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花生引發的思考
前些日子，老公給我打電話，要我安排小孩去幫他摘花生。我擔心小孩年紀小不會摘花生，加上天氣太熱，萬一中暑了，還會多添麻煩。就這樣由自己代替孩子去幫他摘花生。
孩子在暑假，總覺得不好玩，我只好趁外甥女回廣州之際，把孩子帶到她姐姐那裡去玩。自從孩子不在身邊，我似乎少了一些樂趣。我只想每天去上班，到處走動，可以看到許多人和事，這樣一天不知不覺就過去了，過得充實些。
今天，我跟往常一樣，高高興興去上班。我已經穿上工作服，戴上帽子，在準備用物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叫我：“徐姨，您今天休息，怎麼又來上班了？”這樣的問話，我聽到不止一次兩次了，並且有同事笑話我：“徐姨，您真的老了，沒記性了。”是啊，年過半百，不老才怪。自嘲的同時，我不免生出些許憂愁：人老了就真的不中用了嗎？如何去除這種年齡差距帶來的自然煩惱？
煩惱無處不在，可以說跟年齡無關，任何年齡階段都有數不清的煩惱，關鍵是如何主動消除煩惱，不影響工作和生活。我想起女兒快要開學了，開學之後就沒有現在這麼自由了，下決心抽時間去看望大女兒，並接小女兒回家。
在準備接小女兒回家之前，我去幫老公摘花生。前次，我去他那裡，因為天旱，他種的菜地里連一種吃的蔬菜都沒有（老公是一個實在人，喜歡勞動，他利用當地農民荒蕪的土地，種了一些菜），我不得不從妹妹的菜地里摘一個絲瓜來解決晚餐的湯菜問題，此次去他那裡，我特意準備了一些蔬菜給他。
我提着豆角、茄子、排骨，還有換洗的衣服，風塵僕僕地來到他的身邊。“你來了，是幫我摘花生的嗎？”“是啊，你的花生種在哪裡？”他指着對面山邊上的一塊花生地。“你先去挖，我馬上就來。”我沒坐下十分鐘，就跟着他去摘花生。
“唉，今年的花生白做了，連種子都挖不回來。”他光着膀子，穿一條藍色的短球褲，雙腳着黃色拖鞋，一來到地里，就揚起鋤頭挖地里的花生，可是，接連挖了幾兜，就只見花生葉、桿、須、殼，沒有結實的花生籽，他難免不嘆氣。
“今年到處天旱，收成不好，你白白花了不少功夫。怪只怪你自己選擇這裡創業，要不，我也不會到這裡來受罪。種莊稼是靠天老爺開恩的，做其他事情還能發揮人的主動性。”我雖然不情願做苦力，但是，看到他那麼辛苦，我又心疼他，覺得他憨厚、忠實、本分，在下崗之後沒有閑過，一直憑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牽挂家人，是一個值得尊重和愛戴的人，我不得不說服自己儘可能多關心他、愛護他。
“你快點摘，要不摘不完的。”他在前面挖，我在後面摘，他生怕我偷懶。我站在花生地里，一邊摘花生，一邊感慨：“幸虧今天的天氣好，沒有出太陽，也沒有下雨，一陣陣涼風吹來，感覺挺舒服的。只要你能把這裡的花生都挖出來，我就爭取把所有的花生摘下來。”“要得，你沒有摘完花生，就不準回去。”“我不回去肯定是不行的，我還跟母親說了要早點回家的。”“你心裡只有母親沒有我，要你陪我一個晚上都不行。”“誰叫你到這裡來賣苦力的，是你自找的，還怪我不陪你。”“要你姐姐、哥哥、弟弟他們照顧母親不可以嗎？”“他們就是沒有能力照顧好母親，因為他們不懂醫不知道如何觀察病情和護理母親。”“唉，真拿你沒辦法！”看他有些不高興，我立即轉移話題。
“你想不想跟你女兒通話？慧慧已經到她姐姐那裡去了。”我一邊說，一邊撥通電話，並把手機交給他。
“爸爸，媽媽的手機怎麼到你手裡了？”我聽到慧慧先喊了一聲媽媽，再反問她爸爸。“你這個懶傢伙，我要你來幫我摘花生，就逃到你姐姐那裡去了，誰叫你去的？”他故意訓斥女兒。“是媽媽要我去深圳的，她不讓我到你那裡來。”“你媽媽說是你自己想去的。”“我當然想，是荷花姐姐帶我到這裡的。”“你打算玩多久，什麼時候回來？”“我不知道，我要媽媽來接我回家，她說過要來深圳接我的。”“要你姐姐接電話。”他跟佳聊的話多，總是把矛頭對向我，說我的不是。唉，隨他說吧，反正是這樣子。
“我餓了，你去做飯吧。”把花生土挖到一半的時候，快十二點了，他吩咐我去做飯。我說：“還是你先回去，我來摘花生之前就煮好了飯，準備好了菜，你只管把排骨燉好就行，我趕緊把花生摘完就回。”“那好，你在這裡摘花生，我去餵豬。”他剛走，就開始變天了，風一陣比一陣大，我擔心沒把花生摘完就可能下雨，這樣就不合算了。我加快了速度，開始是一粒一粒地摘，現在是一手一手地摘，不管土和根須，只要快點摘完，不淋雨就好。沒過多久，就下起了毛毛細雨，我把花生摘完，拿起花生和鋤頭就跑……
“沒辦法，天老爺不讓我太累了，我只能幫到這。”回到他身邊，我微笑着。“嗯，這雨一下子就會停下來的，我們吃完飯再去摘花生。”他不服氣。“要是這雨下個不停，我也不好回縣城了。我得打電話給嫂子，要她早點回家照顧母親，我來之前就給母親煮好飯、燉好肉了。”“不是我要留你，是天老爺不讓你回去。”他抿嘴一笑。“我明天要上班，今晚一定要回家。”這裡是他的家，也是我的家，縣城是我的家，也是他的家，我多麼希望這兩個家早點合起來，我和他能天天在一起啊！
想起前幾年，母親八十多歲了，還在地里種花生及其他莊稼，我每次回老家看望母親，還要到地里去尋找她。村裡有不少土地被荒蕪，長出了一個人多高的茅草，而母親的地里看不到一根茅草，只有各種蔬菜、玉米、紅薯、花生等，她老人家一個人種，一個人收成，來回要走幾十里路，才能把果實弄到家裡。有一年，母親收回一百多斤花生，用五個尼龍袋裝着，心裡安排好了，給四個子女每個人一袋花生，還留一袋做種子，準備下一年繼續種花生。可是，第二年母親病了，不能下地勞動了，我就很少去農村看莊稼地了。
不過，我傳承了母親的秉性，也喜歡自己種一些菜，只是沒有農村那樣有許多隨時可以耕作的土地，只有靠人工造菜地——挑土到屋頂上，用紅磚圍一個菜園，根據氣候變化，選擇種養不同的蔬菜。說起來，還是要感謝他，因為菜園裡的土都是他挑上去的，這個菜園豐富了我的業餘生活，給我帶來了生機。
人活着，是要做事的。健壯的體魄不是想有就有的，靠堅持勞動和鍛煉，才能強其筋骨，惠其神智。現在的條件好了，在城裡上班的我，看到周圍不少群眾利用空地種菜，吃自己種的菜，吃得放心，既可以節省開支，又可以鍛煉身體，消除煩惱，因此，不管是否有老鼠搗亂，我還是堅持每年種菜，並且按季節輪換選種、培植。幾年下來，我在屋頂上的菜園裡種植了紅蘿蔔、白蘿蔔、芹菜、白菜、萵筍、茼蒿、菠菜、甜菜、絲瓜、苦瓜、冬瓜、豆角、四季豆、黃瓜、西紅柿、茄子、辣椒、大蒜、蔥、西瓜等，還在菜園周圍培植了枸杞子。十幾平米的菜園裡，一年四季都見綠色，足不出戶，就能享受田園生活，其樂無窮。
人活着，是應該思考的。從出生到死，誰也躲不過這個自然規律，如何讓生死之間這段不長不短的人生過程充滿幸福和快樂，是值得思考的。沒成年之前，我們主要靠父母撫養，所有的衣食住行都離不開父母的牽挂和付出。看父母受累，聽父母講苦難故事，日久天長，慢慢懂得了做人的道理。知道讀書的機會來之不易，只有用心讀，才對得起父母，只有用心讀，才有可能掌握生活的本領，回報父母，只有用心讀，才能懂得國家需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人才，才會珍惜一切機會，好好學習、工作、成家立業……
按理說，他完全可以呆在縣城，象其他男人一樣，瀟洒地過城市生活。但是，參加工作之前在農村呆慣了的他，在工作近二十年之後下崗分流，不得不外出打工，不得不賣苦力當老闆，因為他生來不是一個貪圖享受的人。按理說，他一個人餵養百多頭豬夠辛苦了，但是，養豬的風險性大，他不得不搞一些副業，把當地農民的空地利用起來，這樣抵消虧損，讓我也感到安慰。從反對到理解支持他，這就是做妻子的轉變，也是家庭幸福的保證。
戀愛不是遊戲，婚姻不是墳墓。看到和聽到社會上已婚夫婦離婚率逐年上升，我慶幸自己沒有趕時髦。從一而終的封建思想對熱愛家庭的男人女人來說，不能不說是一種精神信仰。我和他從兩地分居到調動工作之後生活在一起；因為他下崗，我們不得不又重複兩地分居生活。今年是我們結婚25年的銀婚年，每一次去看望他，都象談戀愛一樣難捨難分。儘管他生活簡樸，就像一個貧困的農民，我也絲毫沒有離婚的念頭。我知道，真正的家是由男人和女人組合而成的，缺少任何一方的參與，這個家就不是完美的。無論有多大的矛盾或分歧，都是可以協商解決的。只要把家庭穩定和孩子健康成長放在第一位，夫妻就不會輕易提出離婚。所有離婚的人，都存在某一方或雙方變心，把個人慾望架在家庭和孩子之上，其結果不一定比原配夫妻生活幸福。
摘花生本來是一件小事，但是，有些人說花生是“花心”，當今的男人不花心就是傻瓜。我感謝上帝賜予我一個“傻瓜”男人，他不善於交往，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賭博、不外出遊玩，專心做應該做的工作或事業，儘管他學歷低，沒有什麼過硬的技術，但是扎紮實實的做事是他始終不改的本分。我現在想明白了：休假去看望幫助他，其實是鍛煉身體，調和心身。那裡群山環繞，空氣清新，各種家禽、鳥類、牛羊、貓狗等隨處可見，比城市生活安靜、樸實多了。從遠古時代到現代社會，人類追求的不就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嗎？我如今找到了，就應該好好珍惜。
百年好合，白頭到老的願望是完全可以實現的，關鍵是甘願做自然之子，做光明之事。
（2013年8月17日初稿，9月11日修改）