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許多年未曾往來的堂叔過生,父親來電話邀我們兄弟姊妹去拜壽,包括伯父家的幾個孩子。說起這個堂叔,就要提到我爺爺及父輩他們那兩代人。
我爺爺有兄弟姊妹五人,三男兩女。爺爺是老二,那時家裡窮,爺爺的父親就把他過繼給了他的朋友,於是爺爺與親生父親那邊的一家人就許多年音信未通,直至我父親兩兄弟成人參加工作,直至後來父親又有我們。這期間我爺爺是否知道自己是抱養或親生與否我不是很清楚,這些事父背那代人也未與我們詳談過。父親與伯父一家與那邊幾個堂叔開始往來時我們還小,好像是八十年代中期。那時爺爺奶奶已經過世,我們的家還在余埠區(本地的一小鎮),幾個堂叔總是輪流來,每次來總是帶些土特產,父親總是叫我們喊叔叔,其他未曾提起。堂叔們每次來總是歇在我家,很少去伯父家過夜。這點我那時記憶深刻。至於為什麼不去伯父家,原因不是很清楚。後來大點了聽母親說了些緣由:一是伯母不喜歡他們,嫌他們是鄉下人,怕弄髒了他們家之類;再就是伯父那時是區委書記,在那時那個小地方這算是個很大的官,他們在伯父面前有些拘謹;還有就是我的幾個堂哥堂姐們也有些看不起他們。這點我倒是有些清楚。在我成長的印象中,伯母及幾個堂哥姐好像天生就對鄉下人排斥,不論親戚與否的,很是不削一顧。具體母親就說了這些原因,事實是否如此有待考證。
反正伯父一家那時確實不是很待見他們。我父親那時沾伯父的光,雖也是單位一把手,但事業與行政單位還是有差距的,況且伯父那張不怒而威的臉總是讓人生出些畏忌,就這點父親就差多了,父親的臉上永遠帶着慈祥的笑容,這點至今如此。這大概也是堂叔們願意靠近他的原因。後來我們大了,伯父的子女和我哥姐相繼參加工作,伯父官位平穩。只是世事多變,這樣的生活過了幾年後伯父的仕途開始走下坡路,先是工作出現失誤,職位一降再降,終至調去農機學校任校長至退休;父親的單位也從承包到個人到解體。這種落差給父親及伯父帶來的失落父親在很多年後都會經常的提起。我姐的一句概括也最是經典:家族風光已成過去式。
這種過去式的家族風光,伯父幾個子女也未能倖免。大堂姐那時在農機公司財務室任總會計,人也長得漂亮,可謂風光無限;二堂姐在自來水廠伯母的單位,也是會計,堂哥們也在自來水廠擔任點小頭目,單位在九十年代初都是紅紅火火的,又加之家世背景,所以幾個堂哥姐總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特看不起鄉下人。後來,隨着改革開放,企業倒閉漸多,農機公司解體,大堂姐與二堂姐又在財務上出了點錯,兩人相繼被單位除名。再後來,兩個姐夫也相繼下崗,各處忙於生計。伯父一家從此開始走下坡路。只是根深蒂固的優越性,讓他們還是很瞧不起鄉下親戚,即便今時已不同往日。這點,很多鄉下親戚向母親訴說過。
與我們一家的低運相較,鄉下的幾個堂叔們卻是節節攀升。先是幾個堂哥姐在外做服裝生意發了財,鄉下的房子一翻再翻,至後來在縣城高檔小區安家,生意也是越做越好。堂叔們就在鄉下種田養魚養雞,幫助他們帶孩子,過的也是悠然自樂。他們富裕起來后遠沒有暴發戶的劣根性,還是一如既往經常來看望我父親,有時玩得較晚,還是住在我家,這點與年少時無異。生活的差異 讓我在小時候就看多了城鄉的差距,貧與富的差距,還有伯父一家逐漸被生活吞噬的優越感,這點,每每看見堂哥姐他們,感觸頗深。
堂叔生日那天,伯母一大家與我們一大家,宴會地點在嘉裕花園,堂哥們這幾年在外做生意,結識的朋友很多,所以壽宴很是熱鬧。只是伯母一家此次低調許多,除伯母與父親打小牌外,堂姐幾個就在靜坐玩手機,偶爾與親戚們交談幾句。這種安靜,擱在前些年是不可能的,那個時候的他們去鄉下走親戚,頭總是仰得高高的,用目空一切形容都不為過。
我偷偷打量倆堂姐,大的五十幾,小的近五十,歲月已在他們臉上印下了痕迹,還穿着多年前的外套,神情舉止早已不復當年。此狀,心中竟有些凄然。書上說得好,歲月不饒人,風水果真也是輪流轉。未輪流的只是堂叔他們一家的態度,伯父一家過去對他們的歧視,他們似乎未曾經歷。他們雖也老了,但是親情在他們心中始終沒有褪色過。祝願這些質樸的親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