校長室跑,鼻青臉腫的,額頭上還有被抓過的血痕。我裝作沒看見,快步走進了傳達室。

  中午我在校食堂買好了蕭妤琳的飯,可找遍了學校也沒看見她的人影。我以為她到校外的餐館吃飯去了,根本就沒多想。當我吃完午飯,忽然就聽見有人驚恐地喊:“李校長跳樓了!”那一刻,我並沒有意識到蕭妤琳會和李振宇在一起。我趕到六樓樓頂的時候,蕭妤琳已經瘋了,衣服凌亂,嘴裡不停地喊:“放風箏啊,李振宇飛下去啦!放風箏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脫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5天後,公安機關的鑒定讓我悲憤難平——李振宇臨死前曾和蕭妤琳發生過性關係!而且現場沒有暴力或脅迫的跡象,李振宇臉部的傷痕也非我妻子所留,由此可見他們之間是你情我願的。

  我一直以為蕭妤琳和李振宇是兩個自制力特彆強的人,他們也許相互欣賞,但以我對蕭妤琳幾個月的觀察了解,她並沒有露出絲毫要出軌的苗頭。如今,李振宇死了,蕭妤琳瘋了,沒有人可以告訴我樓頂真實的情景。蕭妤琳對我的背叛,令我打死她的心都有!可是我不能,因為自從出事以後蕭妤琳除了我誰都不認識了,我不得不每天從早到晚陪着她,生怕她衣不蔽體地到處亂跑……

  此時的蕭妤琳已是今非昔比,每天像換了個人似的,嘴裡喋喋不休,人也痴痴獃呆的,我給她喂飯,她一把打掉碗,趴在地下舔飯粒吃,說飯碗上讓我塗了毒藥。我的親戚朋友勸我說是蕭妤琳對不起我,不如和她離婚算了。可是我的家庭和婚姻就這樣讓它坍塌嗎?

  蕭妤琳平常很乖,每天像貓一樣蜷縮在床角,眼睛每時每刻都會隨着我的身影轉動。我不叫她吃飯她都不知道喊餓。她的目光令我百感交集,從內心裡講,我是恨她的,可她目前的狀況又令我恨不起來!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要維持多久,我最終會不會拋棄這個女人,但此刻她是那麼需要人呵護,我若一走了之,她恐怕會餓死。經歷了幾個不眠之夜的考慮之後,我決定繼續陪伴她,更多的是一種責任。

  我帶蕭妤琳去治療,北京、天津、上海……哪兒都去。蕭妤琳精神分裂三個月後,小腹卻一天天膨脹起來。剛開始,我以為她是激素治療導致的發胖,直到在北京檢查時一個老醫生語氣略帶責備地對我說:“你妻子現在很不適宜懷孕,大劑量的激素會導致胎兒畸形或死胎,請你慎重考慮一下,還是把孩子打掉吧。”

  我和蕭妤琳一直是採取避孕措施的,她瘋了以後我們更是沒有過一次性生活。我欲哭無淚——再明顯不過,她懷的是李振宇的孩子。

  蕭妤琳做引產手術的夜裡,我焦慮不安地在醫院走廊里踱來踱去,心情比其他的准爸爸們還要緊張,因為產科醫生很明確地告訴我,由於藥物原因,蕭妤琳的內分泌已極其紊亂,墮胎之後有終止排卵的可能,也就是說她很可能喪失生育能力!

  半年後,隨着治療的加深,蕭妤琳的身體及思維也在一步步地恢復,她已能斷斷續續地回憶起當初的許多事情,雖然我沒有過問,她還是主動地將那個冬天的早晨在教學樓頂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我:“那天上午,李振宇打電話叫我去校長室,可是因為有其他的事情,我在快下班時才去找他,一進門,我就被李振宇臉上的傷嚇了一跳。李振宇告訴我,他們夫妻打架了,說外界把我和他的關係傳得很難聽。他的情緒十分低沉,神情十分疲憊,出於對朋友的關心,我去校醫務室拿來一些紗布和碘酒給他包紮,他大小也是個領導,在校園裡鼻青臉腫地走動畢竟不好。就在我伸出手給他包紮的時候,他的雙眼漸漸明亮,我剛意識到什麼,他突然摟住了我,雙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後來,他想要的一切都發生了。我不敢喊,我怕被人知道,丟不起這個人,可我又不甘心就這樣忍氣吞聲,迷迷糊糊地,就跑上了六樓樓頂。他以為我要跳樓,伸手來抓我,就在他的手將要觸及我的後背時,我一歪身子閃過一旁,他一時收不住腳,直接從樓頂上掉了下去。再後來,我就不記得了。”

  蕭妤琳的敘述驚得我不知所措,我根本就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我心亂如麻,拿不準這種情況如果傳出去會對蕭妤琳造成哪種後果。思前想後,我決定保守這個秘密,並一再叮囑她不許和任何人提起她和李振宇的事。兩個原本相互欣賞的男女竟然弄成這種結局,真的令人始料未及。

  這一年的冬天,蕭妤琳的病情時好時壞,有時候智力上就像一個五六歲的小孩。為了方便照顧她,也為了躲避同事們複雜的目光,我調換了崗位,每天夜裡去學校做門衛。從此,我和蕭妤琳過起了隱居般的生活,白天我們整天待在家裡,晚上我會把防盜門鎖得死死的以防止她亂跑。我們沒有孩子,我不能享受做爸爸的快樂,但蕭妤琳的付出卻時常讓我感動:她吃飯時一定把好菜都讓給我吃;我偶爾倒班,她會先把被子焐暖了再讓我睡。她已能分辨出我的腳步聲,我下班回家,剛走到門口,她就會很高興地喊出我的名字。她對我緊張得不得了,每天總是問我會不會不見了,不要她了。有一次,對門一個女鄰居讓我幫忙扛一罐液化氣,蕭妤琳從窗戶里看到了,竟砸破了玻璃險些跳下樓,我不得不請裝修隊給家裡所有的窗戶安裝了防護網。

  其實婚姻的實質是責任,當婚姻表面的浪漫褪色后,每個人都應對自己當初的選擇負責。在我的細心照顧下,蕭妤琳的臉上開始有了笑容,目光漸漸靈動,偶爾,她還會哼唱一兩首歌給我聽。2004年夏,各項檢查證明蕭妤琳已基本康復。我在為她高興的同時,心裡也在盤算着和她一起重返講台。但往昔的陰影,她受得了嗎?

  8月2號是我31歲生日,校領導批准了我們重新執教的請求。夜裡,蕭妤琳不安地對我說:“左銘,我想咱們還是離婚吧。”我心陡然一驚:“為什麼?”“我查過了,醫生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生育了,我……”

  我一把將她摟進懷裡:“瞎說什麼呢,明天我們去福利院領養個孩子不就得了。我們未來要走的路還很長,過去我沒拋棄你,日子剛好轉你怎麼就不想要我了?”望着我真誠的表情,蕭妤琳俯在我胸前幸福地落淚……

  (責編: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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