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水輪泵站
朱金華
滔河的水匯聚了七八條溝的山溪，流淌至柳林溝的時候已是碧波蕩漾深不可測了。上世紀六十年代，滔河沿岸建起了十多座水輪泵站，鄉村結束了煤油燈的幽暗。山民再也不用去深山老林油松樹身砍挖松亮兒照明，砍伐回來的檁椽不再是大洞小眼滿身瘡痍，松樹從此安穩地生長着。縣廣播站播放着歌曲《趙川建起了水輪泵站》，聽說這首歌傳到了省城，水輪泵站讓商南縣揚了名。通電的這年春節更是熱鬧非常，鞭炮聲聲鑼鼓喧天，岩風池生產隊有一班打響器能手，鑼鼓敲擊出來的聲音節奏清晰平穩有致。特別是鎖吶宋師，年逾古稀底氣十足，《單探妹兒》、《雙探妹兒》、《東方紅》吹得是有板有眼氣定神閑。大年三十鬧騰一個通宵，紅薯乾兒燒酒喝兩瓷碗也不見有誰醉倒，包穀糝黃酒泡麻花倒是暈得讓人滿面紅光。吹打正在勁兒上，卻端上了大碗肥肉滿盤圓子。打響器的輪流吃喝響器不停，這可忙壞了鎖吶宋師，有好心者挾起一塊肥肉送到宋師嘴裡，又到挽板該吹的時節，肉還沒嚼爛，不捨得吐出，鎖吶對準鼻孔，嘴裡嚼着肥肉鼻子上吹着鎖吶，贏得滿場喝彩。
到了八十年代，水輪泵站機組更新大壩升高堰渠拓寬。可線路的零亂用戶電器的增多讓燈泡總是亮得時候少熄的時候多。每到春節，家家戶戶門上掛上了燈籠，開始買的是鐵絲紅綢燈籠里裝燈泡，到後來紙糊的燈籠里也裝上了燈泡。到了九十年代，有錢人家買調壓器升電壓，經三個調壓器燈泡仍是一根紅筋筋，拿手電筒照着才能找到燈泡的位置。實在不行，就換低壓燈泡吧！孰曾料電壓時高時低，加之都買低壓燈泡反而更消耗電能，電工隨便拉下三兩個生產組的電閘，另幾個組電壓突升，亮着的燈泡就全報銷了。回家過年，總是預備着十來只燈泡，這電吶！把人弄的是提心弔膽滿腹牢騷……
終於盼來了網電，街上好幾家電器商行倒閉了，顧客盈門的家電維修部也變得門庭冷清。每到春節，新貼的春聯和着大紅燈籠把山村照耀的一片通紅，一派喜氣洋洋。
昨天我又回到故鄉，站在故鄉的夜裡，一片寂靜。只有滿天的星斗眨巴着眼睛顯出點兒光亮，呼呼的北風吹得讓人徹骨生寒，左鄰右舍早已進入夢鄉，那些熟悉的曾經白晝里也長明着的燈泡躲得不見了蹤影。一打聽才知是山民們為了節約用電而早早地入睡了。這讓我懷念起水輪泵站來，這些水電站只要蓄聚一壩水，會明亮一個夜晚，任其明滅，點亮整個山村。
小狗歡歡牽着我的褲腳往回拽。我也該入睡啦！
原載《陝西工人報》2011年1月26日
《商洛日報》2011年4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