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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間諜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參加公司的酒會,請了許多客戶來。我喜靜不喜動,躲在角落裡,品着一杯又一杯紅酒,享受着自己的世界。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得清外面,也看得清裡面。大廳里回蕩着慢三舞曲,有十幾對開始翩翩起舞。這種派對,我從來都是看客。看別人眉飛色舞,神采飛揚,自己卻心靜如水。可能是年齡的原因,一到三十歲,竟沒有興緻再像年輕時那樣盡興狂歡,最好的朋友成了煙。點上一支煙,再傷心眼淚都不會掉下來,再高興都不會狂放地笑。

  不知什麼時候,一個男人走了過來。個子約摸有1.75米,穿白襯衣,眼神溫和而有魅力。他走到我身邊,向我伸出手:“和我跳支舞吧,灰姑娘。”

  我朝他淡淡一笑:“灰姑娘一定得接受王子的邀請嗎?”

  “為什麼不呢?”他的眼神,似笑非笑,那一瞬間,竟像是克拉克·蓋博在注視着費雯麗。

  是啊,為什麼不呢?我無法拒絕。於是捻滅煙,和他牽着手一起走到了大廳中央。

  他的舞跳得很好,再加上他的修養和風度,讓人有很享受的感覺。他微笑着看我,一直微笑,那種微笑容易讓人迷茫。我輕輕垂下眼睛。自從被一個男人傷害之後,我再不相信愛情。愛情太容易成為泡沫,一個泡沫的消失或生成毫無意義,卻會有刺人的響聲穿透神經。

  第二支舞曲,他又邀請了我。他說自己是專一的人,所以,每次跳舞都會精心挑選舞伴。“你是我從這裡所有的女人中挑出的。”他附在我耳邊輕聲說。

  我當然不會相信他的話。但我們整整跳了一晚。

  他送我回家。然後,我轉身上樓時,他扳過我的肩,吻了一下我的額。

  不過是遊戲,我告誡自己。可以品味,但絕對不能認真。

  第二天,我帶着計劃書匆匆上班,老闆召集各部門負責人開會。我們公司正在競標市藝術劇院的裝潢設計,我是首席設計師。開完會,老闆把我單獨留下來,說我們的競爭對手是紫房子裝飾公司,如果打掉紫房子,這單工程則非我們莫屬。老闆對我說了許多,然後意味深長地看我。

  從老闆的辦公室出來,我久久地坐在電腦前,以致電話鈴響了半天才發覺。

  “喂,灰姑娘女士,可以賞光一起喝杯咖啡嗎?”

  我愣一下,想起是那晚跳舞的男人。

  “如果是‘好事’自助咖啡店,我可以去。還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對方似乎笑了一聲:“紫房子大名鼎鼎的設計師,張遠智是也。”

  我點點頭,看着桌面玻璃板下壓着的紫房子拼圖,沒有再說話。

  “好事”咖啡店是戀人們的天堂,我一直想去,卻找不到合適的夥伴。喝一杯男人親手磨出的咖啡,即使不愛,也該是有些浪漫的吧?

  張遠智開車來接我。車上響着S·H·E的音樂,他遠遠地替我打開車門,並未下車。我上車坐到他旁邊,他莫測地一笑:“灰姑娘正在變成公主。”

  “是因為你的注視嗎?”我淡漠地問。

  “是因為愛的目光。”

  我微微一笑,愛情泛濫的人等於沒有愛情。

  那天和張遠智過得很愉快。這個細心風趣的男人,總有花樣翻新的奇想,一杯咖啡磨出了極佳的味道。看着夾雜着褐色的泡沫在咖啡杯里迅速的消失,溫暖的熱氣讓人有想擁抱的感覺。

  很晚才回去。下車前,他突然一把抱住我,看我的眼睛,霧一樣朦朧。他附在我耳邊說:“希望你今晚一定要到我的夢裡來。到我的夢裡來,好嗎?”

  我一動不動,竟有些眩暈。我曾經下過決心,等有一天沒力氣打拚了,再安安靜靜地談戀愛,再純純粹粹地談戀愛。但現在,他火熱的唇貼上來,我竟然無法拒絕。

  站在鏡子前,我想起了張愛玲的《傾城之戀》,覺得自己像白流蘇。雖然三十歲,沒有了青春,還是美的;沒有了激情,還是會愛。也許一個自私的人才會永遠地堅持單身,沒有責任,沒有付出與給予,而我喜歡簡單,卻不自私。

  張遠智每天下班都約我,他說已經喜歡了我許久,曾看到我穿着高跟鞋一次次走過咖啡店。幸虧有那次酒會,給了他一個機會。他在商業街有一套小公寓。不久,他堅持讓我退掉自己的房子,搬到他那裡住。他說以前的人生是無知和成長,現在的人生才值得品味;他還說過了三十之後,忽然動了結婚的念頭。

  公司工作越來越緊張,每晚很晚回去。常常地,我會在網上和他聯絡,告訴他幾點到家,為我準備什麼樣的水果。遠遠地,看到小公寓桔黃的燈光,心裡竟有溫暖的感覺。張遠智常常會在樓下等我,幫我拎着包,一起進電梯,在電梯里接吻。這是個甜蜜溫情細緻容易讓人產生愛情的男人。

  從某種程度上說,我是個工作狂。有時候深夜醒來,突然想起一個設計中的閃光點,便起身赤着腳下地,走到張遠智的書房,打開自己的手提電腦,記錄下來,一遍遍修改,再打印出來。常常地,只要是半夜起來,就會幹到天明。

  起初,張遠智會在半夜起來找我,赤着腳,從背後突然抱住我,將頭埋進我的脖子。但我工作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後來,他便只是偶爾給我送一杯咖啡,提前總是敲敲門。

  張遠智很關心地問我的工作進度,我含糊地答應着,並不涉及實質。要知道,他所在的公司和我就職的公司是競爭對手,任何不經意的話都有可能成為泄密。我一向是謹慎的人。

  設計圖完成了一大半。

  晚上在張遠智的書房做到凌晨,稍稍睡了一會兒,一睜眼,時針已經指向八點鐘,想到八點半的會議,我趕緊跳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洗漱,責怪張遠智為什麼不早點兒叫醒我。他替我拿過大衣,說想讓我多睡會兒,不知道我要趕到公司開會。

  我急急地開車去公司,走到半路,突然發現昨晚的設計樣本沒有拿。我心裡一驚,馬上調轉車頭回到住處。張遠智已經去上班,我翻遍了桌子和抽屜,都沒有找到樣本。我心裡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會不會是張遠智拿了它?那可是我花費了無數心血的設計,與我們公司的投標休戚相關。如果真是他拿了,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我獃獃地坐在椅子上,大腦里一片空白。

  晚上,我很晚才回去。關了手機,自己到江邊吹了半晚的風。也許張遠智的目的就是為了設計,生活在爾虞我詐的商業社會,愛情早已是奢侈品,用短暫的愛情換取生存的利益,也早不是什麼新鮮事。

  回到住處,我若無其事,張遠智卻急得滿臉通紅,問我去哪兒了,為什麼不開手機。我說這些日子太累,想自己靜一靜就忘了給他打電話。

  我去張遠智的書房待了一會兒,設計圖就放在桌面上,明明白白地擺放着。這是掩耳盜鈴還是欲蓋彌彰?我冷冷地笑,這個打着愛情幌子的男人,骨子裡卻另有目的。獨自坐了很久,疲倦得不想說話。我點上一支煙,絲絲青煙中,眼淚盤桓許久,最終還是掉了下來。

  我早早上床休息。張遠智輕輕攬過我的肩,我一動不動,回絕了他。

  公司開始投標了。

  老闆帶着我東奔西走,遊說所有可能會對公司競標有利的人。毫無疑問,我的設計是一流的,只要公關到位,我們公司有六成勝算。只是,不知道紫房子會打出什麼樣的招牌,老闆使盡解數,卻一直探不到他們的動靜。

  競標緊鑼密鼓地開始了。老闆緊張得徹夜難眠,常常凌晨打電話給我,問我一些他不懂卻又擔心的問題。我覺得老闆再撐下去會精神崩潰。

  一星期後,令人吃驚的一幕出現了。紫房子看到我們呈上的樣本,竟不戰而退。我們輕易地拿到了市大劇院的裝修合同。

  只有老闆和我明白個中緣由。開過慶功會後,老闆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並示意我關嚴了門。

  張遠智是紫房子的設計部主管,在我和他交往之初,老闆就授意我,從張遠智那裡得到第一手資料,取其精華,一擊致命。

  我的手法很巧妙,我在MSN上與張遠智通話,聊天,得到他的IP,用黑客身份進入他的手提電腦,一次次竊取他的最新設計資料。在我的設計中,有張遠智的設計精華,再加上我獨有的設計智慧,樣本比紫房子技高一籌,也就在情理之中。老闆許諾這次成功之後,會給我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起初,我疑慮重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但那次文本莫名丟失之後,我就肆無忌憚了。既然張遠智也有此目的,我不僅要以牙還牙,還要他輸得更慘。

  老闆很講信用,給了我股份授權書還有一個大大的紅包。那天我才知道,如果拿不到大劇院的合同,公司有可能陷入財政危機。

  我慢慢開着車,卻有一種要虛脫的感覺。我得到了該得到的,卻沒有絲毫的興奮和快樂。張遠智,這個溫情優雅的男人,會對我咆哮如雷?惡言相向?無論他怎樣對我,都不會激怒我。我就像個隱藏在他身邊的狙擊手,在他不防備的時刻,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樓上亮着燈,像往常一樣。

  我緩步上樓,開門。小客廳里,點着蠟燭,擺着紅酒,花瓶里是一束嬌艷的玫瑰。張遠智,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已經是凌晨,想必他等了很久。怕他追問,我一直關着手機。

  聽到我的聲音,張遠智從椅子上跳起來,他幫我脫掉外套,從背後抱住我,說:“親愛的,祝賀你。”

  我感到吃驚,聰明的他,早該知道真相。

  “這是我們共同的勝利,不是嗎?為了你,我寧願失去這份工作。現在,我想自己開一家裝飾公司,你會不會幫我?”

  我的臉瞬間灼熱,我獃獃地立着,不敢回頭。

  “你一定懷疑過我,可我找不到解釋的機會。你的設計樣本,塞在了抽屜夾縫。我找東西時發現了它,知道你一定着急,就放到了桌子上。我發誓沒有偷看一眼。你沒有問,我想,你在懷疑我。對不對?”

  我用平生最大的剋制力轉過身。我看着張遠智,看着他溫情的眼神,微微一笑,說:“來和我跳支舞吧,親愛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